薛嘉月這樣乾脆的一答應, 譚宏逸反倒有些愣住了。

而在他愣住的這當會兒,薛嘉月已經很禮貌的在跟賭坊裡的人借紙筆了。

正所謂看熱鬧不嫌事大, 而且譚宏逸畢竟是跟在薛嘉月身後進來的, 賭坊裡的人雖然摸不準薛嘉月是什麼人, 但他們是不敢得罪平陽府首富家的少爺的,所以立時就有人去取了紙筆過來。

薛嘉月所有的字都是認得的,不過是毛筆字寫的不好罷了。但這段時間薛元敬也教他寫毛筆字,雖然寫的不算多好,但好歹也能讓看到的人認清是什麼字的。

於是她就鋪開紙, 提了毛筆,筆尖在硯臺裡蘸飽了墨, 然後就要提筆寫和譚宏逸的賭約。但這時就有人伸手一下子奪過了她手裡的毛筆。同時她聽到譚宏逸嘲諷的聲音近在耳旁:“你一個小丫頭會寫賭約?還是我來吧。”

說著, 他也不用思索, 提筆就在紙上飛快的寫了起來。

頃刻之間的功夫就寫好了。他又抬頭問薛嘉月:“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薛嘉月說了自己的名字。就聽到譚宏逸在說道:“薛嘉月?看不出來你這小丫頭倒是有個好名字。”說完,他就提筆在兩張紙的右下角都寫下了薛嘉月的名字。

這時旁邊有人拿了紅印泥來,譚宏逸在兩張賭約上寫了自己名字的地方按下了自己的大拇指印,隨後他抬頭看著薛嘉月。

薛嘉月就拿過兩張賭約來細細的看了,確認沒有問題之後,她才在兩張紙上寫了自己名字的地方按上自己的大拇指印。然後她拿了一張賭約在手上, 將另外一張賭約放回到桌面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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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宏逸拿起桌面上的賭約,看著右下角薛嘉月按下的那個鮮紅的大拇指印。隨後他伸手指輕彈了下這張賭約,抬頭對薛嘉月笑道:“你輸定了。你的那個哥哥,不說考中託月書院和太初學院的頭名了, 只怕連這兩家書院他一家都考不上的。等到兩家書院放榜之日,就是你到我身邊來做丫鬟之日。”

薛嘉月看著手裡的賭約,雪白的紙上是幾行墨字。

這個譚宏逸倒是寫的一手好字,但是人如其人,也確實太飛揚跋扈了些。

她就將這張賭約摺疊起來放到了隨身半舊的荷包裡。而面對譚宏逸得意洋洋說的這番話,她也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然後她轉過身就走。

她這樣平淡的反應落在譚宏逸眼中,他只立時就覺得心中窩了一口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憋的他極其的難受。

於是下一刻,就聽到他略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響了起來:“好心提醒你一句,趕緊回去收拾收拾你到時要帶到我家去的行禮。託月書院和太初書院五天後就會出榜。”

薛嘉月只當沒有聽到,腳步不停的一徑往前走了。

等回到家,她就將小碳爐和砂鍋尋了出來,淘米開始熬粥。又將肉和青菜洗淨,又分別切碎,將肉絲在鍋裡炒熟。然後她就在旁邊的小竹椅上坐下,一邊看著碳爐裡面燒的正旺的木炭,一邊在想剛剛的事。

和譚宏逸的這個賭約,有一半原因是她見不得譚宏逸那樣的貶低嘲諷薛元敬,話趕話的最後就給趕到了那個份上,至於另外一般,她也有她的考量。

她知道薛元敬的人設會是未老的閣老,才情驚天下,那他年少時自然會有轟動眾人的事情。而像這種以前從來沒有人能同時考中託月書院和太初書院頭名的事,落到薛元敬的身上才是最有可能會發生的。正好是他一舉成名天下知,從此平步青雲的好時機。那這樣,她和譚宏逸之間的賭約就算是她贏了,她能得一百兩銀子。

現在她正是急需銀子的時候。這一百兩銀子非但可以改善她和薛元敬現在的生活,說不定她還能用這筆銀子做點小生意呢,那往後她和薛元敬就都不用愁銀子的事了。

而即便她輸了這場賭約也沒有關係。她想過了,左右她現在才九歲,出去也難找到事情做。到譚宏逸身邊做三年丫鬟有什麼不好?譚家是平陽府的首富,到譚家做丫鬟,包吃包穿不說,每個月還能領月錢。而且看譚宏逸的為人,也只是中二了點,為人本質還是不壞的,想必也做不出對她打罵的事來。既如此,她小心的應付著,三年的時間也過的很快的。

只是這件事暫且還是要瞞著薛元敬,一切等託月書院和太初學院放榜之後再說。不然薛元敬知道了這件事生起氣來,她還是怕的。

主意一打定,薛嘉月就斂下心中想的這些事,轉而開始忙碌起來。

粥已經熬開鍋了,薛嘉月就伸手揭開砂鍋蓋子,將青菜和已經炒熟的肉末放到粥裡面,又放了一些鹽。然後復又蓋上砂鍋蓋子熬了一會兒,薛嘉月就拿了溼手巾過來將砂鍋從碳爐上拿了下來。

小心的捧著砂鍋走到了正屋的門口,薛嘉月抬手敲了敲門,說道:“周阿姑,我剛剛熬了一鍋青菜肉末粥,現在就放在門口。待會兒您要趁熱吃啊。”

她原本以為周阿姑是肯定不會開門的,所以將砂鍋放在門口之後她轉過身就要走。只不過她才剛走出幾步,忽然就聽到門後傳來一聲吱呀開門的聲音。

她楞了一會兒,然後她回過身看過去,就見周阿姑正開了小半扇門站在門口。

初次見周阿姑的時候薛嘉月就覺得她的面色是不正常的白,這會兒病了兩日,她面上看上去就越發的蒼白了。整個人也很瘦,穿在身上的衣服就顯得空蕩蕩的。不過她頭髮還是梳的一絲不苟的。

薛嘉月就笑著往回走。一邊走她還一邊問道:“周阿姑,您今天有沒有覺得身子舒服些?若還是不舒服,待會兒我去街上請個大夫來給您看看吧。”

周阿姑且不回答,只目光緊緊的看著薛嘉月。薛嘉月不躲也不避,依然笑吟吟的回望著她。

過了片刻的功夫,她就聽到周阿姑嘶啞微弱的聲音:“你對我這樣的好,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好處?”

薛嘉月怔了一下。等她回過神來她忍不住的就笑了起來。

“我並沒有想從您這裡得到什麼好處,不過是想著大家都同住在這個院子裡,都是左右鄰居。有道是遠親不如近鄰,也沒有個看到您病了還眼睜睜的看著置之不理的道理。”

見周阿姑面上還是不相信的樣子,薛嘉月就笑著繼續說道:“而且說句您不高興聽的話,您覺得您身上有什麼好處是我想得到,又能得到的呢?”

這次換周阿姑發怔了。她目光看著薛嘉月,裡面有疑惑,也有震驚,仿似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會真的有不圖別人任何東西無條件對人好的人。

薛嘉月見狀,就微微的笑道:“這肉末青菜粥您趁熱喝。明兒我打算買條魚回來給您熬點魚湯喝。自然,若您不想喝魚湯,想吃其他的東西,您也可以告訴我,我去給您買來。”

說著,她就轉身往回走。

等走到東廂房的時候,她回過頭一看,就見周阿姑還站在門口。不過目光沒有在看她了,而是在看放在門口的那只砂鍋。

薛嘉月也沒有再說什麼,自行進屋去打掃了。而等到她打掃好出來的時候,就見正屋的門已經關上了,而放在門口的砂鍋也不見了,想必是被周阿姑拿了進去。

薛嘉月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拿著髒衣服到院子裡的水井旁邊打水洗衣服。

到半下午的時候,她就出門去碧雲學院接薛元敬。兩個人一面說著話一面往回走。

中午給周阿姑熬粥的時候放了一些肉末,另外還剩了一些下來。薛嘉月就做了一個肉末蒸蛋,然後又清炒了個小青菜,兄妹兩個人就著這兩個菜吃起了晚飯。

次日早上起來薛嘉月熬了粥,又將昨兒買的兩個炊餅熱了,兩個人吃完早飯之後,她就要去市集上買魚。薛元敬因為今天不用去書院應試,就陪同她一起去。

兩個人一路到了市集,買了一條黑魚,又買了一些其他日常必需品,然後就往回走。

往回走的時候要路過那家賭坊,還有那家茶鋪。賭坊門口站了幾個人,茶鋪裡坐了幾個人,都還在討論今年書院考試到底誰會考中託月書院和太初書院頭名的事。而且聽說現在的賠率已經升到了一比一百了。

薛嘉月只當沒有聽到,目不斜視的一起同薛元敬繼續往前走。

昨天她和譚宏逸立下賭約的事她現在是絕對不敢讓薛元敬知道的。最好是幾日之後放榜,薛元敬同時得中託月書院和太初書院的頭名,她悄無聲息的得了譚宏逸的一百兩銀子,這事就算這麼了了。若是到時她真的輸了,再慢慢的找個機會對薛元敬說也不遲。但是現在,她是絕對不能讓薛元敬知道這件事的,不然她不曉得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但是世上偏生就有事與願違這種事。薛嘉月同薛元敬才往前走了幾步路,忽然就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上面往下朝她扔了過來。

雖然薛元敬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那個東西。然後他攤開手掌一看,見只不過是一粒花生而已。但隨後兩個人抬頭一看,就見臨街一座酒樓二樓的美人靠上正懶散的斜倚了一個人,手中拿著花生在一拋一拋的玩兒。且一邊拋他還一邊看著薛嘉月和薛元敬,目光中帶著挑釁之意。

是譚宏逸。很明顯剛剛的那顆花生就是他故意扔下來的。

這若是在以往,薛嘉月心中或多或少的肯定會有氣的,但是現在,她非但心中半點氣都沒有,反而還覺得有些怕。

薛元敬就在她身邊呢。若這會兒譚宏逸說出昨天賭約的事來,她要怎麼辦?

所以她急忙拉著薛元敬的胳膊,叫他:“哥哥,走,我們回去。”

但薛元敬是何其聰明的一個人。一見薛嘉月這樣反常的表現,他非但沒有動,反倒還直接問道:“你怕這個譚宏逸?為什麼要怕他?前幾日你不是都敢當面扔他金子,用言語嘲諷他?你跟他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所以你現在看到他才想要立時就拉我走,就是怕我知道你們之間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二更。依然下午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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