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落並沒有隱瞞她要去找藥的事,只是沒有把外面的動亂告訴村子裡的人。她知道他們在這裡生活了好幾代,就算知道危險,也斷然不會離開,即使沒有自保的能力,又何必告訴他們,徒增擔心呢。而且敖景會派人來這裡保護,她相信她的機關,要守個幾年應該不是問題。

九落的爹孃雖然擔心,但也沒有阻攔自己女兒,自她十歲那年出外,他們就沒有反對過她的意見。他們的女兒樣貌雖然嬌柔如男子,但那心性那能力絕不遜色於任何女子。

這是作為父母的驕傲,所以她要走,就讓她走吧,不能讓他們的牽掛變成她的束縛。

“九兒,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九落看著她娘發白了一半的頭髮,有點出神,她怎麼不記得自己的娘老了這麼多,她的記憶似乎永遠停留在她剛穿越來的那一晚,她那高壯的身子,還有依偎在她身旁的纖細的爹。想起為了她藏起來的半個冷饅頭,想起為了她的溫飽而忍下的屈辱,原來,她竟然錯過了這麼多嗎……

也許她從來沒有把她真正當做自己的娘,她不懂怎麼做,也不知要這樣做。這血濃於水的牽掛僅限於這幅身體,她這天外來客白白享受了這麼多年,應該要付出點什麼吧。但她接收這身體的同時,還有她的感情,她的責任一併收下了。

“娘,您說。”九落的聲音有點哽咽,她一直為自己所謂的理想奔波,卻沒有好好的停下來,看看這些一直在她身邊愛護她守護她的親人。她雖孤身而來,卻並不是一直孤單,她並不是前世困在小屋子裡的離落,而是有一個真正的家的九落。

“娘不求你成龍成鳳,只願你平安。你是怎麼去的,你就怎麼回來,我要你發誓!”娘雙眼直視九落,看得她不敢錯開視線。

他們雖然不知道九落隱瞞了什麼,但作為父母,又怎麼感覺不到親生女兒的感情,這一去,怕是前路險惡。不要怪他們自私,他們只是普通的父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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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落撲通一聲跪在她身前,右手豎起三指高舉耳側。

“我九落在此發誓,定護自己及離絮周全!”

初生的陽光打在九落的頭髮上,漾出淺淺的光澤,讓她看起來就如沐浴在金光中,她的眸中迸發出奇異的色彩,那抹無法讓人忽視的堅定灼熱了每個人的眼睛,沒有人會不相信她的誓言,就如他們堅信太陽的溫度。

九落的爹靠著娘輕聲抽泣著,即將離別的悲傷讓他不敢再看到這一幕。娘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看著九落一字一句緩緩說道,“好,我們在這裡等你。”

似乎意料到什麼,九落的娘並沒有說出來,外面是他們的戰場,而這裡又何曾不是他們的呢,她能為她做的就是守好背後,讓他們安心的出去。

離絮感覺到這氣氛太過壓抑,連忙把小離歌抱了出來,推推睡眼朦朧她,讓她跑進九落的懷裡。

“媽媽哥哥要去哪裡?”小離歌感到了離別,扁著小嘴,一手一隻拉著九落和離絮的衣袖依依不捨。

離歌的出現的確衝散了不少愁緒,九落親親她的臉蛋,“小歌乖,媽媽給小歌找世界上最好吃的糖果。”

“真的嗎?”小歌雙眼亮晶晶。

離絮很不給面子的翻了個白眼,嘀咕著,“又騙小孩。”

小歌燦爛的笑臉移向離絮,“哥哥,你也給小歌找果果嗎?”

對於離絮離歌姐姐哥哥的問題,九落已經放棄了。離絮立即笑眯眯,摸摸與他同高的小歌的腦袋,“乖乖跟著敖婆婆,照顧好爹爹,哥哥給你最漂亮的糖果!”

小歌笑著用力點頭。

果然看到九落似笑非笑的眼神,似乎在說“還說人呢”。

“哼!”離絮不自在的撇開腦袋。

下山的時候,兩人在路上遇到了殷姿。自從離絮開始跟他學習之後,九落就很少見到他了,就算難得碰到也很少說話。因為殷姿變得越來越冷淡,與以前的堯之有幾分相似,要不是偶爾看到他被離絮氣得抽搐的臉,讓人懷疑以前的那個火爆的胭脂公子是不是大家的幻想。

可是誰不是一直在改變呢。

“九落,你別死了。”

接過殷姿丟來的一個包裹,還有那句像是咀咒的告別,九落笑著點點頭,“嗯,我不會死的。”

兩人相視一眼,殷姿率先轉身,瞬間化成一道紅影消失在眼前。

離絮曖昧的擠擠眼,“喂,我親愛的老孃,很受歡迎喲!”

然後習慣性的被敲了一記。

九落回頭看了村子最後一眼,把最後的思緒藏了起來,拉起離絮的手。

“走吧。”

***

九落不得不承認,她兒子在陷害整蠱人方面很有天分,比她這個專研了十年的人更加的厲害,當然,這也跟愛好是密不可分的。

下山的路早就被改得亂七八糟,而原本的那條路已經變成了幌子,好在這村子的人基本上自給自足,不需要下山踩踩點什麼的,也沒有什麼好奇的觀光者要上山踏青遊玩,就算有幾個迷路的闖了進來,只要不搞什麼小破壞,就很容易找到出口的。所謂的小破壞嘛,就是相對那些武林人士自以為的求生技能了。

敖景在這方面很是精通,最喜歡讓人在陰溝裡翻船。這個九落就不想討論了,畢竟她曾經在這個水深火熱中好幾年,這並不是值得回憶的。

一路上聽著離絮說著他設計的機關的巧妙,時間過得很快,兩人絲毫沒有緊張感,也沒有什麼不長眼的人來找這對父子的是非。九落為了避開江湖那些狗仔隊的追蹤,不得已女扮男裝,本來她是想喬裝成一個老婦人的,但她兒子一句“你看哪個身懷絕技的阿婆會不引起人注意的”就打消了念頭,但她又問,難道一個身懷絕技的男子就不更會引起注意嗎。離絮一副“你很沒見識”的欠扁樣,“這個世界上,美男的任何特殊都是被原諒的。”

當然,她的特殊前提是在她的美貌上。

九落不知該怎麼反駁,不過相比化妝成老人,男裝容易多了,畢竟,咳,她的樣子比較男貌,基本上能夠裸妝……這兩人的組合雖然奇怪了一點,但他們都是挑人少的地方走,半個月來就像遊山玩水一樣輕鬆,終於來到了落崖山附近。

這落崖山是書籍上記載的地方,而那六味更是傳說中的藥材,就增加了九落他們尋找的難度,但事實卻很出乎他們意料。

落崖山是存在的,但上面有一個叫絕塵宮的修真門派,從來不問江湖事,也拒絕任何人拜訪。曾經有許多好奇的人登山,不是失蹤了就是死在半路上,就算大難不死回來了也變成半瘋半顛的樣子。於是這絕塵宮與這落崖山都變成邪門的地方了。

九落與離絮對視一眼,覺得這事似乎有點棘手。

他們不認為那山上真有什麼邪氣,頂多是什麼機關幻術,雖然有幾分瞭解,但他們並不能貿然上去,畢竟這個神秘的組織能不受外界干擾幾十年,一定有什麼強大的力量支援,他們只是去找藥,不是去找事,還是尋一個好理由,惹了一整個江湖,九落可不想連隱藏黑暗的勢力都挑起來了。

“喂,聽說了嗎,那裡的人下山了。”

“那裡?落崖山上的?”

客棧裡人來人往,並沒有太多人留意到角落的桌子上的人的交談。

先開口的那個女子長得很高壯,不說話的時候給人一股駭人的煞氣,但此刻她臉上滿是激動,小心的看了四周一眼,確定沒有人留意她們的時候,她才小聲的說道,“聽說他們要下山找弟子了。”

同一桌的另一個女子長得比較書生氣,相比那個高壯的女子,她的樣貌秀氣多了,但並不影響她激動得差點把杯子捏破的力氣,“找弟子?他們不是不外傳的嗎?”

絕塵宮的修行方法一直被外道人所猜測,十幾年前,曾經有一人下山,不經意展露了身手,被說其神乎其技直逼仙人,有多誇張就多誇張,所以吸引了不少好武者的追求,儘管只是傳聞,但不乏慕名而來的人,最終卻是無功而返。

“天知道,不過這對我們來說是好消息啊!”

就算不能學到那上乘的功夫,能近距離的觀摩,那也是受益匪淺啊!

書生女子先是一陣興奮,但很快又失落下來,“修真應該從小開始吧,他們要找弟子也不會找上我們吧。”

而且這些人有高超的絕藝,行蹤不定,又豈是他們說見就能見到的呢,難道她們不分晝夜守在落崖山下?可誰知道那落崖山的真正入口在哪呢,這才是讓眾人止步的最大原因呢!

高壯女子瞪大眼睛,然後雙肩漸漸垂下,臉上是難掩的失望,“是啊,我們都早過了築基的好年齡了。”

坐在另一角落的九落與離絮沉默的喝著茶,然後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理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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