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落輕推開門,便見那客棧房裡燃著星星點點的火光,梨木椅上掛著一件紅色的長衫,風揚起那薄紗,隱約能看到床邊那雙流蘇繡花鞋,盡顯男子閨房的細膩。

九落此刻卻不合時宜的想起某部著名的鬼片,不禁有點莞爾,這客棧是不是故意裝飾成這個樣子的。

穿過帷幔,只見殷姿斜躺在裡面的床榻上,他並沒有發現九落,手指靈巧地舞動著,神情專注的編制著手中的絲線,在瞬間凝聚成纏綿,泛著淺淺的光輝,被綰成一幅秀美的熒光絲織圖。

這是……刺繡?九落不知為何有點愕然,她輕咳一聲。

殷姿一驚,慌忙把錦帕塞到枕頭底下,“等一下……啊!你怎麼進來了!”

他看到九落,瞪大了眼睛,立即把身子捲到被子裡,只露出個腦袋,警惕的看著九落。

“怎麼是你!”殷姿怒瞪,如果可以,他真想雙眼噴火把九落給燒了。

九落翻了個白眼,把藥放到桌子上,“怎麼不可能是我,難道你希望來的是採花賊?”

“堯之呢?”殷姿往九落身後看了下,沒有人。

“他在房裡調理。”

“哦。”他撇了下嘴巴,飛速瞥了九落一眼,撞到她的視線,立即挪開眼神,又假裝研究房梁,神情不太自然。

“喂,你包得這麼緊,我怎麼給你上藥,你放心,你這朵花我可不敢採。”

殷姿卻生氣了,臉通紅通紅的,他鼓起雙腮,跳起來指著九落的鼻子,“九落,你這話什麼意思,本公子很差嗎?”可這樣子十足是惱羞成怒。

九落挑眉,含笑的掃了殷姿一眼,“看來胭脂公子並無大恙,那小的就不打擾了。”

“九落,你現在欠我的,你不把我治好我可不放過你!”殷姿往床邊一摸,摸了個空,才想起自己的長鞭被震斷了,沒有武器在手,他的神情很鬱悶,不知道該怎麼威脅九落。

看九落轉身,殷姿立即著急的撲了上去,可是九落動作更快,只讓他抓了個衣角。

殷姿撲在床上,九落輕笑著拍拍他的腦袋,“好孩子。”

殷姿忿忿的揮開她的手,九落含笑道,“把你手伸出來。”

殷姿嘟著嘴,不情不願的伸出來,只見那白皙的手掌上傷痕縱橫交錯,有的地方還發黑了,慘不忍睹。

九落皺起眉頭。“你怎麼弄成這樣了,你該不會學人徒手攀巖吧。”她輕輕按住他的傷口,連她也沒發現的憐惜,殷姿眼神一柔,輕抿著雙唇,看著九落的發心,心中有點暖暖的。

“那個教主震傷的唄。”殷姿不自覺的放柔語氣,說完他才回過神,不禁有點羞紅,悄悄看了九落一眼,卻看到她無動於衷的,於是便惱怒的瞪著她的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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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落先用清水洗淨了他的傷口,再仔細的塗藥,動作輕慢的彷彿在描繪一副精緻的畫卷,髮絲隨著風拂過殷姿的臉,癢癢的,殷姿情不自禁的悶哼一聲,心怦怦亂跳,臉也在發燙,他突然迅速的收起手,大嚷。

“痛死我了,你到底會不會上藥!”

九落眉毛又習慣的蹙起,“這藥明明不會痛的。”

殷姿瞪大了眼睛,怒氣洶洶的說,“我說痛就是痛,你受傷了嗎,你用過藥了嗎!你沒有用過就不能隨便說,這是身為醫者的道德!”

“殷姿!”九落咬牙切齒的喊道,一晚上都在折騰,頭疼得要命,看殷姿揚起腦袋一副驕傲的鬥雞模樣,她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手卻被急促的拉著。

九落正欲厲聲斥責,要尊重醫者云云,揚睫卻見一汪秋水盈盈滿漾,唇依然固執的抿著,卻倔強的看著她,九落一時愣住了。

“九落,你怎麼能這樣就走了!”殷姿很是委屈,甚至有點小心翼翼的,九落有點暈眩,該不會自己眼花了吧。

兩人對視,時間靜默,卻有什麼在兩人間慢慢的蔓延。

“算我怕你了,我叫堯之過來!”九落首先錯開視線。

“喂!你!”殷姿激動的叫喚,可九落早就跑了出去。他氣急敗壞的往門口扔枕頭,卻被一隻手擋下,殷姿驚喜。

卻看到枕頭後的是堯之,殷姿有點心虛,嘟著嘴巴沒有說話。堯之看了他一眼,並無說話,沉默的給他上藥。

三人僵持的狀態持續到瓊山上。

他們功力才恢復到兩成,十分勉強才能上山,可才剛站穩,迎面就來敖景特製的陷阱,待回到那熟悉的屋子前,三人已經狼狽得不似人形了。

“哎呀,你們怎麼一副落敗狗的模樣,真是可憐吶!”

幸災樂禍的聲音中氣十足,聽得九落他們臉色十分精彩。

敖景果然回來了,還很精神的樣子!九落無奈的看著堯之,堯之回她一個同樣的表情。

“咦?有新人?”

在敖景有動作之前,九落早就攔在殷姿身前,讓敖景很是不滿,看她興致勃勃想來下一招,九落立即求饒,“師傅,我們身上帶傷,等好了再給你隨便玩吧!”

殷姿狠狠的瞪著九落的背影,什麼叫隨便玩,卻看到敖景那發亮的眼睛,他頓時像吞了只蒼蠅一般,把腦袋迅速低下。

“怎麼?被人打回來了?要師傅出山教育教育他們?”坐下喝茶,敖景痞痞的說道。

九落把事情都告訴敖景,誰知道她臉色一青,桌子在她的掌下瞬間化成粉末,三人面面相覷。

“丟臉!你實在太丟我臉了!虧我辛苦下山給你弄點名聲的,你居然連玄老妖怪的幾招都應付不了!”

三人還沒來得及解釋,敖景就拎著九落的後領,用力一甩,九落便化作白影消失在眼前了。

天瓦藍瓦藍的。

敖景回頭燦笑,不痛不癢的說道。

“我把她丟到冷窖,三個月後不見她出來就去給她收屍吧!”

堯之微蹙眉,擔憂的看了那個方向一眼,天色不早,還是做飯去吧。

那是什麼地方啊……殷姿在風中凌亂,覺得這地方真是……很有挑戰。

***

清晨,靜。

長鞭揮動的聲音劃破了上空,驚飛了一樹的鳥兒,漫天樹葉紛紛落下。

殷姿在練鞭法,不,應該說他在□□樹葉才對。

突然,鞭子脫手飛了出去,殷姿怔怔的看著無力躺在地上的長鞭,突然間很沮喪,他發現他永遠也比不過堯之……

他怔怔的看著自己的雙手,那傷痕淡淡的還沒有消褪,他卻希望不要那麼快消失,仿若劃過心中的那濃重的一筆。他為什麼要比較呢,他憑什麼比較呢,比過了又怎麼樣呢……

風吹著,他就那樣在悽清的寒風裡站著,低著頭。他的面前是一棵頗有歲月的大槐樹,樹身被他鞭出縱橫交錯的痕跡。

他微微嘆了口氣,彎腰撿起鞭子,卻聽到輕笑聲。

殷姿仰頭看向那株高大的槐樹,陽光透過葉縫稀疏的灑落下來,他微眯著眼睛,再往遠處一瞥,就見樹枝陰影處靜坐著一抹白色身影,安寂猶如幻影,隨著風吹輕輕晃動,深刻而清晰,猶如深駐心底。

殷姿心中一喜,正想叫喚,那影子緩慢出現在陽光底下。

卻是敖景。

殷姿的臉立即垮下,他皺眉道,“你怎麼跟九落一樣像只猴子。”末了還鄙視的看了一眼,嗤之以鼻,“還三十年前名動江湖的千影宮宮主。”

敖景不悅了,她好歹當了三十年所謂的魔頭,雖然沒有做過實質的驚天動地的壞事,但是一代偉人怎麼能隨便讓人看不起呢,於是跳到殷姿身前指著他的鼻子說道,“小子,你怎麼說話的,你不叫我前輩就算了,還說我像猴子,哼,我跟九落那猴子怎麼一樣!”再一記威力十足的怒瞪,“既然不把我放在眼內,那就測試一下你是否有資格留在瓊山!”

話音剛落,冷冽的煞氣迎面而來,殷姿急退數步,雙手持長鞭兩頭,勉強應下第一招,可早已汗溼後襟,這臨時替代的長鞭早就有了裂痕,殷姿強作鎮定,可體內早已虛空!

“咦?”敖景揚眉,上下打量著殷姿,唇角噙著饒有興趣的笑意,“果然那丫頭認識的人都很有趣呢。”

被動挨打不是殷姿的作風,他眉毛一揚,便見他凌空躍起,在空中一個轉身,以俯衝之勢向敖景揮鞭而去,用上了十成的功力。

紅影翩鴻,驚若遊龍,一掠而過,袂裾帶風,掀起漣漪圈圈。

殷姿秀眉舒展開來,剛想松一口氣卻驀地愣住了,隨著長鞭收回,漫天樹葉揚起,卻不見敖景的人影!

被捉弄了!

“怎麼了,小子,你在打雞毛撣子嗎。哈哈哈哈!”

敖景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殷姿氣極了,他用力的跺腳,甩掉鞭子轉身就走。

“咦,怎麼就不玩了。”敖景立即從身後跳了出來。

殷姿眸光一閃,轉身足尖點地,輕盈的落到敖景身前,那道驚絕紅影瞬如流星般隕落,揚一襲飛虹驚飛鳥兒無數。敖景怪叫一聲,靈巧的躲了過去,長鞭只揮中了她的衣角。

殷姿十分失望,這敖景明明動作快得跟猴子一樣!

“哇,你這小子真是狠辣!不過對我的味!”敖景笑得陰沉怪氣的,漫不經心的從樹上跳了下來。

殷姿翻了個白眼,懶得理她,卻見敖景追上來問道,“你想更強嗎?”

殷姿斜睨了她一眼,眼波微沉,卻沒有說話。

敖景大笑,“你有想要變強的理由!”

殷姿輕抬眼睫,葉影斑斕,灑了他一身微微的暖光,他牽起唇角輕笑,滿不在乎的,像是輕煙,像是薄霧,浮在眼前縹緲不定,敖景看著那落到他眼裡的碎光,琉璃般的剔亮,卻又比琉璃更加的堅強不催。

敖景眼睛突然一亮,這孩子眼中有不服。

“你能讓我變強,我便能殺了你。”

殷姿笑靨如花,紅袍輕揚,好一個絕代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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