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在剛剛畢業時的最好就業的大好年華就去坐了牢, 坐了十年牢出來,不僅跟社會脫了軌,而且社會也很排斥收納一個坐過牢的人。

本來呢,她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但是想找到一份工作還是很容易的,不說大富大貴, 簡單地養活自己還是不成問題的。可是坐過牢以後,即使有著大學的學歷, 也基本上沒有企業願意接納,很多很好的就業選擇都與她無關。

別說養活自己了,就算只吃著饅頭活下去都難。

一個脫離了社會十年的人,跟這個社會又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剛出獄的那段時間, 姜容對這個社會感到陌生,恨不得天天不出門才好,似乎那樣就可以躲避一切。

可是她又急需一份工作養活自己,就不得不逼著自己克服恐懼邁向社會去找工作,可緊接著她又接收到了來自何方的惡意——沒有人要她。

那段時間姜容茫然無助又絕望。

身無分文, 又跟不上這個時代的每一步。

十年的時間,天翻地覆, 她連回家的路都險些不識。

還好, 還有個陳翠明。

姜容幾經輾轉回家後找到了陳翠明,彼時的陳翠明已是兩鬢斑白,遠比同齡人要滄桑不止一點。

看到姜容,她恍惚意識到, 時間竟已過去十年。

姜老頭姜老太陸續病逝,姜佑也離家出走多時,姜大成前兩年喝酒喝過頭醒來後中風了。

一家子竟是成了這個下場,沒有一個是好的。

其實有時候,還真的不得不相信“報應”二字。

陳翠明總會想,是不是她年輕時幹的壞事太多了,臨老了老天爺讓她一點一點地嘗到了報應,成了孤家寡人,未至晚年就已淒涼無比。

或許這世間是真的有報應的,年輕時沒事,不代表一輩子都沒事。

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陳翠明這一生,也沒什麼別的成就,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兒女身上。一兒一女,她本應該過著世間最幸福的日子,可是到頭來兒子出走,不知下落,女兒鋃鐺入獄,前途盡毀。

回頭想想,她的人生是有多失敗啊?

一事無成,反倒……竟還害了人。

午夜夢迴,常常想起過往,從生完姜容到現在,一幀幀一幕幕從眼前掠過,如夢一場。

看到姜容,陳翠明很認真地辨認了很久,認出來後,她的眼淚止都止不住,淚水劃過滿是皺紋和斑點的臉,她顫抖地叫著:“容容——”

姜容這樣是找不到曾經陳翠明眼裡的“體面”的工作的,教師公務員什麼的這輩子與她是無緣了。

曾經陳翠明想著讓這孩子安安穩穩地嫁個人,生一兩個孩子,餘生也算太平順遂。

沒了那個姜家的大富大貴去享,那就過過平淡的生活,只要平安,其實也不錯。

如今看來也是不行了,坐過牢的人在這個社會上就是低人一等,能選擇的配偶肯定是沒法有多好的。可嫁的不好了吧,姜容自己也不願意。

她哪裡看得上呢?

陳翠明就跟姜容打著商量,開個小攤做點生意。雖然累,可是能餬口,慢慢熬下去,日子總會好的。

而且……擺攤的話,人家才不管你坐沒坐過牢,只要肯幹,就有錢賺。

陳翠明忐忑地提出,總覺得容容是不會同意的,但她還是想試試。雖然苦些累些,但實在是無路可走了。

讓她不曾想到的是,現在的姜容褪去了從前的傲氣和總是高人一等的凌厲,稜角像是被十年的牢獄生活給磨平了,這樣對她而言荒唐至極的提議,她卻並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垂了眉眼,輕聲說:“讓我想想,明天給你答案。”

姜容怕是從來沒想過她最終的歸處是當一個小攤販。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

可事實給了她狠狠一巴掌。

事實告訴她她連當小攤販的資格都沒有。

當她下了決心要擺攤的時候,陳翠明也像是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哪怕手裡沒錢,她也立馬跑親戚借錢去了。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這樣的道理姜容早就知道了。

陳翠明帶著五萬塊錢回來的時候,姜容難以想象她受了多少的奚落和白眼。可是她並沒有將任何的負面情緒展示出來,只笑著把錢交到姜容手上,“成了,咱們有本錢了。”

姜容鼻間猛然一酸。

姜容也是那一刻開始下定決心要好好擺攤,好歹先把這五萬塊錢給還了再說。陳翠明的面子,也不知被踩了多少腳才借來的這五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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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入不了她的眼的小錢,如今卻成了她求而不得的數額。

這個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苦,一帆風順地長大的小姑娘早就被生活給磨平了稜角,每天早出晚歸地做著生意,任勞任怨——她沒有資格喊累了。

她的手早就不嬌嫩了,早就不是什麼彈鋼琴的手了,生滿了薄繭,她的臉失去了保養再加上每日操勞,缺少睡眠,也輸給了同齡人。

可是錢包滿滿鼓起來,每天都在賺著錢的日子實在舒坦極了,這樣的日子雖然苦累,可姜容過得其實挺開心。

陳翠明從她開始擺攤以後,也不如以往消沉,振作起來給女兒幫忙,母女倆就守著這個小攤,日子也慢慢紅火了起來。

姜容現在不想什麼了,就這樣一日日地過著就好了。

炸串攤的生意不錯,很快她們就把五萬塊給還了。姜容的下一個目標是想攢點錢買個小房子,要求不多,離開那個貧民窟,住在好點的地方就行。

這樣安穩的日子一直過了那樣多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直到那一日,這對龍鳳胎出現了。

妹妹很喜歡吃這條街的垃圾食品,常常看到她在這條街出沒,後來來得多了,摸的清哪家好吃了,一來就直奔那固定的幾家店。她這裡就是其中一家。

姜容很喜歡這個小女孩,單純又機靈,不經世事的模樣像極了幼時的她。

她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個她自己都認不出來的模樣的。

姜容自嘲地笑著。

不止姜容,陳翠明也喜歡,這小丫頭活潑會說話,可人疼,像極了……很小很小時候的姜慈。

其實很小時候的姜慈,性格還沒被她和姜大成壓著,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後來被打罵慣了,才日益沉默寡言了起來。

剛認識的時候,她就覺得和姜慈特別像,但也沒說,就她來的時候忍不住多給送兩串。

小丫頭會甜甜地說謝謝,一看就是個象牙塔下的女孩。

後來來的勤了,小丫頭喜歡上來這裡買夜宵,她哥哥跟著出現了——應該是怕時候太晚了不安全。

她們這才發現竟然是對龍鳳胎,男俊女俏的,可養眼了,哥哥看著冷,但是個面冷心熱的,心裡不知道有多疼愛妹妹。

姜容和陳翠明也雙雙想到,姜慈生的可就是龍鳳胎。想了想年齡,也是差不多的,再加上有一次妹妹跟哥哥吐槽說:“媽媽研究所又加班了。”

她們幾乎是秒猜到這就是姜慈的孩子。

一轉眼,他們都長這麼大了呀。

姜容可羨慕姜慈了,她的好人生只是十七年,還是人為搶來的。姜慈呢?就像是老天爺的親閨女,這一輩子,福氣享之不盡,順順遂遂的走到了今天。如果不是她和陳翠明,那姜慈,這輩子連神仙都羨慕。

瞧瞧,有個陳言陌那樣的丈夫,又有著一雙兒女,這兩個孩子都是人中龍鳳,一看就是不平凡的。

一樣是投胎,她和姜慈可真是天壤之別。

陳翠明把東西遞給陳將朦,又忍不住與他們說起話來,“今年念高中了吧,在哪裡唸書啊?”

陳將朦不顧形象地就開吃,“在一中呢。”

陳翠明欣慰極了,“一中好啊,那可是重高。”

兩個孩子一看就是有出息的,不愧是……姜慈的孩子啊。

他們也是會投胎,而且遇不上她這樣的人,一生才是順遂。

陳將朦和哥哥抱怨:“下次的聚會我一定要積極主動地提出我要彈鋼琴,上次被露露搶了風頭,下回我要搶回來哈哈哈……”

姜容笑了笑,“鋼琴好好學,學好了的話,彈琴的時候多好看呀,也能陶冶身心。”

如果她當初好好學,她也不至於生活如此艱難。其實從小到大她花的錢不比別人少,姜桓徐涵清在她身上投資了很多,是她不懂得珍惜。

後來她才知道,姜慈的如今也不全憑運氣,還有她的努力。她小時候哪裡費錢?她花的錢比絕大多數人都少,可是她的人生比絕大多數人都精彩。她在計算機上的天賦有目共睹,旁人卻不知她私底下付出了多少努力。

姜容看著這兩個孩子,心生感觸,他們就像是完美復刻了父母一般的優秀。

姜慈的女兒也將姜慈高冷這一點給扭了過來,可愛到完全讓人無法抵抗。

陳將朦很愉快地接受了炸串阿姨的建議,“會的,從五歲到現在我一天都沒斷過呢。”

爸爸媽媽沒有強制她,但是媽媽跟她說,既然喜歡,既然想要,既然心中有理想,那就要堅持,堅持到底了才是成功。

爸媽對她和哥哥的影響大都是潛移默化的,不知不覺中他們長成了所有人眼中羨慕的模樣。

五歲開始,就算發高燒她也不停止練習,最多就是少彈一會兒。

她完美地繼承了爸爸在鋼琴上的天賦,爸爸常說她甚至青出於藍。

陳將朦喜歡鋼琴,喜歡手指在鍵盤上跳舞的感覺。

她覺得這個阿姨說的話總不像是一個普通的炸串阿姨,她好奇地問:“阿姨也會彈鋼琴嗎?”

這問題倒是將姜容的神思喚到了很久之前,勾起了她從前的回憶,只是再多也只是枉然,陳翠明神色帶著幾分緊張地看著姜容,姜容卻只是笑笑,“會一點,但學的時候不認真,彈得不好,這麼多年沒碰過,都快忘光了。”

想當年,教她的老師可是省級鋼琴師,說到底還是她不珍惜。

陳將遇目光有些幽深,總覺得這對母女不太對勁,對他們熱情得過了些。不是沒見過她們招待別的客人,跟招待他們完全不同。陳將遇不免心生三分警惕,摟過妹妹,狀似不耐,“想吃的也買了,可以走了吧?”

陳將朦還往嘴裡塞肉串呢,“那好吧,走吧。”

姜容看著他們的背影,也不知是和陳翠明說話還是在喃喃自語:“時間過得可真快,她的孩子都這麼大了。”

她呢?

她這輩子應該是就這樣了。

年歲已大,再養個孩子她也累得慌,還不如就現在這樣,賺的錢足夠養得活自己就行。

陳翠明搓著手小心翼翼地說:“容容,媽上次跟你說的那個要不去見見?”

她上次說的,就是那個高中畢業離婚帶著一個十歲兒子的中年拆遷無業遊民。

雖然有錢,可是她怎麼可能看得上。

一想到那個人油膩的嘴角,姜容就一陣反胃,她如今再落魄,也不想跟這樣的人將就。家裡拆了幾套房又如何,她也不可能嫁的。

“不要。你別再說了。”姜容的厭惡不加掩飾。

陳翠明嘆了口氣,她也知道那人的確是女兒看不上的,可是容容這條件,人家還得挑呢。

可若真讓容容孤獨終老,他們做父母的九泉之下也不放心啊。

陳將遇他們到家後,發現陳言陌和姜慈正坐沙發上看電影,兄妹倆就圍坐在旁邊一起看。陳將遇還是覺得那對母女很奇怪,順便警示了下陳將朦,“你要提高警惕心,不能老是洩露私人資訊,要懂得自保。你這樣的要是遇到壞人,分分鐘被拐跑。”

他嫌棄道。

姜慈來了興趣,看著電影的注意力完全被拐跑,她從陳言陌懷裡坐了起來問兒子:“發生什麼事啦?”

陳言陌軟玉溫香抱得好好的,突然消失,有些不悅地也看向兒子。

接收到陳言陌眼神的陳將遇有些發慌,乖乖地把事情說了一遍,每個細節都被他描繪了出來,試圖轉移親爹的注意力。

姜慈對兒子描繪出來的“烤串阿姨”產生了興趣,要來了地址,決定明兒去瞧瞧。

順便買個女兒那麼喜歡的烤串來嚐嚐。

陳將朦的眼睛突然被什麼晃了一下,四下瞅瞅,突然驚呼道:“媽耶,你這鑽石也太大了吧!”

我的天,都高中了還天天吃爸媽的狗糧,她這也太悲慘了吧。

好好的出去玩就出去玩,不帶他們也就算了,還給送這麼大的鑽戒呢。

姜慈逗著女兒,用戴著新鑽戒的手捋了捋額間碎髮。

陳將朦一陣哀嚎,聲音過大,陳言陌皺著眉捂住姜慈的耳朵,埋怨著女兒:“小點聲,多大點事。”

陳將朦在親爹的教訓下訕訕地閉了嘴。

陳言陌順勢摟住姜慈繼續看電影,還嫌安靜如雞的兄妹倆礙手礙腳,“明天不是還上課呢嗎?快去睡,早睡早起。”

陳將朦想反抗一下,又覺得對方理由過於充分,她可能說不過他,也就放棄了,乖乖睡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沒有好好碼字,這麼晚才打出來居然也不是很肥,嗚嗚

接下來幾天沒什麼課,我會好好碼字噠!相信我!(正經臉)

ps:時間定錯了,晚了一個小時才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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