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佳將熟睡的童童放到床上接著睡後, 輕手輕腳從房間退了出來, 一轉身, 對上沈峰擔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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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佳一怔,腦海驀的想起他最後跟肖鳳珍吼的那句話……

“你……你沒事吧?”沈峰猶豫的問著,又憤怒的道, “那些人什麼都不知道, 全都亂說的,你不用理, 更不用在意,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一定會過得很好很好的!”

壓下心裡細小的悸動,林曉佳笑笑:“沒事, 謝謝你啦,欠的飯多加一頓!”

飯什麼的……

沈峰搖頭, 並不在意,想開口說些什麼,又覺得好像不管說什麼都似乎蒼白無力。一百句安慰的話都未必能抵消一句傷人的話帶來的疼痛和傷害, 何況她受到又豈止是一句?

沈峰氣悶,只能依舊生氣又不太放心的看著林曉佳。

林曉佳卻彷彿真的沒事一樣, 走到冰箱前開啟櫃門, 問道:“口渴了, 你喝什麼?”

沈峰要了瓶礦泉水。

林曉佳拿了罐紅牛。

沈峰:“……”

拉開紅牛的環扣,林曉佳仰頭就灌了一大口。容量本就小的罐子,她三兩口就喝見底了, 沈峰的礦泉水瓶蓋卻都還沒扭開。

林曉佳放下罐子,見沈峰一臉的呆滯和難以言喻,於是“噗哧”一聲笑了:“怎麼?看到我喝紅牛很奇怪嗎?”

“……咳,有點。”沈峰回過神,誠實的道,“一般女孩子好像都是喝果汁、牛奶之類的,很少有見喝紅牛的。”

林曉佳笑了。

“小的時候,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紅牛的廣告,說什麼‘困了累了喝紅牛’,就覺得很厲害很好喝的樣子,所以特別想試試是什麼味道。不過很可惜,家裡窮,這東西又貴,因此都能看著廣告和小賣部裡的紅牛偷偷咽口水而已。”

林曉佳重新拿起喝空了的罐子,邊看邊緩緩說著。

“後來爸爸慢慢賺了錢,偶爾會捨得買來喝。我看到時特別高興,嘴裡不斷嚷嚷讓他給我喝口,他不肯,說這是男人喝的,女人不能喝。於是他給阿凱喝了,就是不給我喝,我又氣又委屈,哭了。問他為什麼男人能喝女人不能喝,他答不出來,只是不斷說這就是給男人喝的,女人不能喝。”

沈峰:“……”

“我一點都不信他說的話,認定他是重男輕女偏心,所以才給阿凱喝,不給我喝。我厭惡痛恨,於是憋足了勁和氣自己攢錢買了,還當著我爸的面喝,說看我喝了以後會怎麼樣。結果他把我才沒喝幾口的紅牛搶了,還罵我一頓。”

“我覺得既委屈又很不服氣,於是反罵回去,說我明明喝了也一點事都沒有,他就是重男輕女偏心,還騙我,搶我紅牛,不要臉!他聽了氣得要打我,但最後還是沒動手,只是說我以後就知道了。後來我確實知道了,是孩子不能喝,而不是男人能喝女人不能喝。我將這一事實告訴我爸,可他不信,依舊固執的堅信是男人能喝,女人不能喝。我很生氣,於是決定以後就是要喝給他看。”

沈峰:“……”

林曉佳看著他,笑笑:“很幼稚對不對?”

沈峰搖頭:“不,你很勇敢。”

林曉佳一愣,隨即別過頭,狀似無語的笑道:“你說得也太誇張了,我勇敢什麼啊我?”

沈峰黑色的瞳仁定定望著她,沉默了會,才低聲嘆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林曉佳斂了笑,望著陽臺上透進來的光線,沒出聲。

許久,她說:“沈峰,我也給你講講幾個小故事吧!”

“……嗯,你說,我聽著。”

林曉佳把玩著手裡的空罐,低頭沉思了好一會,才開始緩緩的開口道:“你知道,我老家在農村,只是後面賺了錢才在市裡面買了地建了房子。坦白說,我老家景色很美,空氣很好的。因為四周除了房子以外都是鬱鬱蔥蔥的稻田和各類樹木,所以抬眼望去基本都是一片綠的,非常好看。”

“除此以外,還有一條很寬水很清的河。小時候村裡的孩子經常一起結伴到處爬樹摘果子,下河摸魚摸蝦游泳。即使現在長大了,或者村裡有誰家來客人朋友了,回去也都是帶著去看河流、看果樹風景,不停拍照誇著這些東西的美……可我從小到大都沒辦法去欣賞和觀看這些美景,因為——”

她停下把玩的動作,嗓音沉沉,一字一頓:“這些地方葬送著無數死不瞑目的女嬰的屍體和血淚。”

沈峰:“!”

儘管有心裡準備,可猛然聽到她說出口,沈峰依舊心一抽。

林曉佳看著他:“重男輕女你知道吧?”

“……知道。”

林曉佳笑笑:“但你一定沒經歷過。”

沈峰:“……”

林曉佳轉過頭,眼簾低垂,神情晦暗:“我有個堂妹,一出生發現是女的就立即被剛生了她的嬸扔進水缸,要淹死她。堂妹死命掙扎哭喊,一次次想要從水裡出來,我嬸卻一次次將她按回水裡,鐵了心不給活路要她死。”

“原因其實很簡單,我嬸之前已經生了兩個女孩子了,堂妹是第三個。在此之前嬸一家被人諷刺嘲笑了很久,說她生不出兒子,所以他們迫切的希望這一胎是兒子,結果希望多大,失望就多大,憤怒加上窮,所以不要堂妹以及要她死都是非常平常的一件事情,而且這麼幹的也不止我嬸一個人。”

“一個女孩都會留,兩個女孩勉強留,第三個絕對不留,這幾乎是當時所有人的做法。那生了怎麼辦呢?好點的送人,不好的隨便扔路上,山上,河裡……最恐怖的時候,路上山上到處都放得有剛出生的女嬰,身上螞蟻爬來爬去,被咬得哇哇大哭……”

沈峰聽不下去了:“就沒人管管和幫幫她們嗎?”

林曉佳看著他:“我當時也是和你說的一樣,可她們告訴我誰都一樣,怎麼管?誰都窮,怎麼幫?”

沈峰:“……”

林曉佳又轉過頭:“我奶奶是一個特別善良的人,她理解我嬸,但她見不得我堂妹這樣,所以一邊哭一邊求我嬸放過她,周圍人也慢慢幫著勸,我嬸說誰勸誰不忍心誰就把她帶走、養她,於是沒人敢再出聲。沒辦法,我奶奶只好去找了家裡所有的女性長輩過來幫著勸,最後我堂妹活了,送人了,可是天意弄人。”

沈峰本來松了口氣,聞言心又一提,皺眉:“怎麼了?”

“我堂妹兩歲多的時候,對方不要她了,把她退回給了我叔和嬸。”

沈峰:“……”

沉默了會,林曉佳又道:“小學時,同班有個隔壁村的女孩子,字寫得很漂亮,學習成績也很好。班主任曾評了班裡三個字寫得好的人,她是其中之一,還被選為學習委員。六年級即將畢業時,語文老師讓我們分別上講臺說說以後的理想。我記得很清楚,她說她要當科學家,爭取當第一個獲得諾貝爾獎的中國人,老師讓我們所有人給她鼓掌加油。”

“可最後,她初一卻只上了一學期就輟學了。”

沈峰:“!!!”

“她有兩個弟弟,家裡窮,負擔不起三個孩子的學費了,所以讓她輟學外出工作掙錢貼補家用。,供兩個弟弟繼續上學。”林曉佳諷刺的勾勾唇,“但可笑的是,她兩個弟弟是真的渣渣,貪玩又懶,沒有一門功課是及格的,最後兩個初中都沒讀完就不肯再讀了。”

沈峰:“……操!”

“堂妹的事十裡八鄉都知道,還不管大人小孩都以此為樂,從小就滿懷惡意將這些事事無巨細的告訴堂妹,告訴其他所有不知道的人。因此堂妹從小就非常自卑痛苦,我嬸卻也哭,說當時哪個不一樣?xx當時還直接將剛出生的孩子裝進麻袋提到河裡扔了,為什麼死了的就當看不見,活著的就要指指點點、承擔一輩子罵名?那情況能怪她的?她後來不也養了嗎?”

“當時小,從河的橋上走過時,有個大人指著河裡石頭壓著的一個袋子說,這就是xx之前裝孩子扔的那個袋子,小心點,不要看,不然那孩子晚上會回來找你的。我嚇得頭皮發麻,眼淚都要出來了,邊叫邊跑,那人卻哈哈大笑。”

沈峰震驚:“這人瘋了吧?!神經病啊!”

林曉佳搖搖頭:“我不知道,但這些事給我的陰影卻非常大,以至於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敢再從橋上過,不然就強迫自己不要看水底下、不要看袋子,不小心看見了會恐慌很久,不自覺的就去想那個剛出生就被扔的孩子,想她的樣子,她的心情……”

一頓,她聲音一哽,說不下去了。

莫名的,沈峰覺得心疼,忍不住道:“算了,別說了。”

林曉佳卻抽抽鼻子,穩了穩情緒,繼續道:“所以我從有意識開始就非常清楚我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地方。在這裡,男人天生高女人一等,什麼都不用做就受盡寵愛。而女人是被嫌棄的、被厭惡的,不被喜歡的,還理所應當的要做很多事、幹很多活,不然就要被罵、被打,哭也沒有用。”

“我對這一切非常的痛恨、不理解、不服氣,憑什麼呢?課本上都說了男女各頂半邊天,那為什麼現實卻還是這麼的不公平?大概是逆反心理,所以爸媽讓我去做家務時我不肯,因為阿凱阿軒他們不做,我說我也不做,非逼著我去做我就故意搞破壞,總之就是什麼都做不來、什麼都做不好。”

“所有人都教育我,姐姐是要讓著弟弟的,女孩子是要幹活的,不然以後會沒人要、嫁不出去的。我說我就是不讓,就是不幹活,嫁不出去就不嫁了。她們說我嘴硬,以後就知道錯了。我一直由著她們說,就是不改,也因此她們越來越不待見我,說我一點女孩子家該有的樣子都沒有。”

林曉佳轉頭看向沈峰:“知道肖鳳珍為什麼那樣子說我嗎?因為畢業出來以後家裡就一堆人給我說親,其中有一個條件很好,見了面雙方印象不錯,但瞭解過後發現三觀不合所以我把他拉黑了。結果介紹人跑來家裡說我不對,家務不肯全做就算了,怎麼還能不生兒子?”

林曉佳苦笑:“當時是春節,家裡人多,聽說以後所有長輩也都覺得我不對,幫著她勸我、說我。家裡有些跟我同輩的也看不下去了,於是也出來站我這邊幫我說話。結果這些長輩就更生氣了,紛紛指責我起了壞頭,樹了壞榜樣。其中有個女性長輩直接對著我吼,說生兒子是每一個家庭的理想!說什麼都沒用,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我一聽就氣炸了,讓她別侮辱理想兩個字,我就是不生孩子不做家務,謝絕她們再幫我找人,有多遠滾多遠!”

腦補了下她說的場面,沈峰笑了。

林曉佳也彎了彎唇:“然後氣炸的就變成她們啦,一個個怒氣衝衝的離開,然後我的壞名聲也就由此傳開了。”

一頓,又輕嘆:“但我沒想到還是有人‘真心實意’的為我著想,執著的給我介紹大齡二婚,或者有問題的歪瓜裂棗,說是為我好,還說如果對方不挑我的話,我就被不要再挑對方了,乖乖嫁了就好了。”

“我說我不結婚,要單身一輩子。她們就說我瘋了、不正常、變態……爸媽問我不結婚以後去哪裡?房子以後是阿凱和阿軒的,他們結了婚我就不能在家住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家不屬於我,充其量只是個過客而已,我最要緊的是掙錢買一個真真正正屬於自己的房子……”

她眸光暗淡,輕聲細語,沈峰忍不住心疼:“林曉佳……”

林曉佳看著他,笑笑:“罵我的這些話她不是第一個說的,我也不是第一次聽了。剛開始我其實還會跟她們講事實擺道理,又或者面紅耳赤的激動跟她們爭辯對罵,但後來我漸漸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們照著自己的性格和思想觀念活了幾十年,周圍又大多數是與她們一樣的人,我能堅持不被她們影響和改變就好了,又哪裡還能指望她們被我說通?”

斂了笑,她又微微低著頭:“所以放心吧,我真的沒事。我只是有時候還是會覺得很遺憾和難過,明明她們也是女人,也都是苦出來、熬出來的,算是半個受害人。可為什麼條件好了,她們的思想觀念卻沒有跟著變好,反而還要自己的下一代也跟著吃這種苦、熬這種難,從受害人變成加害人?”

“那些無辜慘死的孩子,她們想起來時真的良心不會痛嗎?午夜夢迴時不會愧疚害怕嗎?”

林曉佳聲音微哽,眼眶泛紅。

沈峰起身走到她面前,雙手輕輕將攬進懷裡,嗓音溫柔:“沒事,我懂你。”

另一邊,沒搶回童童又沒教訓到林曉佳的肖鳳珍越想越不甘心,思來想去之下,她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對方一接通,肖鳳珍便哭訴道:“親家啊,你那女兒曉佳真的越來越過分了,這次你可真的要好好教育教育她才行啊……”

自離婚後林大志的生活就過得不好,現在是越來越不好了。

而且不止他,連他身邊的一群朋友都是越過越不好。

這一切都跟他那離了婚的老婆鍾蘭秀有關。

自從鍾蘭秀離婚改頭換面,越變越好看,最後還和跟她一樣離了婚的朋友去拍婚紗照,沒想到兩人卻因此大紅大火,不但一堆人誇還上了新聞後,林大志和他的一群朋友處境就尷尬了。

其中尤以林大志為最。

所有鄰居和親朋戚友都知道離婚後的鍾蘭秀越過越好了,於是時不時到他跟前刺他一兩句,想看他的反應和笑話。儘管他憋著什麼話沒說,什麼反應沒露,但這些人也會背後將他的反應和言語編排出來,說他怎麼怎麼後悔,怎麼怎麼半夜嚎哭……

這些話聽得他媽的想打人,但最後卻只能憋屈的裝作什麼也沒聽見,不然傳出的話會更難聽。

最近她和阿軒去旅遊了,天天在朋友圈拍拍拍,於是對他新一輪的挖苦嘲諷和編排又出來了……

他除了憋屈忍著還是憋屈忍著,都他媽快忍得心臟病了!

一幫好友也是不好過。

於是現在一群人正聚著喝酒解悶。

朋友a:“想當初我們都是聚一起吃喝玩樂、把酒言歡的,怎麼現在成了一個個愁眉苦臉、喝酒解悶來了?”

“你這不明知故問嘛!”朋友b仰頭一口喝乾杯裡的酒,然後將杯子重重放下,說,“因為那誰誰誰,現在家裡的婆娘膽子都肥了,聲音大點或者不聽著她的話點,就嘀嘀咕咕的說大不了學那誰誰誰,反正她勤快一個人也能活得了,堵得我話都不敢再多說一句。”

“我家那位也是一樣一樣啊!”朋友c大倒苦水的附和說,“當初說起這事時我還跟婆娘說她以後肯定撈不得好,沒想到人家現在他媽的好得不行了,於是我那婆娘隔三差五的就拿這件事損我、堵我,聽得我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林大志吃著花生米,喝著酒,一個字沒說,心裡卻默唸——

他媽的活該!當初一個個慫恿老子離婚喊得那麼大聲、乾脆、痛快,現在到自己這裡卻一個個忍讓憋屈上了!他媽的一個個拿老子當實驗呢!

朋友d拍了拍林大志的肩膀,醉意朦朧的說:“大志,沒想到我們當初一個個都看走眼了!想不到啊想不到……你那老婆竟然還有這膽子,搞得我們的老婆也一個個跟著膽肥了……”

林大志嚼花生米的動作一頓,目光暗沉。

是啊,想不到……

可她已經不是他老婆了!

想到這林大志煩躁的又倒了杯酒,剛想端起來喝的時候手機卻響了。他拿出來一看,微愣。

“喂……”

林大志剛一接通,曉涵婆婆的聲音就立即傳了過來:“親家啊,你那女兒曉佳真的越來越過分了……”

肖鳳珍聲淚俱下的將林曉涵和謝雲飛要離婚的事全推到了林曉佳身上。

林大志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臉色越沉。

掛了電話,林大志猛得從座位上站起:“我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喝。”

“哎,你去哪啊那麼急?!”

到停車場取了車,林大志剛想啟動,轉念又想起了什麼,於是拿出手機撥了個久違的號碼。

“……喂?”

對方一接通,林大志立刻吼道:“曉涵和雲飛要離婚了,你還玩玩玩不回來?!”

鍾蘭秀:“!!!!!”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有小天使問我是不是s省的人,我不是,我出生的地方就是一個這麼極端重男輕女的地方,直到現在這觀念也沒有改善

上面所有事例都是真的,有人說沒遇見過,我還是那句話,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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