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佳簡直要氣笑了：“他是瘋了還是傻了？！這麼腦殘的話都說得出來, 白日做夢還沒醒呢？！”
作為一名專業且知名的離婚律師, 這樣的情況和例子周宏見得太多, 經手的也不少，因此他毫無波動，依舊非常冷靜的道：“我和林先生認真溝通過了, 可他依舊激動的堅持結婚以來鍾女士沒賺過一分錢, 所有錢都是他掙的，所以理應要鍾女士淨身出戶, 即使打官司法官判了也一樣, 他不會執行，態度非常……強硬。”
林曉佳：“……”
怕不是強硬，而是惡劣無賴了。
“周律師, 既然這樣也沒辦法了，直接打官司, 你按流程走！”林曉佳冷道，“他不執行就申請強制執行，看是他硬還是法律更硬！”
“好。”
林曉佳掛了電話, 鍾蘭秀看著她憂心道：“打官司能贏嗎？我確實沒掙過錢……”
“媽，一旦領了證結了婚那不管錢是掙的就都屬於雙方的共同財產了, 不分誰掙誰沒掙的。”林曉佳嚴肅道, “現在是有錢所以離婚能分錢, 如果是沒錢負債的話你也是要平分這些債務的。”
鍾蘭秀有些愣愣的：“……哦。”
“打官司正常情況下我們肯定能贏，爸出軌……雖然他沒承認，我們暫時也沒證據, 但他打你，以及來醫院鬧得這一次都是人證物證都有的，監控調出爸想抵賴都抵賴不了，最後說不定判決更利於你，財產分得也能更多。只是……”
一頓，林曉佳皺了皺眉，嘆氣：“先前之所以盡量避免走到打官司這一步，是因為官司開打要耗費的時間很長，法院又基本是和稀泥、主張調解勸和的，一旦爸改變主意說不離，那拖都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才能離得成，而且中途萬一他又再搞點小動作什麼的……那對我們才是真的不利了，因此才想著財產均分儘快離了算了的，結果卻沒想到……”
目光一沉，林曉佳冷笑：“居然要你淨身出戶，爸還真的是無恥到了極點！做夢！”
鍾蘭秀不說話了。
她一個大字不識多少的中老年婦女，能鼓起勇氣、下定決心離婚都已經很不容易了，關於財產分割方面的問題確實一點不懂，如果沒人說，她可能確實離了婚，但卻一毛錢都不拿就走了。
拍拍她肩膀，林曉佳安慰道：“媽，你好好休息就行，其它的事不用擔心，律師會處理的。”
“……嗯，我知道了。”
安撫好她以後，林曉佳找了個藉口出病房，想了想以後撥了林曉涵的電話，將這事告訴了她。
掛了電話以後，林曉涵想了許久，終於從收到媽媽進醫院的訊息以後，第一次打破沉默撥了爸爸林大志的號碼……
也是時候好好問一問爸爸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了！
林大志在抽菸，沉著臉，皺緊眉的在抽菸。
他右手邊的菸灰缸裡早已塞滿了燃盡的菸頭，成堆成疊的都摞成了一座小山，他卻似乎一點都察覺不到，依舊一根緊跟著一根的抽！
拒絕了朋友的邀請以及上門，他就只一個人坐在家裡的沙發上，靜靜的呆坐著……抽菸。
沒有喧鬧，沒有熟悉的身影在家裡來回走動忙裡忙去，家裡安靜得就像一間死寂的空城。
手機鈴聲驀然一響。
林大志心一突，手微抖，燃盡的灰色長菸灰立即掉落到他手背上。鈍痛襲來，林大志罵了聲，煩躁的將手裡還未抽盡的菸頭扔進了菸灰缸裡，側身暴躁的拿過手機。
肯定又是那個該死的律師打來的電話了！
現在也只有他會那麼殷勤、陰魂不散的給他打電話，扯一大堆聽得腦子發暈的婚姻法離婚法，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離婚他至少得分鐘蘭秀一半錢！
放他媽的狗屁！
錢都是他賺的！憑什麼離婚了要分一半給她？！不可能！
林大志飆升的怒氣在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後消了一大半。
曉涵？
她很久沒給他打過電話說過話了……
打人和離婚的事她肯定都知道，可她卻始終沒有打過一個電話回來，問他一句話……
林大志不傻，她這樣的行為和態度代表了什麼他很清楚。哽著口氣，林大志也覺得憋屈，於是索性也不打給她了，愛怎麼想怎麼想，愛怎麼整怎麼整！老婆不要了，孩子也全他媽不要了，老子一個人過，不在乎了！！！
可現在……
看到她電話，林大志竟還是莫名覺得心一緊。
電話鈴聲響了許久，直到系統快要自動結束通話時，林大志手指才緩緩滑過接聽鍵，可就算接通了他也沒出聲，只是沉默的把手機舉到耳邊。
沒聽到聲音，林曉涵皺了皺眉：“爸？”
“……說。”
短短一個字，聲音出乎意料的暗啞乾澀。
林曉涵一愣，林大志本人也都吃了一驚，下意識咳了幾聲清嗓子。
林曉涵回過神，平靜道：“吃過飯了嗎？”
她不這麼問還好，一問就瞬間把林大志壓抑的怒氣給引爆了出來，諷刺道：“難得你還知道關心一下你爸呢！不然我還以為你跟那幾個一樣，都當我死了！”
林曉涵：“……”
她還沒怎麼樣呢，他倒是先發起火賭起氣來了！
“爸，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你難道還不知道嗎？”林曉涵鎮定回擊道，“不是我們當你死了，而是你的做法實在太讓我們失望和寒心了！”
聞言林大志大怒：“連你也要來說我、教訓我嗎？！是，我知道，你們都怪我、怨我，全他媽認為是我的錯！好！行！沒問題，你們要氣要怪要怨我全認，都認為你媽沒錯全對、全站她那邊我也認！你們罵也罵了，說也說了，要離婚我也答應了，還想怎麼樣？！還有什麼不滿意要嗶嗶？！”
“就憑你這態度我就不滿意要嗶嗶！就憑你離婚不分媽家裡至少一半的財產還要她淨身出戶我就完全不滿意要嗶嗶！”
“好啊，果然是為了這個才打電話給我的！還扯什麼鬼態度……”林大志冷笑，又怒吼道，“我憑什麼要錢給你媽？！還至少一半？呵呵，別說一半，一分錢我都不會給！”
“爸！你還是人嗎？！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
“我為什麼說不出來？！這錢都是我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去跟人談判、賠笑、陪酒，貼了無數冷屁股，看了無數冷眼才一點一點賺回來的！你媽她做過什麼？整天就在家掃個地、做個飯閒得要死而已！”
“掃個地做個飯閒得要死？”林曉涵氣得發抖，面上卻冷笑，“爸，我不和你說婚姻律法，我也不跟你講道德良心，我就跟你好好說說媽她到底做過些什麼！憑得又是什麼！”
林大志：“……”
“所有孩子是媽生得沒錯吧？所有的孩子也都是媽一直待在家撫養長大的沒錯吧？自從媽嫁給你以後，家裡的所有大小家務活也都是她在幹你沒動過一個手指頭對吧？”
“……你想說什麼？”林大志蹙眉，“每一個女人嫁了人以後都是這樣的……”
“你不用說其它，只需要回答我對還是不對！”
林大志一噎，怒道：“是又怎麼樣？！”
“好！”林曉涵冷道，“爸，你也算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了。那你告訴我，現在要是不娶老婆暗中請個人代孕生個小孩多少錢？孩子生了以後請個保姆撫養照顧一個月多少錢？所有的家務活自己不幹，再請個保姆回來一個月又是多少錢？代孕生小孩的錢麻煩你乘以4個，保姆的月錢麻煩……”
“夠了！”林大志面色漲紅，”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了！”
知道了？
林曉涵冷笑：“爸，那你現在還認為媽待在家是閒得要死嗎？離婚又憑什麼理所應當要分一半財產嗎？”
“可是……”
“別再說什麼可是了！”林曉涵怒道，“爸，你說你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去跟人陪酒陪笑，看了無數冷屁股、冷眼才一點一點把錢賺回來，可我告訴你，媽她也是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在操持著這個家的！她也看了你無數的冷屁股、冷眼，只是你從來都自私的只想到自己，而不會多看一眼她的付出！”
林大志：“……”
“爸，”林曉涵苦口婆心道，“我和曉佳就不說了，可為什麼這次連一向重情的阿凱都受不了開口支援媽跟你離婚了？這其中的原因你真的有認真想過嗎？”
林大志：“……”
“你沒有。”林曉涵肯定的道，“如果你有的話，你不會還無恥到要媽離婚時淨身出戶。”
微一頓，她又嘆道：“爸，這些年你錢賺多了，見識和享受的東西也多了，反而對媽越來越差，越來越不把她當個人看了！”
林大志一震，下意識脫口而出反駁：“我沒有……”
“你有！”
林大志：“……”
“你和媽結婚三十幾年，美其名當了幾十年夫妻，但你唯一把她當老婆的也許只有結婚開頭，家裡最窮的那幾年。後來，不過是家裡免費的工人、保姆，心安理得享受媽付出的一切而已。到現在，真的連人都不是了，不然你不會動手打她，還絲毫沒有悔意。”
“而比這更可怕的是……”林曉涵緩緩道，“你竟然還將你們離婚這事怪到了曉佳頭上，一點不顧念父女之情，想要活活打死曉佳……你知道你這行為有多恐怖，讓我們有多震驚心寒嗎？！虎毒尚且不食子啊，爸！”
林大志一怔：“曉涵……”
抓著頭髮，他低頭閉眼，語氣難得帶上悔意：“曉涵，也許你不信，但……我當時是真的太生氣了，所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其實……也有後怕後悔……”
他聲音低而抖。
林曉涵苦笑：“爸，你做錯了，媽要和你離婚了，只要你認錯，知道反省悔改，那你就始終還是我們的爸爸，我們的父女之情、父子之情也都還會在，改變的只會是你和媽媽的關係而已，可如果你始終堅持一意孤行的話……”
“爸，我坦白跟你說，真要走到打離婚官司、對簿公堂那一步的話，你沒有絲毫勝算。出軌打人都是你有錯在先，到時候你不但可能分不止一半的財產給媽，也會同時……失去了你的四個孩子！”
林大志一震！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言盡於此，你好好想想吧！”
林曉涵掛了電話，只餘單調機械的通話結束音在耳邊迴響。
林大志呆坐許久，突然手猛的一揚，暴躁的就想把手裡的手機砸出去，可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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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握緊，緩緩將手放了下來。
他開啟微信，又翻出了條資訊看了許久，許久……
那是老四林澤軒發來的，他說——
爸，媽，想了很久還是決定給你們發這條資訊。二姐和哥哥到學校找過我了，跟我說了你們要離婚的訊息……嗯，突然知道時還是嚇到了，也有點驚慌和難過……不過二姐和哥哥都跟我說了，所以我也想通了，沒有感情了離婚也不是什麼壞事……我會好好的，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我，希望離婚以後你們也都好好的……不管怎麼樣，你們永遠都是我的爸爸和媽媽，我會永遠愛你們！
五天後。
鍾蘭秀的腳傷終於好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林曉佳給她辦了出院手續後，兩人出了醫院大門，打車直奔——民政局。
到了以後，兩人一下車就看見正站在民政局門口抽菸的林大志。
林大志抬眼見到兩人後，將手裡的煙一扔，碾滅後走上前，低聲道：“到了就進去吧！”
他面色憔悴，鬍子拉碴，絲毫沒有以往的意氣風發、志得意滿。
這讓多日不見他的鍾蘭秀一愣，反應過來卻也沒說什麼，只是點頭應了聲：“嗯。”
落在後方的林曉佳看著兩人進去的背影，又抬頭看了眼上方碩大的民政局三個字，突然間覺得心底有些發酸。
未幾，她深吸口氣，壓下心底的酸意後，也抬腿跟了進去。
辦理離婚手續的人不多，很快就輪到了鍾蘭秀和林大志。辦理人員確認無誤後，表示雙方可以簽字了。
兩人對視了眼。
林大志突然看著她道：“如果我跟你道歉，如果我保證以後真的不再跟外面的女人來往了，也保證以後都不會再動手打你了……你可以不離婚嗎？”
所有人一愣。
鍾蘭秀無可抑制的瞬間心動。
可一剎過後，她又理智的打住了。
避開他的眼睛，鍾蘭秀低下頭，有些慌亂的拿起筆道：“不了，還是離吧！”
“……哦。”
林大志失望的垂下眼，轉身。
簽字的時候，兩人的手都有些抖。弄得辦理人員都忍不住多看了兩人幾眼，就差開口讓兩人不要籤，回去重新考慮清楚了。
手續辦完，揣好離婚證，三人一起回了家。
一路無言。
房子分給了林大志，不過在清算資產時折成了市價分了鍾蘭秀一半，她現在是回來收拾東西而已。
鍾蘭秀要帶走的東西不多，只有一些衣服。她和林曉佳在整理時，林大志就默默在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抽菸。
不到半小時，兩人就將要帶走的東西全都裝好了，只有一個行李袋。
打開門臨走時，林大志突然抬頭看著她們道：“要走了？”
鍾蘭秀腳步一頓，聲音莫名控制不住的有些抖：“……嗯，走了。”
“……哦。”
林大志吶吶的應了聲，又突然低聲道：“門鎖不會換，以後……以後……想回來還是可以回來的……”
“砰！”
鍾蘭秀沒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出去關上了門。
而從此以後，都將是一門……兩隔。
林大志脫力的仰靠在沙發上，睜眼看著上方白茫茫的天花板，突然覺得身心俱疲，心底更是一片片的空落落……
鍾蘭秀和林曉佳出了樓層大門，走了一段路後，鍾蘭秀突然停住腳步，轉身看了眼無比熟悉的地方，她曾經的——
家。
林曉佳等了她一會，她才又重新回過頭，繼續往前走。
可沒走幾步，她又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幾眼。
林曉佳有些不忍心，上前拉住她，低聲道：“媽，別看了，走吧！”
鍾蘭秀應了，可走著走著，她突然淚流滿面，蹲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從今往後，這個家她是真的要割捨掉，再也不會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到了這裡……
不知道說什麼了，大家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