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缺愛
麥家祖宅內, 麥彥辰穿過庭院和走廊，徑直來到父親書房，隔著書桌在他正對面落座。
“爸。”麥彥辰雙腿交疊，姿勢相當隨意，“找我回來，有什麼事？”
書桌後方, 批閱檔案的男人鼻樑挺直, 唇鋒凌厲跟麥彥辰極為相似, 周身由骨到皮散發著成熟穩重的氣場。
即使麥蒲笙年近五十，鬢髮帶了幾撮灰白，可長相依舊英俊，眉目間還有幾分年輕時沒有的滄桑歷練。
他眼眸狹長深邃, 睥睨間滿是上位者的威嚴風範, 跟兒子那雙招蜂引蝶的桃花眼完全不同。
聽到問話聲，他沒有停下筆, 視線依舊落在檔案上, 連個眼神都沒分給麥彥辰。
“聽說，你養了個小明星, 還是個年紀挺小的男孩？”麥蒲笙沉聲問道，語調聽起來頗為威嚴。
他天生是個低音炮, 即使平常說話, 聽起來總像是生氣。
加上長得又兇，麥彥辰年幼時，總覺得父親特別可怕, 是天底下最恐怖的人。
“陽黎是我簽下的藝人，我在投資他，是投資！”麥彥辰義正言辭的糾正道，“哪能算養？”
“投資…難道是你新註冊的那個明星工作室？”麥蒲笙總算擱下筆，抬眼看向兒子，“你千方百計把我叫回公司，也是為了他？”
“嗯。”沉迷追星，專注啃老的麥彥辰應了聲。
“男孩子，而且才十七歲。”麥蒲笙敲了下兩下桌子，微微蹙起眉。
“都說了，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麥彥辰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直接瞪了回去，“你懷疑我可以，不要把陽黎扯進來！”
麥蒲笙知道兒子暴躁又麻煩的金貴脾氣，趕在他發怒前繼續說，“你生什麼氣？我叫你回來，只是想當面問問，又沒打算對人家孩子做什麼。”
“他現在，確實住在我家，”麥彥辰言簡意賅的解釋道，“客房。”
這話其實說得非常心虛。
陽黎是個害怕寂寞的孩子，不習慣一個人睡那麼大的房間。
上次他醉酒說漏了之後，麥彥辰就把他的床搬進主臥裡，每晚睡覺之前，那孩子都會爬過來說一聲晚安。
每天能聽到小偶像親口說晚安，麥彥辰非常感動，想要給他瘋狂打錢！
“我知道了。”麥蒲笙略微頷首，沉聲囑咐道，“我以前沒時間管你，現在想管也來不及了。你要從家裡搬出去，想淌娛樂圈那些渾水，都隨便你。”
麥彥辰垂下視線，無聊的扣手，把他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完全沒聽進去。
“只是做事之前，要分清楚基本的是非對錯。如果你是為了玩小明星…”麥蒲笙還想繼續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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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彥辰打斷他，“我不玩！”
否認來得太快，麥蒲笙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
“我沒打算玩小明星，也不想玩任何人。”麥彥辰按住桌沿站起來，看著他認真地說，“你是沒管過我。但我從小看著你背影長大，道德品行還是學了點。”
麥蒲笙專情又正直。他或許不是好父親，但他肯定是個好丈夫，跟葛熙熙結婚二十多年，依舊非常恩愛。
“那就好。”麥蒲笙跟著起身，在兒子肩上輕輕拍了把，“今晚留下來吃飯，你媽整天唸叨你。”
晚飯由葛熙熙親自下廚，滿桌都是麥彥辰喜歡吃的菜。
他有好幾個月沒回祖宅，吃飯時卻有些魂不守舍，葛熙熙叫了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
結果，還是麥蒲笙兇巴巴喊了句，才把麥彥辰喊回來。
“彥彥，你想什麼呢？”葛熙熙關切的詢問。
“陽黎今晚要一個人吃完飯。”反正他倆已經知道，麥彥辰乾脆據實相告，“他挺怕孤零零自己呆著，連早飯都要等我起床一起吃。”
“年紀小的孩子，感情需求確實很重。”葛熙熙表示理解，看了眼滿桌飯菜和自家兒子，提議道，“要麼你帶幾個菜回去，跟他一起吃？”
麥彥辰慢吞吞咀嚼嘴裡的米飯，遲疑的考慮著。
“我能跟你過去嗎？聽做飯的小王說，那個孩子乾淨又聽話，我想見見他。”葛熙熙能猜出他的想法。
難得回來吃頓飯，麥彥辰沒辦法就這麼離開。
“那我呢？”忽然就被母子倆拋下的麥蒲笙，受到了致命打擊。
“你？吃完飯還要加班呢，公司裡那麼多事。”葛熙熙用眼神質問：不好好工作，難不成想上天。
麥蒲笙鬱悶地捧起碗，繼續吃飯。
“可以是可以…”麥彥辰瞧了眼親媽，擔憂的問，“你身體撐得住？”
生下他沒多久，葛熙熙生了場重病。之後雖然康復了，但身體卻很虛弱，每個月都要因為小毛病住院幾天。
麥蒲笙工作忙碌，僅有的時間都用來關心妻子，因此更加忽略麥彥辰。
……結果，直接導致麥彥辰身世金貴，還是家中獨子，卻從小缺少關愛，性格日漸孤僻。
“最近好多了，我剛才還給你做飯呢。”葛熙熙柔柔笑了下，請小王拿來打包盒，臉上帶著明顯的高興，“我已經好久沒出過遠門了。那孩子喜歡什麼？年紀小一些，應該喜歡蛋糕吧？”
“別，他很少吃甜食。”麥彥辰連忙替陽黎的減肥之路，掃清絆腳石。
“那玩具呢？家裡還有你小時候的變形金剛套裝。”
“媽，他已經十七了，又不是七歲。”麥彥辰按住她的手，“你把陽黎當什麼了？”
葛熙熙思索片刻，指著麥彥辰回答，“你養的小朋友，應該是我…”
“不是我養的！”麥彥辰生怕她把‘孫子’說出來，連忙糾正道。
他倆只差七歲，怎麼都不至於隔了輩分吧？
葛熙熙找了個定位，“你弟弟？”
“…算了，暫時這樣吧。”
麥彥辰住的偏僻，從麥家祖宅過去，路上要耗費一個多小時。
他給陽黎打了個電話，讓小同學在家寫會作業，載著葛熙熙平穩駛向住處。
“你爸爸態度兇了點，他其實沒有生你的氣。”避開麥蒲笙，葛熙熙才能跟兒子好好說話。
“我知道，但是…”錯過彼此瞭解的機會，麥彥辰並不知道要怎麼跟父親相處。
葛熙熙見他沒有繼續說的意思，便自顧自往下講，“蒲笙他，其實很喜歡你。你出生沒多久，就把公司名改成塵研，是你名字倒過來的念法。”
麥彥辰清楚公司名的由來，也知道那個看起來很兇的男人，其實沒有想象中那樣不好親近。
只是他小時候害怕父親，對方工作忙，還要照顧生病的媽媽，總疏忽自己。
回過神來，他已經長大了。
有些事情話沒辦法隨隨便便說出來，乾脆選擇逃避到底。
“你拜託他回去管理公司，蒲笙其實挺高興。當初是因為你到了年紀，蒲笙才決定退下來把機會留給你。這兩年你做得很好…”
“我做得很差勁吧，爸罵過我好幾次。”麥彥辰了無生趣的望著前方，“根本比不上他，那些股東都在背後說，塵研遲早要毀在我手上。”
“你已經很厲害了，蒲笙最開始當經營者，根本不如你…他就是那種性格，脾氣上來了就亂罵人。”葛熙熙耐著性子解釋著，轉過視線望著兒子的側臉，“他現在想法已經變了。你還年輕，該學的已經學會了。他還沒老，可以再幫你管兩年，讓你盡情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這算什麼？補償嗎？”
“嗯，可能來不及了。”葛熙熙憐愛的看著他，“抱歉，我們是第一次當父母。”
“巧了，我也是第一次當兒子，誰也別嫌棄誰。”麥彥辰覺得自己跟陽黎處久了，被傳染了某項特殊技能。
“你回去告訴我爸，我壓根沒有怪過他。”麥彥辰說完頓了兩秒補充道，“但是他下次說我玩小明星，我還會生氣。”
“你們倆的脾氣，還真是…”葛熙熙搖頭嘆了口氣，好奇的跟他打聽，“他到底是怎樣的孩子啊？你跟我仔細說說。”
桌上，平攤著陽黎考了93分的月考試卷。掛鐘的時針已經指向9，索馬利亞吃完罐頭，甩著尾巴跳上陽黎的膝蓋，喵喵叫了兩聲。
“你吃飽了？”幸虧麥彥辰臨走時，給要喂的罐頭上貼了紙條，沒有讓行走的人民幣捱餓。
陽黎把他抱起來，撓撓貓咪的下巴，拉起它爪爪捏肉墊，看鋒利的指甲亮出來，又縮回毛絨絨的小爪子裡。
“彥哥哥好慢啊，”陽黎整個人縮在沙發裡，抱住貓咪一下下按它的爪子，小聲嘟囔道，“我好不容易考及格了。”
他拿到試卷時，滿心以為麥彥辰肯定會誇自己。
雖然不是很高的分數，對陽黎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
結果回來時偌大別墅冷冷清清，讓他獨自等到現在。
“他那麼忙，晚回來是應該的。”陽黎抱起小咪，在他蓬鬆柔軟的毛髮上蹭了蹭，“是我太任性了。”
“咪嗷~”小咪用爪爪上的肉墊按在他的臉上，拖長調子叫了聲。
窗外閃過一道亮光，緊接著，外面車庫傳來動靜。
陽黎連忙放下貓咪，穿上拖鞋噠噠噠噠跑過去開啟防盜門。
“彥哥哥，你回來了！”他等了太久終於盼到人，心急的喊了聲，眼前出現一雙未語先笑的桃花眼。
陽黎對上女人含笑的視線。
她桃花眼長得很漂亮，跟麥彥辰極為相似。
“阿姨好，你是彥哥哥的媽媽吧？”陽黎禮貌的向她自我介紹，“我叫陽黎，暫時寄住在這裡。”
“我聽彥彥說了，你好啊。”葛熙熙見到陽黎，是個討喜又乖巧的孩子。
她打心底覺得喜歡，立刻理解了麥彥辰的痴漢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