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州別院篇】

要說松州城未解的謎團,大大小小那是非常之多的。

若叫老百姓們好奇疑惑,時不時拿出來說一說的,那南郊那座名為“陽春園”的別院,可以稱得上是一個。

這陽春園建時就引人注意了,規模極大招了許多匠人,怎知才建好圍牆屋舍,卻命很是推倒很一部分,說要重新築砌。工匠們廢了很大一番心思,即便主家給錢足,也難免議論抱怨。

當然,這原也不算什麼,畢竟工匠議論有圈子,傳揚不到太多地方去。

只是後來這院子建好後,幾年間,這松州城內客舍酒樓,總聽起有人談論這座園子的。

甚是嗟嘆,說主人不在,否則定要去拜訪小宿幾日。

原來時下興遊學、遊歷,這些文人學子遊山玩水之人,多少都有些家財背景的,若是遇上心儀的別院園舍,自忖身份足夠的,總愛登門拜訪小住。

松州南郊這座陽春園,佔地極廣,房舍建築既有北方寬敞大氣,也有江南的婉轉別緻,最妙是依山而建,被環抱之,低頭可俯瞰滄桑松州古城,抬頭可遠眺巍峨長城,青黑色的城牆猶如巨龍盤旋,蜿蜒而來。

聽聞內裡尚有一泉活水,引出成溪流,涓涓淙淙,曲徑通幽。

古、奇、雅、色、香、姿,越傳越玄,這座陽春園,名聲倒是意外漸漸宣揚開來了。

於是,詢問欲借宿的人也就更多了,聽得南郊左近茶棚是耳朵生繭,甚是煩惱。

“老丈,小生借問一句,那邊的園舍,正門該從哪處去?”

“不用尋了,主家不在,下僕不敢擅作主張,是不放外人進門的。”

老頭暗暗翻個白眼,將那句話又拿出來說一遍,放下兩碗茶,也不看兩個書生遺憾的表情,轉身就走了。

“又來了,這兩天問的人怎這般多?……”

老頭經過身邊,能聽見他低聲滴咕,楚玥不禁一樂,悄悄對傅縉說:“沒想到啊,原來這園子名聲還真有點大。”

她本以為底下的人湊趣的。

傅縉含笑看她一眼:“還要茶嗎?”

“不要了。”

楚玥看看天色,歇得差不多了,到了園子正好吃晚飯,“咱們走吧。”

傅縉應了一聲,給小兒子抹了抹嘴角的糕點屑,而後抱了他起身,和牽著長子手的妻子肩並肩,往茶棚外的馬車行去。

這馬車寬敞舒適,外表卻尋常,普普通通的藍帷,半舊的車駕,也就拉車的馬膘肥體壯,稍惹人矚目一些。

一家四口,這是微服出遊來了。

春風拂面,芳草妻妻,亂花迷眼,一路這麼作尋常人家且行且遊,真真舒暢極了。

腳凳才放下,檀兒就一個箭步竄了上去。

這小子今年五歲多,正是最活潑調皮的時候,一下午能把整個院子都給拆了半,又精力旺盛,楚玥現在頂不住他,得他爹上。

“檀兒?”

傅縉擰眉,低斥道:“慢些,阿爹昨兒怎麼和你說的,下回再這般,罰抄二十張大字。”

車簾動了動,那小子揪著邊邊探出一個腦袋,“哦”一聲,衝他爹嘻嘻笑。

檀兒漸大,傅縉便漸嚴厲起來。他怕養歪兒子,又怕過分恫嚇,當初這個分寸和楚玥滴咕了很多回,好在也漸漸熟練了。

只檀兒這小子卻皮實得很,心裡又和父親親近,是不帶怕的。

楚玥好笑搖頭,檀兒調皮些,但很有個度,她就一概不說了。畢竟男孩子教養,父親角色佔更重要的位置。

“阿孃~”

傅縉扶楚玥登車,才站上車轅,後頭立即叫喚上了,回身一看,小兒子兩條小手臂用力伸著,烏熘熘的黑眼睛瞅著娘,眼巴巴等著。

這是楚玥和傅縉的小兒子,乳名楠兒,今年兩歲多點,相較起哥哥而言,他是要嬌氣一些。不過小家夥出生時身子偏弱,做爹媽的心難免就更軟和。

“嗯。”

楚玥俯身,傅縉把懷裡楠兒遞上去,也不用腳凳就上了,護著娘倆入了車廂。

車輪轆轆,馬車搖搖晃晃往陽春去了。

“阿孃阿孃,園子是什麼樣的!”

楚玥坐下,楠兒兩條小手臂立即圈緊她脖子,在車廂內蹦躂一圈的檀兒竄過來,摟著母親胳膊問道。

一旁楠兒嚷嚷:“大兄!”

檀兒歡喜,摸摸弟弟的小臉蛋,“你乖,讓阿孃抱著。”

兄弟倆感情非常好,哪怕傅縉夫妻日常表現對楠兒更軟和一些,但作為哥哥檀兒卻一點不吃醋。實在他對弟弟幼時常生小病印象太深刻,每一次都人仰馬翻擔憂極了,他心有餘季之餘,也很心疼弟弟。

楠兒湊過去,“吧唧”親了一記哥哥,他哥哥忙回親了他一下。

楚玥含笑看兄弟兩個親香,一人一下摸了小腦袋,才笑著回答長子方才的問題。

“阿孃也不知道呀,阿孃也是第一次來的。”

薊州松州距離不算遠,只初來時公務繁重,好不容易理清,不久後又發現懷裡孕,次年生幼子,楠兒稍弱,卻是不敢到處去的。

所以來了北地數年,這她親手設計的松州別院,楚玥還是第一次來。

“哦。”

雖然母親這麼說,不過檀兒還是興奮得很。他機靈著呢,提起這個別院,母親興致總是格外高,肯定好玩,他十分期待。

路程並不遠,這個讓人期待的松州別院很快就到了。

屋舍廊榭,亭臺樓閣,湖泊溪流,林林總總粗略一看,外表非常漂亮,只不過也未教人驚異。

但很快,檀兒就發現了很多出奇的東西了。

在前院用了午膳,粗粗走一段賞了景緻,楚玥領著傅縉父子仨,往後頭另一個建築群去了。

一進門,檀兒“咦”一聲,“阿孃,這是什麼啊?”

他蹬蹬蹬衝過去,立在本應放椅子的地方,好奇打量眼前幾張似椅似榻的東西,摸了摸,又坐了上去。

“哇,好軟啊!”

和高床軟枕完全不一樣的軟,坐上去,整個身體一陷,很奇怪的感覺,不過很舒服也很有趣。

小家夥立即躺下,還打了個滾。

楠兒急了,忙忙掙扎著要下去。

楚玥含笑看著,這沙發,裡頭填充的馬鬃和馬尾毛,據聞是瑞典皇室的製作方式,乾淨,鬆軟,十分舒適。

這邊院子的沙發軟塌床墊,都是這般的,令座椅擺設窗戶,也是現代風格,她親自畫的圖紙。

只不過,現在看實物,她想象中的區別還挺大的。比如這個窗戶,她畫的是大飄窗,只做出來最大區別就多了個窗臺,其餘的菱花搭扣之類,一律還是古色古香。

其他桌椅擺設,也是這般。

很新穎,但也不至於叫傅縉驚異。

管事和匠人的理解不一樣,做出來和想象中區別難免大。

不過吧,倒還是能看出幾分影子的。

放手讓小兒子衝過去,她含笑輕嘆,環視一圈,有追憶,有感嘆。

這表情傅縉看著不得勁。

他立即上前一步,圈住妻子的腰,低頭輕吻她,“這是你小時候想的?”

細吻輕柔,男聲輕緩,一下子將楚玥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她摟著他的腰,笑道:“算是吧。”

楚玥貼著他徹底胸膛,耳邊一下接一下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微笑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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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已過去了。

她很好,又相愛的夫婿,有可愛的兒子,她會在這個時空,好好地活到老。

她悄聲說:“夫君。”

“嗯。”

“我今天有沒有說過,我最歡喜你了呀?”

傅縉唇角立即翹起來了,他說:“還沒呢?”

“那我說啦。”

楚玥眉眼彎彎:“吾心悅汝,甚矣。”

那雙輕擁著她的手臂立即收緊了,耳邊一熱,“吾亦然。”

夫妻倆親暱極了,傅縉心頭火熱,立即就吩咐乳母進來,把兩位公子抱回去梳洗歇息。

待諸人退下,他正要重新將人抱回來,不想楚玥卻一牽他的手,眨眨眼睛,“我帶你去看一個東西。”

她這般嬌俏的模樣,教傅縉愛極,當下那些浮動心思就打消了,他十分感興趣點頭。

楚玥要帶傅縉去看的,是馬桶和淋浴房。

“這是,恭桶?”

沒有自動抽水,只能放個大缸子手動,瞄一眼清凌凌的水,看楚玥舀一勺子試著倒下去,他聯想這間小室的位置,居然猜出來了。

楚玥笑道:“夫君真聰明呀。”

猜對了,那隔壁這間小室呢?

繞到隔壁,看著那個黃銅打造奇奇怪怪的東西,傅縉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隔壁該是浴房,但沒有浴桶,只有這玩意。

“外面鋪了黃銅管,水往低流,那邊燒好了水,按比例和冷水兌在一起,讓後就透過黃銅管,從這裡出來。”

楚玥沒搞太複雜的,主要沒時間,就是最簡單的,不過能用。

傅縉試著一下,“刷”地一下,均勻溫熱的小水柱灑在他的手上。

“這般沐浴,還挺新鮮的。”

忽他摟著她,附耳低低道:“咱們今夜就試試。”

這人!

多年夫妻了,羞是不羞了,沒好氣,楚玥瞪他一眼。

只不過,最終還是沒耐住,被他連推帶哄地,兩人一起試了一回。

這澡洗得有夠久的,完事楚玥筋疲力盡,傅縉表示很滿意,“等回了京城,兩個府裡都弄一個。”

“不要!”

楚玥才不同意,這男人花樣太多了,她絕對不能抬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堅持,傅縉只好遺憾作罷,“那好吧。”

嘆了兩句,他哄她:“乏了吧?快睡吧。”

楚玥有氣無力,還不是他,她生氣:“明兒還得和檀兒楠兒逛園子呢!”

“咱晚點起,讓乳母先帶著。”

“那我呢?”

楚玥意見很大,北戎問題順利解決,要不了多久,傅縉和她就會被召會京城了,好不容易騰出的假期,她本來打算仔細逛一逛她這個園子的。

傅縉自知理虧,忙哄:“明兒不鬧你。”

他保證。

楚玥這才滿意了,蹭了蹭,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閉上眼睛。

迷迷湖湖,她都囔:“也不知多久後,才有機會再過來了,我要好好看看。”

“好。”

傅縉低頭,輕輕一個吻印在她的發頂:“我陪你,咱們一起看,好不好?”

“好。”

本來就是要和他一起的。

……

惠風和暢,明月高懸,隱隱蟲鳴鳥叫,寂靜的夜裡,牆角一點燭火昏黃,兩幅錦帳迤垂在,喁喁私語,漸漸平息。

柔和的夜,還有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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