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家謙這貨真的是萬能,就連包個餃子動作都那麼優雅。瞧那手指,那姿態,他是在包餃子嗎?

不,他不是,他是在寒磣我!

看看他包出來的薄皮大餡藝術品似的餃子,再看看我包出來的露餡餃子,放在一個蓋子上面究竟是產生了多麼鮮明的對比!

就好像一個衣著光鮮的貴婦在逛街,身後跟著一個女僕給她擎著陽傘。因為技術不佳,女僕舉的方向不對,毒辣的陽光射到了貴婦的手臂上。因為貴婦很優雅,所以她只是微微瞪了一眼女僕,無聲地譴責著她。

紀家謙就是用這種方式寒磣我的。我雖然是個女人,但是不僅沒有賢妻良母的潛質,做這些事情還比不上他一個養尊處優長大的大少爺,真是丟人死了。

嗚呼哀哉,我受了這麼多年的教育,誰能告訴我有紀家謙這樣的萬能貨在,我生存的意義究竟何在啊!

“專心。”他看了眼我手中的餃子,搖搖頭道:“你一走神餃子餡就會露出來。如果包不好的話,不如去那邊幫阿姨擀皮。”

“不要,拿了半天擀麵杖,手痛死了。”我將手裡的東西擱下,耍起賴皮來:“我累的話謙謙是不是會很心疼?好吧,為了不讓你心疼,你自己慢慢幹吧,我進屋去睡一覺……”說著我就站了起來,對著空氣張開了手臂:“哎呦,我暖暖的熱乎乎的火炕唉,姐來了……”

“站住。”紀家謙忽然死死抓住我的裙襬,抬眸看向我道:“最近越來越不聽話了嗯?”

他的聲音很低,彷彿濃郁而冰涼的紅酒,驀地潑灑在人的心上。

我被紀家謙強大的氣場鎮住了,默默地坐了下來繼續忍受著巨大的心理落差。沒辦法,誰叫我就是怕了他呢?

忙活一下午,餃子總算是都包好了。老媽和嬸嬸充當賢妻良母的角色留在家裡煮餃子,老爸和叔叔帶著我和弟弟上山請老祖宗們回家過年。話是這麼說的,其實也不過是去山上磕個頭罷了。

在我媽的捅咕下,紀家謙也跟了來。

其實我得承認,我這人挺虛榮的。紀少爺的家裡如何如何顯赫我也不是沒聽說過,把他帶到這窮鄉僻野來,我真的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想讓他因為我的家世而看不起我。雖然目前他完全沒有暴露出那個意思來,可他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又有誰知道呢?

或許我不應該想太多,萬歲爺他只是想到民間體驗一下生活罷了。

我嘆了口氣,不情不願地下了車。

我家祖墳在山上,這地方偏,沒有修好的山路,所以車子開不上去。於是一到山腳我們便下了車,冒著寒風往山上走。

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把渾身上下都捂個嚴嚴實實,只留下兩隻眼睛。最冷的那一年我乾脆連眼睛都用圍巾包住了,就牽著弟弟的手讓他領著我走。

今年,牽著我的人換成了紀家謙。

我緊緊把住他的手,含糊不清地說:“萬歲爺,你千萬別把龍袍脫下來給我穿啊,小女子消受不起。”

根據狗血定律第10086條,在此等惡劣的環境下,男主角們為了表達自己對女主熱烈如火般的愛慕之意,通常都會脫下外套來,不顧女主傲嬌的反對強硬地將衣服披到女主身上,然後深情地說一句:“我不冷,只要你不生病就好。”

我看不見紀家謙的神情,只聽到他冷淡的“嗯”了一聲。

摔!他就是這樣的人,一點都不知道配合。讓我蘇一蘇能死啊?!

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頂,紀家謙鬆開了我,反手將我往前一推,淡淡的語氣在寒風中好似命令:“跪下吧。”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想問他:“臣妾何罪之有?”

直到看到弟弟跪在我身旁,我才想起這是要給顏家的老祖宗拜年了。

我是女孩子,將來是不在這裡住的,所以只是象徵性地行了個禮。弟弟將來卻是要在這塊和祖宗們一起睡覺的,因此磕頭格外認真。

祭拜完了祖先,爺爺帶我們去看他兄弟們的墳。爺爺兄弟六個,已經沒了四個。爺爺在兄弟裡面排行老四,可順著老大、老二、老三的墓數過去看,老三和老五的墓中間只隔著一米的距離。

爺爺每次看到這墓都要感慨一下:“他們怎麼這樣!小時候家裡睡覺的炕不夠大,他們就合起夥來擠我。等我老了死了,他們在地底下還要擠我不成?”

我小時候不懂事,就跟爺爺說:“等我長大了掙錢,給爺爺買好大好大的公墓!”

後來才知道不是那麼回事。爺爺寧可海葬在附近,也不肯離開親人。

紀家謙頗為感慨地看著那塊墓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冷得顧不上問他,扯了他的手臂就往山下走了。

回家的時候餃子已經煮好了。白乎乎的餃子上沾著的餃子湯在白熾燈光下反射出誘人的水澤。藉著餃子的熱乎氣,我們一家子連上紀家謙這個自來熟的傢伙,熱熱鬧鬧地吃了頓團圓飯。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便覺得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團圓飯。

晚上八點,我們差不多都已經吃飽了,老媽和嬸嬸去收拾桌子,我們窩在炕上看電視。紀少爺長這麼大估計也是沒上過火炕,一會兒去炕頭坐坐,一會兒去炕梢躺躺,搞得他時冷時熱的,好不尷尬。

我看著他的臉色,很不厚道地露出了笑容,將他拉在我身邊坐下。然後從櫃子裡拿出個軟墊給他墊上,笑嘻嘻地打趣道:“高抬貴臀!我給您墊墊,可千萬別燒壞了我們萬歲爺性感的臀部!”

紀家謙的臉色略顯難看,卻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八點整,春晚開始。一家人都盯著電視機的時候,紀家謙忽然扯了扯我的袖子,低聲問:“能不能不看了?我們出去放煙花吧。”

其實說實話我對春晚前面的歌舞表演也沒什麼大的興趣,只不過和他唱反調習慣了,忍不住就拒絕:“不要!”

紀家謙微微皺了皺眉,轉過身去不理我了。

大概一個小時過後,我才明白紀家謙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請求。

只見孟宸鬱一身銀白色的舞臺裝,在燈光的渲染下如同王子般站立在舞臺中央。他口中的歌,是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旋律。

我曾經以為自己瞭解他的一切,後來才明白,我唯一不瞭解的就是孟宸鬱這個人。

我過去對孟宸鬱的感情,可以用這樣幾句話來形容:“愛並不存在於此刻,而是在回憶和期待裡。單程路通常也是回程路。這種愛情不需要回報,它自己回答自己,自己滿足自己。”

現在看來,這種愛和痴迷是可笑的、荒唐的,也是可悲的。

一首動人的抒情歌將近尾聲的時候,我微微顫抖著拉住了紀家謙的手,低低地說:“我們出去吧。”

紀家謙緩緩吐出口氣,點了點頭。

原來除了幾箱禮炮之外,紀家謙上午懷中的箱子裡裝的都是煙花。

各種各樣的煙花,有我小時候喜歡的,也有我沒見過的。也難怪,我從十五歲開始就沒再玩過這煙花了,這麼多年新樣式一定是出了不少。

紀家謙掏出他那名貴的打火機來,替我點燃一根煙花送過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紀家謙雖然很少吸菸,但他的口袋裡一定會裝著醇厚的英國煙和打火機。

紀家謙給自己也點燃一根。他側過頭看了我一眼,張了張嘴做出口型給我看,好像是在說:“寫字吧。”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藉著火花在空中畫出一個個虛無的字來。

“我”、“們”、“分”、“開”、“吧”。

我不知道他看沒看懂我寫的是什麼,因為紀少爺的演技實在是太好了,他想讓我以為他懂了就會表現出來,如果他不想,我怎麼猜也沒用。

在所有的故事裡,我一直不喜歡為了保護對方、愛護對方而放手的主人公。他的放手只會讓心愛的人更痛苦。但我有分開這樣的想法,卻是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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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圈子裡,我沒錢沒勢,沒有背景和後臺,沒有人會是我真正的後盾。我只能自己保護自己,自己愛護自己。

如果我是明智的,就應該知道在以一個還算不錯的起點出道了之後,我應該徹底和紀家謙劃清界限,哪怕是為了我的未來。娛樂圈裡面的每一個人都是戴著面具生活的。今日的紀家謙不好說便會是明日的孟宸鬱。

我想自己應該試著去嘗試理智。今夜,便是一個開始。

我們兩個在寒冷的院子裡站了很久很久,卻一直都沒有和對方說話,只是固執地燃盡了每一根煙花。

這些美麗的煙火,就像是我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抓不著摸不到,太容易逝去。

在所有的煙花散盡的那一秒,我轉過身去看他,很平靜地問他:“我很喜歡一段話,念給你聽怎麼樣?”

紀家謙微微點了點頭。

我張開嘴,凜冽的寒風忽然便毫不留情地掃了進來,逼得我半天都沒能發出聲音。

我調整了好一會兒氣息,方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煙花飛騰的時候,火焰掉入海中。遺忘就和記得一樣,是送給彼此的最好紀念。”

不管我們是否在一起,不管未來如何,我是不會忘記你的。紀家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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