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皇帝一把掃掉桌上堆積成山的奏摺,氣的臉頰都紅,旁邊的老太監忙跪了下來。

皇帝還不解氣,上去一腳踹在了老太監的胸口,把那老太監踹的翻倒在地,縱使胸口極痛,高準還是爬了起來,高呼,“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永平帝拿起桌上的一個奏摺扔到了高準的臉上,“你給朕仔細看看!百官聯名彈劾你!你這個狗奴才!真是越來越膽大了!”

高準顫巍巍的看著奏摺,上面列舉了他賣官貪汙,誣陷官員,濫用私刑等等一系列罪名,奏摺的最後竟然是百官聯名要求皇帝處死他!

高準恨極,心裡卻奇怪這摺子怎麼會到皇帝手裡,每次有關彈劾他的摺子六部都有人私下給他通風報信,這次卻悄無聲息的送了這麼一個百官聯名奏摺,皇上是怎麼收到的?

再仔細看了看奏摺,並沒有六部的批印,奏摺的封面還是皇親國戚私用的,安王爺!一定是這個老匹夫!

高準跪在地上,碰碰的磕頭,“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冤枉啊!皇上您明鑑啊!”

皇帝氣的猛一拍桌子,“高準!你真當朕糊塗麼!你做了多少虧心事兒你自己知道!要不是念在你當年救過朕的命!朕早就把你碎屍萬段了!”

高準這下才真的慌了,皇帝從來沒用這個口氣對他說過話。當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直喊著,“皇上,奴才真的冤枉啊!奴才在這宮裡伺候您,哪有心思去想別的。更別說奴才哪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買官賣官!皇上,奴才真的冤枉啊!對了,是有人陷害奴才,皇上,有人要置奴才於死地啊皇上!您救救奴才啊!”

“那你說說,這奏摺上寫的一樁樁,一件件,來,你跟朕說,朕看你有什麼話說!”皇帝坐回龍椅上,指著高準厲聲問著。

高準磕了幾個頭,哭著說,“皇上啊,奴才一個閹人,沒兒沒女,家裡的親人早就不知去哪了。這摺子說奴才貪汙,奴才要錢有什麼用啊?在宮裡皇上肯看奴才一眼,那就是奴才天大的臉面,這摺子真是冤枉死奴才了,奴才一心一意就是伺候好皇上,皇上,您救救奴才,這是有人要害奴才啊!”

高準邊抹著眼淚邊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還是一臉怒容,忙哭的更響了。“皇上啊,您生下來沒幾天奴才就開始伺候您了,奴才是什麼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奴才滿心眼兒裡都是您,您一路走來,遇到過多少艱險,都是奴才陪著您過的呀。”

他一提過去,皇帝的臉色明顯就柔了幾分。

高準心裡暗喜,更是加把勁哭的再厲害些,“皇上啊,您還記不記得您小時候,柔妃送了一碗蓮子羹給您,說是給您的宵夜。就是那碗蓮子羹,差點毒死您!奴才發現了不敢聲張,守著您幾天幾夜沒睡,就怕您被人害了!”

“還有,先帝當年禁足順妃娘娘,連帶也不喜歡您,這宮裡的狗奴才們逢高踩低,您受了多少委屈。高燒成那樣都沒人管您,是奴才拼了命才帶話給國丈大人,您才被接去了國丈府養身子。皇上啊,這些您都不記得了嗎?”

“現在有人要害奴才,見不得奴才在您面前有個好,就想置奴才於死地!皇上啊,求您救救奴才吧!”

高準偷瞧著皇帝臉上已經出現了動容的神色,忙不停的磕頭。

皇帝沉默了很久,才疲憊的揉著額頭,“你出去吧!”

高準忙不迭的答應了,知道這是皇帝不打算追究了,又磕了一個頭,退出殿外。出了大殿,高準摸摸已經破皮流血的額頭,狠毒的暗罵,“安王爺!你是非要跟我過不去啊!既然你不讓我高準好過!那我也不讓你好過!”

過了幾日,高準陪著皇帝在御花園裡散佈,看著皇帝興味闌珊的樣子,高準笑著說,“皇上怎麼有些不高興?”

皇帝無趣的說,“潤卓好久沒進宮陪朕下棋了,韓相說他去了個什麼松仁書院上學了,真是的!害的朕最近想下棋都找不著人。”

高準心思一動,“皇上,松仁書院可是個好地方啊,每年不知道要培養多少官員出來呢。韓二公子去了松仁書院,日後必定會有大作為。”

皇帝皺著眉,“什麼培養官員?不是一個普通的書院嗎?”

高準裝作惶恐的模樣跪了下來,“皇上恕罪!奴才一時口誤!皇上千萬別聽奴才的,奴才剛剛什麼都沒說!”

他越是這般模樣,皇上就越是疑惑,“你給朕從實說來,到底怎麼回事!”

高準磕了個頭,結結巴巴的說,“松仁書院.....是安王爺辦的,每年科考都會有大批學生榮登榜單,現在外面都傳.....”

“傳什麼!”

“外面都傳松仁書院是安王爺為了培植門下所建立的,培養出的官員日後會分在各地為官,而這些官員......都是安王爺的門客.....”高準臉上一派惶恐,心裡卻正得意的笑著。

皇親培養門客一向是皇帝的大忌,安王爺,你真以為我抓不到你的把柄嗎?

果然不出高準所料,皇帝當下就下旨,詔安王爺入宮面聖。

安王爺匆匆被召,高準見了他笑了一聲,“安王爺,近來可好啊?”

安王爺不是別人,正是錚哥兒入山考試時為難他們的那位老先生。安王爺冷哼一聲,“不勞公公掛心。”

高準不以為意,笑呵呵的推開了殿門,“請吧,安王爺。”

安王爺毫不畏懼的一撩衣袍,踏進了殿門,高準則暗笑著關上了殿門。

殿內只有皇帝獨自一人對著一盤棋,看見他進來了,皇帝指著對面的位置說,“皇叔,來,陪朕下幾盤棋。”

安王爺從善如流,坐下後觀看半晌,手執白棋落下一子。

皇帝在下棋的間隙看著對面白髮蒼蒼的老人,他培植門客是為了什麼?真的像高準說的,是為了有一天謀了他的江山嗎?

“王叔,聽說潤卓在你的書院讀書?”皇帝彷佛閒談般說起。

安王爺似乎早就預料到他會問一樣,摸了摸鬍子,眼睛仍然仔細的盯著棋盤,“嗯,在我的書院裡,聽書院的先生說,成績雖然不是頂尖,但還是不錯的。”

皇帝落下一子,黑子的進攻瞬間變得凌厲起來,“聽說皇叔的書院辦的不錯啊,每年都有大批學子求考,年年的科舉也多有學子是從松仁書院出來的。”

“我只是掏錢,書院是由著一群先生去辦,既然皇上都說不錯,那就是不錯的。皇上要是感興趣,不如哪天也去書院玩玩兒。”白子避開黑子的鋒芒,以柔和之勢化解的進攻。

“皇叔,父皇當年還在的時候,您一心輔佐他。朕能繼承大統也全靠皇叔一力擔保,朕一向敬重您。可是您這個書院.....民間都傳言說是您培養門客用的,朕聽了,實在是痛心啊。”

“不知皇上可看了臣遞上的奏摺?”

皇帝頓了一下,有些尷尬的說,“皇叔,那些小事兒就不要去想了。左右不過一個太監,能翻出什麼大浪子!”

“皇上,”安王爺抬頭看著眼前的皇帝,他才多大?十九還是二十歲?當年看著那麼善良聰明的孩子,就要被毀在一個太監手裡了嗎?早知如此,當年皇帝登基的時候,就該先殺了那個宦官!

“皇上!”安王爺嚴肅的說,“這不是小事!買賣官職,濫殺官員,這是會動搖國之根本的!作為一個明君,身邊有這樣的奸佞小人就該除之而後快!皇上,您有聽到民間對老臣的猜測妄言,您可有聽到民間對朝廷的言論?!”

“從當年的湖州知府陳易,再到現在江南織造劉盛平,西北總兵謝宗,還有安州鹽運司譚從知,哪一個不是油水最足的職位?哪一個不是活生生的一條性命?哪一個不是先扣上謀反的帽子後來又因證據不足變成貪汙?一個是謀反,兩個三個都是謀反嗎?且不說他們沒有謀反,就算他們真的全都謀反了,皇上是不是該想想,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官員謀反?!”

“皇叔!朕敬你為皇叔!你不要太過分了!”被人這麼指著鼻子質問,皇帝臉上掛不住了。

安王爺嘆了口氣,“睿兒啊,皇叔是看著你長大的!皇叔今年都七十一了啊!人生七十古來稀,皇叔還有幾天?就怕你被小人矇蔽,趁著皇叔還有口氣,再勸你幾句,等到皇叔兩眼一閉,你再想聽也聽不到了。”

安王爺突然叫了皇帝的乳名,皇帝一愣,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澀,多久沒人叫過他乳名了,他想起了小時候。

小時候皇叔總愛逗他,說他最聰明最善良,教他讀書,教他下棋。長大後因母妃犯了過錯,被父皇幽禁至死,也是皇叔,力保他成了太子,扶持他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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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爺看著眼前的小皇帝,心裡微微嘆息,這個孩子,太容易被身邊的人影響了!

“睿兒,你太重感情了!高準做了什麼你心裡一清二楚,可是就因為在你小時候被人推下水後他救過你一命,你就放縱他至此!江山社稷不是兒戲!皇上!江山不是用來報恩的!他是你的奴才,你死了他也沒命活,這才是他救你的真正目的!”

“你剛剛還在懷疑我,可是我不過幾句話,就讓你心軟了!睿兒,做皇帝不能這麼心軟!更不能這麼容易被身邊的人所影響,皇叔以前只當你年幼,慢慢就懂了,可是你登基幾年了,除了殺了不少官員,可曾做過什麼?科舉年年舉辦,但是人一年比一年少,百姓都怕做官!睿兒,你父皇不喜歡你,從小也沒有安排專門的帝師教導過你,可是你現在要慢慢學,不能再這麼渾渾噩噩下去了!”

“今天皇叔拼了這條老命,也要點醒你!你既然懷疑皇叔辦書院是為了培植門客,是為了奪你江山,那你就要去查!一查到底!官員無辜斃命的事兒你也要去查!高準那廝不能再留了!他只是個奴才而已!你要查到底!連根拔起他背後那□□邪之人!”

“你心地善良,可是不能讓這份善良被小人利用!你的善良要對待天下百姓!你要對天下百姓負責!對江山社稷負責!對祖宗基業負責!咳咳咳.....”

安王爺太過激動,猛力咳了起來,皇帝忙上前替他撫胸抹背。

安王爺擺擺手,好不容易勻了氣息,推開他,“君臣之間不可僭越!”安王爺慢慢的跪下,朝皇帝磕了一個頭,“老臣今日冒犯聖顏,無論皇上怎麼處置老臣,老臣都願承受,只求皇上能好好考慮老臣的話,老臣告退。”

皇帝伸手想扶,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看著安王爺步履蹣跚的走出殿外,只覺得腦子裡嗡嗡的亂哄哄的。

在看看棋盤,白子攻勢凌厲,形成包圍之勢,黑子已經是強弩之末,徒勞掙扎而已。但是白子又為黑子預留一步,只有踏進這步,黑子才有反攻之機。

小皇帝怔怔的看著棋盤。

良久,小皇帝笑著落下一子,“皇叔,你真不愧是當年的天下第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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