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江南事簡在帝心,報當年恩林海收徒

因賈珍同賴瑾說的那一番話,攪得賴瑾著實沒了去大觀園閒逛的心思。草草在寧府吃罷飯食,賴瑾好言好語的將纏著他去大觀園遊玩的寶玉打發走了,自己也打馬往皇宮而去。

進了大明宮的時候,遠遠瞧見戴權手持拂塵站在階磯之上,看見賴瑾於宮門落鎖之前入宮求見聖上,不免有了幾分好奇之心。

“究竟什麼大事兒,竟叫你這個時候跑來一趟?”

賴瑾微微搖頭,面色很是沉重。

戴權便曉得此事干係重大,立刻進入殿中通報,不過瞬息間,出來說道:“聖上叫你進去。”

賴瑾深吸一口氣,整理一番思緒,方才入宮覲見。

乾元帝百年不動搖的坐在御案前批閱奏摺,見到賴瑾請安,眼皮子都不抬的問道:“什麼事情這麼重要,讓你這個時候也要進宮?”

心裡還暗暗想著賴瑾到底年少城府淺,一點子動靜也能鬧出這麼大干戈來。須得慢慢調、教才是。

賴瑾遂將之前在寧國府賈珍所說之話詳詳細細稟報給乾元帝聽。

乾元帝批閱奏章的硃筆微微一頓,然後抬起頭來,默默打量著賴瑾。

賴瑾依舊恭謹的站在地上,低眉斂目,沉靜平和。

乾元帝沉吟半日,突然開口問道:“此事你如何作想?”

賴瑾有些狐疑的眨了眨眼睛,思量半日,最終還是開口說道:“聖上叫我怎麼做,我便怎麼做。”

好個取巧的回答。

乾元帝打量著表情分明的賴瑾,好笑的搖了搖頭。論起城府手段,賴瑾不如林如海、賴尚榮多矣。可是乾元帝依舊喜歡把賴瑾留在身邊,這並非是因為賴瑾年歲尚小,擔不得重擔。更有賴瑾心思單純,並沒有太多花槍的緣故。

乾元帝雖然才智高絕,城府深沉,但日常相處久了,也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每日都算計籌謀著。因此賴瑾的思維行事雖然簡單粗暴了一些,但恰恰合了乾元帝的口味。這才是賴瑾年歲雖小,但頗得聖上信任的最大原因。

信手將面前的摺子合上,乾元帝將硃筆撂到硯上,直起身子,隨口說道:“如今江南官場的局勢,想必你爹爹也同你說過了。現下江南甄家走賈珍的門路尋你投誠,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看著賴瑾依舊沉吟不語,乾元帝擺手說道:“怎麼想的就怎麼說,朕恕你無罪就是了。”

賴瑾立刻開口說道:“想必是聖上手段高明,前兩次肅清江南官場的舉動讓他們真切體會到了聖上的乾綱獨斷和不可冒犯。區區螢火之光又豈能與聖上爭輝,他們想要認輸投降也是可以理解的。”

簡簡單單一句話,馬屁拍的震天響。乾元帝似笑非笑的看了賴瑾一眼,隱隱告誡說道:“說正經的。”

賴瑾肅容一整,繼續說道:“自聖上登基之始,於民休養生息,於朝肅清吏治,於軍中抵禦外辱於邊境之外。聖上威嚴遠播四海,威震天下——”

乾元帝擺了擺手,“別再囉嗦了,說點子有肉的。”

賴瑾越發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開口辯解道:“微臣所說之話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聖上不要總是打斷微臣的話,微臣思路都不清晰了。”

乾元帝莞爾一笑,只好伸手示意賴瑾繼續。

就聽賴瑾繼續言道:“兩番整頓江南官場,老舊勢力損傷泰半,如今已是螢火之勢,不足為慮。倘或在這種情況下,甄家等人還不曉得另尋靠山,也算不得是上皇最為信重的功勳老臣了。”

乾元帝挑了挑眉,不以為然的說道:“你的意思是……”

賴瑾介面笑道:“定然是這群人覺得先前的籌謀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甚至會在將來危急家族。心慌意亂之下,另尋出路也是有的。”

最重要是前幾年西北大捷,乾元帝趁勢將軍中大權握在手中。正所謂手裡有槍,心裡不慌。換句話說,那些手裡沒槍的,心裡頭底氣自然不足。

乾元帝微微一笑,隨口品評道:“言語遂粗淺了一些,道理還是可取的。”

賴瑾默然不語。

乾元帝自己又琢磨了一會子,見賴瑾依舊站在當地,只得開口道:“時候不早了,你暫且回去罷。”

賴瑾躬身告退。出宮的時候,恰好是宮門落鎖之時。

這廂賴瑾剛走,太子殿下便從偏殿走了出來,似笑非笑的說道:“父皇很信任小探花嗎?”

乾元帝微勾唇角,開口說道:“賴瑾心智手段雖然比不得林如海和他父親,但卻是最忠心聽話的。能力不足可以調、教,難得卻是這一份心思,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麼通透的。更何況賴瑾最難得的便是他的好人緣,不論是功勳世家還是寒門子弟,賴瑾都能相處平衡。因此他在朝中雖然說不上話,但真正出事兒了,願意出手幫他的人還是很多。你不覺得這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太子殿下不知怎麼就想起了早些年賴瑾在聖上的示意下搬倒原吏部尚書李默成的事情。當時泰半功勳世家與寒門清流同時上書彈劾李默成。如此效率,連聖上都有些另眼相看。

畢竟當日籌謀,乾元帝在交付李默成罪證之後,也擔心賴瑾人小式微,並不能搬動上皇的肱骨之臣。因此便想私底下示意一些心腹之臣出言相助。豈料還沒來得及示意親信下屬出面,賴瑾僅憑自己之力便勸說了大半朝臣出手相幫。如此交際能力,著實讓人無法小覷。

況且憑藉此事乾元帝還成功的離間了功勳世家同上皇之間的關係。又精心籌謀幾年,方才有了如今的太平氣象。乾元帝對賴瑾多加寵溺,十分信任,也在情理之中。

見太子殿下若有所思,乾元帝開口笑道:“入朝為官,能力手段是其一,能夠得到大部分同僚的好感也是一種實力。畢竟一人計短,再武勇的將士也抵不過成百上千的兵卒。賴瑾既然能憑藉自己周全之力,將周圍所有勢力結成一張偌大的利益交結網。讓深陷其中的人心甘情願出手相助,還能讓在外旁觀之人飛蛾撲火般的投入其中,倒也省了朕不少麻煩事兒。因此他雖然城府不如他爹,手段不如某些大臣,但是朕還是願意用他。只因為省心二字。”

太子殿下細細思量,深以為然。

“不論賴小探花如何折騰,這張網始終牽在父皇手中。父皇想什麼時候撒網就什麼時候撒網,想什麼時候收網就什麼時候收網。這麼想來,父皇才是最省心省力的人了。”

乾元帝微微一笑,默然不語。

他最欣賞賴瑾的一點便是他的通透伶俐。就比如賴瑾從未想過欺瞞聖上,也從未想過甩開他安插在賴瑾身旁的眼線探子。甚至還主動自覺地將他所安插的眼線留在身邊,讓自己能夠時時刻刻都瞭然明白他的所作所為,甚至連某些私事都不避諱。

如此坦蕩無畏的舉止,才是乾元帝最喜歡的。

蓋因賴瑾心中無私,所以才會如此坦蕩。蓋因賴瑾足夠忠誠,所以才能如此不避諱旁人。乾元帝從小長於後宮陰私之中,早就習慣了大部分人對於自己私密事情的遮遮掩掩,遇見賴瑾這種什麼都不在乎的,反而覺得希貴。

而在賴瑾心中,所謂高高在上高深莫測的帝王不過是一個喜歡搞情報工作兼好奇八卦的萬年死宅罷了。篤定聖上並不會將自己的事情隨意亂說,因此賴瑾才毫不避諱。前世的工作已經讓賴瑾習慣了公眾面前無*,因此面對聖上的種種好奇心,賴瑾也毫無壓力的展現出自己最真實的一面。雖然是九分真實一分做戲,但是如此坦蕩的尺度也是慣於遮掩的乾元帝從未見過的。

君臣兩個一進一退,於長常年磨合之中找到了最為適合的相處方式。所以賴瑾能夠毫無壓力的賣萌裝乖,給乾元帝一種“我年紀還小我城府不夠我能力尚淺但是我足夠聽話”的印象,同時也在潛移默化的告訴乾元帝“我想法簡單做事輕率你若是不提點我做錯了事你也不要怪我”的思維理念。於是時日長久下來,乾元帝也不知不覺的付出了自己大半的信任與寬容。

心理層面的交鋒,真正得意的永遠都不是看起來霸氣側漏王者無敵的那一方。在這個所有人都專職宅鬥政鬥的年代,水平不夠只能兼職的賴瑾還是磕磕絆絆找到了自己前進的方向。雖然這種方式在旁人看來比較……詭異?

出宮回家的賴瑾自然想不到皇宮內的一對皇帝父子就著他這情況上了一堂“人際關係與成功機率”的理論分析課程。將心中包袱全部抖落給終極boss之後,賴瑾自覺此事已經不是自己該煩惱的範圍之內。於是回家之後吃了滿滿一大碗水晶蝦角做夜宵,然後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爬牆進入旁邊的將軍府,在演武場找到舞刀弄槍的沈軒。賴瑾隨意盤膝而坐,右手支著下巴觀看沈軒練武。

彼時已至掌燈十分,天色有些昏暗。唯有耳邊刀劍破風之聲很是清晰。沈軒一副刀法舞弄完畢,方才開口笑道:“要不要也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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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瑾搖了搖頭,起身說道:“你若練完了就陪我走動走動。晚上吃的有點兒多,恐怕積食了。”

沈軒隨手將手中長刀插到武器架上,走到賴瑾身旁笑道:“你還沒來過將軍府,我陪你四處逛逛吧。”

賴瑾頷首應了。於是兩人並肩而行,在昏黃的燈光下開始逛將軍府。

同時時刻刻都燈火通明,人情味十足的賴家相比,將軍府顯得有些冷清枯燥。大抵是因為其主人都不怎麼留在府上居住的緣故。府中的下人也都是當日聖上賜給沈軒的二十位奴僕。比賴家大了足足一輩和榮國府差不多的將軍府只有二十多個僕人,可以相信平日裡悽清蕭條到什麼模樣。好在沈軒並不在乎這些,也從來沒請過同僚來家裡吃酒唱戲,二十個人打點將軍府,也勉強應付的過來。

兩人默默走了一會子,沈軒突然說道:“自西北一役後,我朝基本算是打散了北蠻人。聖上將北蠻左賢王扣留在京中,又派了很多官員去北蠻治理,想是下定決心要把北蠻變成我大業朝的另一個行省了。”

此等大事賴瑾自然知曉,當下微微笑道:“怎麼,你覺得有些寂寞了?”

沈軒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如今西北已經沒有仗可打,我去不去的也沒什麼意思。不過聖上上次找我談話,意思是想讓我去西海沿子。”

賴瑾不知怎麼心下一跳,脫口說道:“你又不會泅水,你去西海沿子有什麼用?”

沈軒搖頭說道:“我會。”

賴瑾詫異問道:“你說什麼?”

沈軒說道:“我會泅水,且水性還很好。我沒同你說過嗎?”

賴瑾臉色一黑,硬邦邦的說道:“沒有。”

沈軒只好解釋道:“還是我當年去西北路上的時候學的。當時山西正在發水,我同幾個乞兒被困在……”

於是又將一部分早該塵封的往事說給賴瑾聽。每聽一次,賴瑾便覺得越發心疼。他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吃那麼多的辛苦,倘或事情發生在賴瑾身上,賴瑾不曉得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可是沈軒就能咬咬牙挺過來。月色下輪廓分明的一張臉,眼眉鋒利,眸光如刀,但是看在賴瑾眼中依舊是從前那般憨厚老實。壯碩的身子被裹在綾羅之中,賴瑾卻彷彿透過一身綾羅看到了那遍佈軀體的可怖傷疤。一道一道都是拿命換回來的……

賴瑾上前一步,輕輕摟住沈軒埋頭不語。

沈軒愣愣的眨了眨眼睛,立刻反手摟住賴瑾。賴瑾有些難受的沉默一會兒,悶悶說道:“你要去西海沿子了嗎?”

“聖上還沒下旨,不過言語中確實有這個意思。大概也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情。”沈軒沉聲應道:“瑾兒放心,我一定會活著回來。哪怕是為了你,我也會活著回來。”

賴瑾只覺得眼眶熱熱的。以前還不怎麼覺得,可是自杭州一行兩人交心過後,賴瑾總喜歡把兩個人綁在一起做事。哪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僅僅是呆在一起也好。可惜沈軒行伍出身,又得聖上器重,如今也遠遠沒到功高震主不得不留在京中榮養的程度。賴瑾也不可能因為一己之私罔顧沈軒的前程。

所以文官和武將在一起,總會有這樣那樣的離別之機。

賴瑾有些悶悶不樂的撇了撇嘴,只得囑咐道:“不論你去哪裡,記得要自己保重。別跟個瘋子似的打起仗來不要命。你死了可就活不過來了。”

沈軒重重點頭,開口應道:“你儘管放心,我不會出事的。”

偶爾出來找沈軒閒話,沒想到問出這麼一件事情來。賴瑾心裡頭不痛快,便開口要睡覺。沈軒立刻要送賴瑾回府,賴瑾懶怠動彈,隨口說道:“算了,我在你這裡睡吧。”

沈軒聞言,直勾勾的盯著賴瑾,下一秒一種口乾舌燥的不知所措蔓延全身。

賴瑾瞪了沈軒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想什麼呢,我是單純在說睡覺。”

沈軒裂開嘴巴嘿嘿一樂,拉著賴瑾回房洗漱寬衣。

這並不是兩人第一次同榻而眠,然則沈軒卻心裡蹦蹦跳的沒有一絲睡意。洗漱過後的賴瑾披散著頭髮靠在床頭,一身月白色裡衣穿在身上,露出精緻的鎖骨,越發襯出膚色如玉,面似桃花。溼漉漉的頭髮,髮梢還淌著水,顆顆掉落在衾被上,暈出一圈圈曖昧的溼度。賴瑾恍若不覺,手上拿著一本書看得認真。修長如蔥白的食指搭在有些泛黃的書頁上,在燈燭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種瑩潤的光暈。沈軒橫躺在拔步床上,一隻手撐著腦袋,目光灼灼的打量著賴瑾,眼珠子錯都不錯一下。

賴瑾修長勻稱的雙腿被包裹在月白色綾緞裡衣中,微微蜷縮著展現在眼前。□的雙足隨意交疊,修建整齊的趾甲透出一種粉嫩的色彩,因常年裹在鞋子裡,顯得越發白皙。沈軒忍不住的將手放上去,自己古銅色的皮膚和那一雙白如羊脂玉的雙腳對比的越發鮮明。沈軒忍不住的握住賴瑾的雙足把玩起來。

細細癢癢的觸覺驚擾到賴瑾,他有些不耐煩的將雙腳自沈軒的掌中抽回,卻被沈軒越發用力的握在手中。一雙粗糙的大手順著雙腳慢慢摸了上去,圓潤的小腿,細嫩柔滑的大腿,因常年習武,賴瑾的身子並不像尋常書生那般綿軟無力,而是周身都顯出一種力量的線條,彷彿獵豹一般優雅而富有張力,又白如凝脂。在昏黃的燈光下,彷彿是一座精心雕刻的白玉雕塑,越發顯出一種超脫凡俗的美感。

彷彿受了蠱惑一般,沈軒慢慢的爬到賴瑾的身上。伸手將裡衣的衣釦慢慢解開,白皙細膩的胸膛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之中,胸前兩點殷紅彷彿是白玉板上的紅豆,引人採摘。

沈軒口乾舌燥的吞了吞口水,呆呆的說道:“瑾兒你真好看。”

言畢,低頭吻住在眼前不斷亂晃的茱、萸。

溼漉漉又炙熱的觸感從胸前襲遍全身,賴瑾臉面霎時間變得通紅。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推了推沈軒的腦袋,低聲說道:“你起來。”

沈軒充耳不聞,甚至另一只手也搭在賴瑾的茱、萸之上,細細擺弄著。熾熱的雙唇也一點點印在賴瑾的身上。看著光滑細膩的肌膚被自己一點點印上印記,沈軒心中突兀的升起了一絲滿足的感覺。

賴瑾心中越發慌亂,他還沒有做好這種準備。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推沈軒的肩膀,屈起腿想要踹開沈軒,卻被沈軒趁勢壓的更牢實。賴瑾忍不住開口斥道:“沈軒你別發瘋,快點起唔——”

熾熱的雙唇印在唇上,靈活的舌頭進入口腔,纏繞著賴瑾的舌頭不斷糾纏。賴瑾起初還不要意思的抵擋,然而沈軒卻牢牢的將賴瑾禁錮在身下,熾熱的唇瓣在賴瑾的臉上,身上,脖頸,耳垂來回遊走。或舔、舐或允吸,漸漸興奮起來的火、熱抵在大腿內側,賴瑾也開始些沉迷其中。

一股子顫慄興奮的感覺自尾骨升起,閃電般瀰漫周身。賴瑾有些控制不住的身體輕顫,從未受過情、欲挑逗的身體慢慢染上了情、色的溫度。賴瑾索性伸出雙臂摟住沈軒的脖頸,挺起胸膛,揚起脖頸,配合沈軒的進攻。

沈軒越發沉迷,一雙大手也不斷遊走在賴瑾入錦緞般順滑的軀體上。正情、動之間,門外陡然傳來一陣敲門聲,緊接著賴瑾的侍從賴原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回沈將軍和瑾大爺的話,老太太有事情和瑾大爺商量,還請瑾大爺儘快回府。”

賴瑾和沈軒對視一眼,有些無奈的翻了翻白眼。賴瑾揚聲說道:“你先回去罷。告訴太祖母說我這就回去。”

賴原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賴瑾立刻起身穿衣,這會子尋回理智的沈軒縮手縮腳的站在賴瑾身後,唯唯諾諾的不太敢說話。

賴瑾回頭,瞧見彷彿大狗一般惶惶不安的沈軒,心下一軟,太守摸了摸沈軒的腦袋,開口說道:“沒事兒,我又沒怪你。”

沈軒順勢貼了上來,摟住賴瑾,將一顆大腦袋埋在賴瑾的頸窩處,悶悶說道:“瑾兒我喜歡你。”

感覺到頸窩處的熱氣,賴瑾微微縮了縮脖子,開口笑道:“我知道。”

沈軒哼了兩聲,越發委屈的蹭了蹭。

賴瑾只好安慰道:“我也喜歡你的。”

沈軒猶自不滿,繼續摟著賴瑾不撒手。

賴瑾又好言安慰了好些話,最終搬出賴嬤嬤這座大神威脅,沈軒方才不甘不願的松了手。口內還不忘問道:“那你今兒晚上還回來住嗎?”

賴瑾嘆息一聲,只得答道:“明兒早上還得上朝。你要是答應我等會子不鬧了,我便回來。”

沈軒立刻點頭答應。漆黑的眸子牢牢盯著賴瑾,黑黑的瞳孔裡只有賴瑾的倒影。

賴瑾輕勾嘴角,扳下沈軒的脖子輕輕吻了吻。方才開門離去。

回到賴府的時候,賴家眾人業已聚在正廳上說話。賴瑾上前給眾人見禮,賴嬤嬤開口說道:“適才叫人去你屋裡說話,見你屋裡沒人,便曉得你去了沈將軍那裡。叫人過去一打聽,你果然在那裡。”

賴大媳婦出聲取笑道:“從小就是形影不離的一對兒,如今兩家住到一塊兒,更是越發纏在一起了。”

賴瑾有些心虛的勾了勾嘴角,但笑不語。

賴嬤嬤並未注意到賴瑾的不同,只開口說道:“後日就是初十,咱們家請了兩府的主子爺兒們來家中坐坐,該如何招待你可心有成算?”

賴瑾起身說道:“但憑太祖母和各位爺爺操辦就是了,瑾兒並無意見。”

賴嬤嬤點頭不語。示意賴瑾坐下。

賴瑜笑嘻嘻的握住賴瑾的手,開口說道:“哥哥這幾日也不同我玩兒了,我都悶死了。”

賴大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開口說道:“我聽你前些日子提過林姑老爺有意教導瑜兒的事情。你看是不是哪天去林姑老爺府上再問問?”

賴瑾頷首應道:“明日下朝,瑾兒便去林府上拜訪。”

眾人但笑不語。賴瑜有些不甘願的拽了拽賴瑾的袖子,開口說道:“我讓哥哥教我就好。”

賴瑾溫顏勸道:“林大人學識較你哥哥淵博多矣。你去林大人跟前進學,哥哥心裡也放心。”

賴瑜可憐巴巴的吸了吸鼻子。

賴瑾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賴瑜的腦袋。柔軟的髮絲絲滑如綢緞,用掌心摩擦著,就連心裡都生出一股子溫暖眷戀來。

賴瑜彷彿小狗兒似的蹭了蹭,這才不甘不願的說道:“那我去林大人跟前讀書,回來以後哥哥是不是不管我了?”

“怎麼會?”賴瑾挑眉說道:“每日回來我依舊會監督你完成林大人佈置的課業。你若想偷懶是萬萬不能的。”

也就是還有和哥哥在一起的機會。賴瑜小包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從小不能跟在父母身邊。幾乎是賴瑾一手養大的。叫他說話認字,為他啟蒙進學,從某種程度來講賴瑾當真做到了長兄如父。因此賴瑜也特別依賴兄長,倘或一日見不到,總覺得心裡惶惶的。

大抵從小不被父母教養的孩子內心都是敏感細膩的。且賴瑾發現,自揚州歸來之後,賴瑜黏著他的程度更甚。

每每想到這裡,賴瑾便覺得心下黯然。和他相比起來,賴瑜的童年實在是缺了太多東西。那種東西即便是賴瑾想要竭力彌補,也彌補不了的。

賴瑾心酸的嘆息一聲,向賴瑜小包子張開雙臂道:“都這麼大了還整日撒嬌賣乖的,也不嫌臊。”

賴瑜嘻嘻一笑,立刻爬下凳子猴兒入賴瑾的懷裡。一雙如蓮藕的小胳膊牢牢圈在賴瑾的脖子上,小包子“吧嗒”親了賴瑾一口,撒嬌似的說道:“我今晚要和哥哥一起住。”

賴瑾剛要開口拒絕,且聽賴瑜小包子可憐兮兮的說道:“讓我和哥哥一起住,明兒我去林大人跟前兒進學,我就長大了。”

賴瑾心下一軟,只好應道:“那就今晚,以後可不能了。”

賴瑜笑眯眯的點頭應了。

這廂眾位長輩們看兩位兄弟商量完了,方才開口笑道:“瑾兒兩兄弟的關係真好,我們冷眼瞧著多少人家的兄弟姊妹,全都沒有瑾兒和瑜兒這麼和睦的。”

賴升媳婦介面笑道:“這也是咱們家的家風清正。老太太教導的好,咱們家自上一輩起就沒有那起子惹嫌的人。因此到了下一輩,自然也是兄友弟恭,閤家和睦的。”

賴嬤嬤聞言,自得一笑,擺手說道:“你們也別往我老太婆臉上貼金了。還是商量後日宴請兩府老爺太太們的事兒吧!”

又問道:“彈曲兒唱戲的都定了哪一班?府上的太太們是最愛聽戲的,可千萬要找個好的來,免得叫太太們笑話。”

賴大頷首應道:“已經定了雲吉班,這可是京中最好的一班小戲。尋常都是給王府親貴們唱的,也是咱們家趕在了點兒上,後日他們正巧閒著。如若不然,也不會來咱們家了。”

賴嬤嬤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問了些飯菜酒水上的事情,賴大幾個一一答了。賴嬤嬤細細想了一回,只覺得再無不妥,方才叫人各自散了回房訊息不提。

且說這廂賴瑾帶著賴瑜小包子回房安置,沈軒卻是左等右等也沒見賴瑾回來。無奈之下,只得翻牆入了賴府,一路逶迤行至賴瑾房中,瞧見賴瑾半躺在床上給賴瑜小包子講故事賴瑜已經迷迷糊糊地有些睡過去了。沈軒有些委屈的跳窗而入,唬了賴瑾一跳。連忙悄聲問道:“你怎地還過來了?”

沈軒走到賴瑾跟前,順勢從背後摟住賴瑾,悶悶說道:“等你半晌見你沒來,我只好自己過來了。”

賴瑾無奈搖頭嘆息,只得將身子往裡挪了挪,開口解釋道:“瑜兒明日就要去林大人跟前進學了,他說今兒晚上要同我睡在一起,今後就是大人了。我豈有不讓的。”

沈軒立刻介面說道:“那我也住在一起。我們三個人躺一張床上。這床也不覺得小。”

賴瑾轉身瞪了沈軒一眼,低聲說道:“你別胡鬧,瑜兒還在這呢。”

沈軒陰沉著臉滿腔抑鬱的問道:“你是覺得我給你丟人,還是覺得我不配見人,非得將我牢牢藏起來才好?”

賴瑾見沈軒悶著臉,眼眸一片黯淡,心有不捨的猶豫片刻,回頭瞧見賴瑜已經睡熟了。方才轉過來用後背擋住賴瑜的視線,妥協的湊上去輕輕吻了沈軒的嘴角,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卻成功的安撫了沈軒一顆受傷的心靈。

賴瑾拍了拍身下的被褥說道:“你要是喜歡就跟我們擠一個晚上也罷了。只是以後不許胡亂說話。”

沈軒樂呵呵應了一聲,就這麼和衣躺下。一隻粗壯的手臂隨意搭在賴瑾的腰上,腦袋也下意識湊到賴瑾的頸窩處,閉目淺睡。

賴瑾輕嘆一聲,在沈軒懷裡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還不忘伸手拍拍賴瑜小包子哄他睡的更熟一些。自己也覺得睏倦疲乏,漸漸沉睡。

至次日一早,睡醒起來的賴瑜揉著眼睛看著地上洗漱寬衣的沈軒,狐疑問道:“沈大哥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我怎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沈軒咧嘴,露出一口炫目的白牙,有些得意的說道:“你猜?”

賴瑜臉色一黑,有些鄙視的看了沈軒一眼,也不搭理他。自顧自的下地梳洗,不必再提。

一時間眾人冠帶已畢,醒過各位長輩,又一起吃過早飯後,沈軒和賴瑾一同入宮上朝。朝會之上乾元帝依舊不動聲色,絲毫沒有提及江南官場一事,賴瑾自然也不會多言置喙。至晚間下朝,賴瑾歸家後換下官服,又帶著賴瑜前往林家。早就約定好了要去林家吃晚飯的,這會子自然要儘早趕去,萬萬不能失禮才是。

兄弟兩個坐著一輛翠幄青油車一路無話直到林府,早就得到林如海囑咐的林黛玉已經張羅下人置辦一桌好席面,大都是賴瑾愛吃的菜色。如今林府也只有林如海和林黛玉兩個主人,林黛玉自然是當之無愧的管家姑娘。

眾人在廳上齊聚,相互廝見後方才落座。林如海看著賴瑾身邊六七歲大小的賴瑜,粉雕玉琢如玉團般可愛,漆黑如點墨的眼珠子亂轉,越發透出一股子靈氣。

林如海眼中閃過一抹豔羨,他年已半百,生平最遺憾的事情便是沒有子嗣傳承接代,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因為一己疏漏害的賴瑾命運多舛。因此當日賴瑾為賴瑜的事情求到他的頭上,林如海二話不說便應了要收賴瑜為徒。當時滿心打算的也只是對賴瑾略作彌補,可如今見到百精百靈的賴瑜,心中卻越發歡喜,只覺得滿腔盼兒之心也有了移情之處。

當下將賴瑜招到跟前考校他的學業。賴瑜在賴瑾的教導下已經做了啟蒙,《三字經》、《千字文》、《詩經》等蒙學讀物都已經背的滾瓜爛熟,就連《論語》《孟子》都有所涉及。底子紮實,觸類旁通,如此優秀的學生林如海收的也很滿意。

林黛玉坐在一旁看著,一時間感傷自己身為女兒,不能幫父親解憂。一時間又想到了當年自己教賴瑾彈琴的時候,賴瑾也是這樣的舉一反三,心中越發親切。

閒談片刻就到了晚飯時候,林黛玉吩咐下人在偏廳擺飯。欣然飯畢,林如海帶著賴瑜去書房唸書,廳上只剩下林黛玉和賴瑾兩個。好在還有一屋子丫鬟和管家嬤嬤在旁守著,倒也不覺尷尬。

見林黛玉身邊只剩下雪雁一個丫頭,賴瑾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怎麼不見紫鵑?”

林黛玉嘆息一聲,開口說道:“總歸是榮國府的家生子。當日我問她是否願意跟著我,紫鵑心裡惦念她的父母家人,問她的父母家人自然是不願意脫離榮國府的。因此我便放了紫鵑回去了。”

賴瑾默然片刻,最終無語。

林黛玉又道:“前兒寶姐姐來看我,說她已經被選入建安公主陪侍,今後要入宮當差,以後來看我的機會也少了。”

又問道:“聽寶姐姐說,她能得償所願,還得虧了瑾弟弟出手相助。”

賴瑾開口笑道:“我也不過是從中牽線搭橋罷了。也是薛姑娘品貌為人都好,人家才看得上她。”

林黛玉點了點頭。猶豫半日,還是開口問道:“寶玉……還好嗎?”

賴瑾抬頭看了林黛玉一眼,林黛玉撇過臉去並不與賴瑾對視。賴瑾眨了眨眼睛,開口笑道:“還是從前那老樣子,你也知道的。”

是啊,人都還是從前的人,只是時過境遷,所以再回不去罷了。

林黛玉嘆息一聲,“自寶姐姐前兒來找過我,這幾日我總能想起當年在榮國府上的事兒。雖然姊姊妹妹們也有拌嘴紅臉的時候,但一起住了這麼多年好歹也都相熟了。其實細細想來總是開心大過不開心的。誰知道如今長大了,卻慢慢的生分起來。”

林黛玉心思通透,多愁善感。饒是如今長在老父身邊沒了從前那種敏感多疑,但這種遇事愛多想的性子一時半會兒還是改不了的。因此自薛寶釵前兒來瞧她,又說了那一番話後,林黛玉這幾日總有些寢食難安,尤其是想到從前。頗有一種“韶光已逝,再不復返”的悲涼。

賴瑾有些想不明白林黛玉的憂傷,見此形狀,隨口說道:“林姑娘如今住在林府,其餘的姊姊妹妹們都住在賈府,自然來往不比從前方便。不過林姑娘也可以下帖子邀請其餘的姑娘們來府上做客就是了。閨閣女子聚在一起吟詩作對,品茗弄茶,京中大多數人家都是如此。”

林黛玉眼前一亮。

又過了約有半個時辰的功夫,林如海帶著賴瑜從書房出來,滿意的說道:“瑜兒這孩子功底不錯。你教的很好。”

賴瑾起身說道:“在林伯父跟前豈敢班門弄斧,林伯父謬讚了。”

然後起身告辭。

林如海將人送至廳外,瞧見一大一小兩人的身影慢慢走遠,這才回頭向黛玉說道:“這幾日忙著朝中的事情,倒也冷落了我的玉兒。今後閒暇無事,自可邀請相熟的姑娘們來府上頑耍就是。你獨身一人在家,到底寂寞了一些。“

林黛玉含笑應了。只是目光有些悠遠,不知心中再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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