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神震驚地佇立在原地。

此時整個東大陸的中部都籠罩在異樣的風雪中, 要塞裡的士兵們面面相覷,暗自猜測是哪位神祇動用了禁咒魔法,因而影響了天氣, 而村莊裡的人們急匆匆回到了家裡, 隔著霧氣瀰漫的窗扉, 望著街道上紛飛飄落的雪花發愣。

安瑟勒瑞斯的天空中狂風呼嘯, 霰雪在風中翻滾飛舞,尖銳的冰晶撞擊出清脆的聲響, 冰雹夾雜在雪中噼裡啪啦打落。

克蕾雅苦笑一聲,“閣下竟然讓毒牙的風元素陷入狂暴, 按照規則, 既然是我的武器打碎了壁障,自然是我輸了, 你可知道為了使用這把槍我曾經多少次封印龍力、又在其中寫下多少咒文……”

雖然話是這麼說,不過主神畢竟與次神們不同, 主神們使用這些神器是為了壓制力量而不是增幅,損失一把神器對她來說不過是有點惋惜和麻煩。

天空之神微微嘆息,“我無話可說, 就算真的打起來, 你也不弱於那天的霜風之歌了。”

大多數觀眾並不知道這場戰鬥中間的變故, 許多人看得雲裡霧裡不明所以,不過最後卻明白勝負已分。

神族們卻是表情各異地看著她, 他們已經能感受到真龍的氣息, 而且還是凌駕於普通龍族之上的力量, 這種完全來自天敵的威脅感讓他們極度不適。

蘇玟現在感覺很爽,恨不得一人挑翻這群神族,不過她還是清醒的,意識到假如完全放開地打起來,安瑟勒瑞斯這座城市有壁障保護,血霧山脈之外平原上,那些人類村莊城鎮,恐怕都會受到波及。

領域全然消失,她佇立在半空中,望向神域的諸位神祇們。

大地之神海利向她輕輕頷首,諸多次神們大都不願與她對視,紛紛挪開了目光左顧右盼,“……兩位冕下和諸位閣下得到你們想要的答案了嗎?”

克蕾雅緩慢地點頭,“我們就此收手,再也不參與東西大陸的糾紛、也會退出埃爾維斯和艾希婭的戰鬥——”

天空之神側過頭去,看向外城高塔上的東大陸諸神。

黑暗神已經離開,次神們無懼無畏與她對視,火炎之神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

黑髮金眼的主神微微側著頭,他還裸露著線條完美如雕塑的精壯上身,隨意地按著欄杆,絲縷遊走的金紅光焰環繞著肌肉虯結的手臂,彷彿從血液中流淌出的熔漿烈火。

當然,那只是一種他正處在隨時都想將神域同族們打爆狀態的象徵。

伊利亞斯目不轉睛地看著某個方向,熾熱的黃金眼眸在夜色裡燃燒,燦如曜日的虹膜裡倒映著龍族少女的身影。

他的目光格外專注,瞳眸的光焰依然明亮得刺眼,那樣的視線卻莫名有些溫柔。

——這個詞放在炎神身上似乎格外諷刺。

東西大陸的戰爭數不勝數,雙方的軍隊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神明們自然也打得不可開交,在這期間隕落的次神更是數不勝數。

克蕾雅參戰的次數不算很多,然而作為主神,也難免與炎神交鋒。

彼時這位武力逆天的神明還是少年樣貌,然而絕對沒有誰敢因此小覷他,再者他本來就是最年輕的主神,更別提他數次用烈焰凝成鞭鎖將次神準神們扯得四分五裂、那些人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而在他生氣時甚至會直接用手撕碎他們的身體——

年幼的神祇沐浴在血火之中,隨手丟掉斷裂的肢體,黯淡的神魂在他的利爪間熄滅,指間的縫隙裡滴落下粘稠的血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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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凝望諸神,深邃的眼眸中翻滾著燦金的怒焰,那樣的神情看似天真懵懂,實則透露著深入骨髓的傲慢殘酷,還有一種令人畏懼的、發自內心的瘋狂。

炎神確實如同火焰,一旦被點燃,就會將世界燒成荒原,萬物焚成枯骨。

天空之神在內心長嘆一聲,她的雙目微微刺痛,只好轉移了視線,又忽然感覺旁邊有人在看自己。

她回過頭去,正對上銀髮少女不善的眼神。

龍裔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冰冷的霜藍色眼眸中湧動著威脅和怒火,還有那種佔有慾被侵犯而生出的、不加掩飾的惡意,其乎還混亂地摻雜著一絲類似於嫉妒的糾結情緒。

克蕾雅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倒不是說她真的能純粹從眼神裡解讀出太多內容,對方那如有實質波動的精神力已經影響了她,讓她感到這個年輕的混血神祇正處在爆發的邊緣——

這時候,伊利亞斯也施捨般地投來一個眼神。

“紅露珠一役後,冕下變化很大。”

天空之神轉過頭去,若有所思地說,“我還記得您之前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殺光看到的每一個人。”

蘇玟皺著眉,莫名有些不爽地回過頭去——

對 於天空之神,伊利亞斯顯然沒什麼興趣,在自己不在意的人面前,其實他連半句話都不想說,也根本不會看在好歹是一個主神的份上應付兩句,更別提對方還在諷刺他。

“輸了就快滾。”

蘇玟:“……”

她又有點想笑了。

克蕾雅的追隨者們連怒目而視都不敢,一個個在憤怒與恐懼之下憋得難受,偏偏沒人開口,不過他們也差不多習慣了炎神的態度,因此很快也就面無表情地釋然了。

“其實我們所有人都期望您能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取勝,畢竟沒人希望深淵吞噬世界,只是過去,我們和令堂有很多矛盾,而且都認為您的贏面太小,所以才做了一些錯誤的決定,現在既然……”

天空之神微微搖頭,“不過您倒是提醒了我,我還有幾句話想告訴蘇玟冕下。”

蘇玟不知道這人還有什麼話,不過也能大概猜到幾分,然後,她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最後那個稱呼!

安瑟勒瑞斯的外城落滿星光,高塔上風雪飄搖,這樣璀璨的星夜極為罕見,黑暗之都的戰士們常年面對烏雲沉沉、幾乎難分晝夜的天空,很少能見到這種景象,許多年輕人都伸長了脖子向外看,下面的橋廊和堡壘裡人滿為患,飛行騎士們也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按著魔獸夥伴的脖子,試圖讓他們在神祇們的威壓中平靜下來。

“霜風之歌屠殺聖城的起因,不過是幾個孩子要搶他的錢。”

克蕾雅的聲音在搖曳的風雪裡有些模糊。

金髮的主神嘆息一聲,“我擊敗的龍族不計其數,卻都是堂堂正正的決鬥,他們沒有哪一位心生畏懼而怯戰逃跑,倘若有這種情況,我也不會繼續糾纏。我敬佩這樣的對手,剛才那些話也是想要看看冕下你的力量究竟覺醒到哪一步,如果有失禮之處還請原諒。”

蘇玟倒是有些詫異,沒想到對方還會道歉。

但她想到剛才那一幕就氣得頭疼,又聽到那句讓她極度不爽的解釋,乾脆懟了回去,“為什麼他們要搶他的東西?”

趁著對方沒有回答,蘇玟繼續問道,“你不會指望我認同‘被人搶錢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吧,在海登帝國,曾有人因為搶走一袋麵包而被剁手,還是說——您就是那種看似高高在上實則偽善透頂的人,只因為其中一方是你的天敵,就乾脆去可憐那些罪人?”

神族們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除了東大陸的諸位,在場的大多數神族,都曾經參與過那場戰鬥,只是除了幾位主神之外,大家都不是主力,只敢站在旁邊丟幾個魔法,不過他們在心中都認同自己在行正義之舉,不是圍殺一個堪堪進入成年期的古龍末裔,而是在殺死瘋龍拯救那些弱小的大陸種族。

儘管他們並沒有去考慮這些他們認為無關緊要的細節。

“那時附近的幾個城鎮受到獸潮衝擊,聖城接納了無家可歸的流民,”克蕾雅無奈地說,“這本來是件好事,然而教廷的力量有限,恐怕還是有許多人忍飢挨餓。以霜風之歌的容貌風度,人們本該認為他是貴族,但他為了隱藏自己,封印了大半力量不說,又刻意用混淆咒語模糊自己的面容、降低存在感,然而他——”

天空之神的話音尚且在耳畔繚繞,只是這一切卻漸漸變得模糊而遙遠。

恍惚間,某些畫面悄無聲息地灌入腦海,毫無徵兆地將她淹沒。

“……”

“自己”佇立在一家酒館門口,招牌的木板在風中來回搖晃,翠綠的紡錘草曳出一片波浪,本該喧鬧的午後卻少有人經過,幾個抱著酒桶的人還滿臉警惕地走進酒館,似乎生怕有誰搶了他們的貨物,周遭的環境很吵鬧,不斷有人在說話,還有一些身影縮在牆角,在樹木枝葉投下的陰翳中,目不轉睛地盯著過往的人。

她聽見鐘聲自遠方迴盪而起,緊接著數十座鐘塔相繼發出回應,座鐘悠遠的長鳴聲自內城遙遙迴盪而來,遠方依稀能瞥見鱗次櫛比的尖塔,它們彷彿在競相向上攀升,一道又一道的拱門矗立在直通高地的階梯上,黃金的穹頂在日光裡熠熠生輝。

外城卻是一片喧囂混亂,商販與居民們看上去都不太高興,幾個聖騎士牽著魔獸走過去的時候,街上那些衣衫襤褸的人們面露畏懼,紛紛給他們讓路,騎士們一個個都在壓抑著,似乎在強迫自己不要露出嫌惡的表情。

“先生。”

酒店的老闆抱著一個木桶走出來,緊接著愣了一下,“您的夫人走了嗎?”

“她不太舒服,在城外的馬車裡等我。”

蘇玟聽到“自己”開口說話了。

那人的聲音明朗悅耳,帶著少年特有的清越,還有淡淡的笑意。

“我們本來住在很遠的地方,但是在她懷孕之後,她經常會提出許多可愛的要求,譬如說來看看埃爾維斯……冕下的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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