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爭和魏佳茗帶著殷攸回到農家小院的時候, 遠遠看見小院的門開著,夫妻倆心裡一驚,急忙加快了腳步, 直到他們走進小院,看見和殷覓棠、殷洛青說話的殷奪時,才松了口氣。

“哥, 嫂子,你們回來了啊。”殷奪立刻站了起來。

“姐!”殷覓棠和殷洛青則是一臉欣喜的跑向殷攸。

殷爭點點頭, 詢問他:“查到什麼人了?”

殷奪說了一個不是中原人的名字。殷爭和魏佳茗居然一臉平靜。

殷奪有些驚訝:“哥,什麼人啊?有仇啊?”

“嗯, 是有些過節。”至於到底什麼過節,殷爭顯然不想對殷奪說。

殷奪看了魏佳茗一眼,說:“行。我已經派人查下去了,一定把這人捉拿了扔進天牢裡。”

其實想殺殷爭的人是牧西的一個惡霸, 牧西那樣的地方, 官兵的力量很小, 盤根錯節的勢力和硬拳頭才說了算。

魏佳茗小時候生在草原, 又是無父母照顧的野孩子,頗有點吃百家飯的意味。這個“惡霸”雖然家裡幾代都是惡的,但是他母親在世的時候對魏佳茗還不錯。草原上的孩子都是一塊野大的。他原本也沒特別喜歡魏佳茗, 就是後來對於草原上最美的姑娘被一個細皮嫩肉的中原書生拐走了十分不爽。

他雖是草原上一霸,可畢竟當初魏佳茗跟著殷爭回了京城。他就算惱羞成怒也無可奈何。這一回殷爭回牧西,他這才又動了殺意。

晚上,魏佳茗看著三個女兒都睡著了, 她才回到房中。

望著屋內不甚明亮的燈火,魏佳茗有些自責,殷攸雖然懂事很早,可是她的成熟是這半年一下子變成的。倘若她沒有把兩個女兒帶出殷家,也許此時的殷攸還能更無憂一些。

魏佳茗揉了揉眉心,疲憊地嘆了口氣。她自幼逍遙慣了,做了不少不計後果的事情。可自從嫁給殷爭又做了母親,整個人越發柔和起來,做事也會翻來覆去地思考,儘量周到。

把殷覓棠留在殷家,不發一言丟下和離書帶著殷攸和殷洛青遠走高飛。——是她思來想去最為周到的決定,是可以將對所有人傷害降到最低的辦法。

然而總是有那麼多變故。

魏佳茗抬頭,望向走進來的殷爭。

這個男人儒雅溫柔,有著她年幼時最不喜歡的那種文質彬彬。可他文弱的外表下卻也執拗得可怕。

望著逐步走近的殷爭,魏佳茗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殷爭,你就當我變心了,不想和你過了,你重新找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過日子不好嗎?”

“不,”殷爭彎下腰,雙手搭在魏佳茗的肩上,望著她的眼睛,“你不會變心。你的心裡滿滿都是我,愛我到不可自拔。”

魏佳茗笑了,她笑得前仰後合,像曾經無數次那樣去摸殷爭的臉。

這個文弱的男人帶她走出大漠和草原,帶她見了完全不一樣的天地。他牽著她叩響魏家的大門,又和她一起被魏家的家僕揮著掃把趕出門。那個時候,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和落葉,說:“無妨,餘生我就是你的家。”

那一瞬間,面前灰頭土臉的小書生就真的是她餘生的一切。為了他,沒有什麼不可以。

魏佳茗收起笑,有些疲憊地垂下眼:“是啊,所以我得離開啊……”

殷爭太瞭解魏佳茗的性子了,所以他也不問緣由,而是說:“祖母過世了,分家了。”

殷爭一直盯著魏佳茗臉上的表情。魏佳茗搖了搖頭。

殷爭心下微明,他試探著問:“因為我母親?”

殷爭注意到魏佳茗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尖輕輕動了一下。

殷爭縮了下眼睛。

“我知道了。”殷爭緩慢地點了下頭。

“你知道什麼?”魏佳茗忽然有些緊張。

“回家吧。我再買一處宅子,不和母親一起住。”

魏佳茗忽然有些慌亂:“你在胡說什麼?你母親不會準的,別人會罵你唾棄你不孝,你也別想再做官了!”

殷爭彎唇笑起來,他彎著眼睛看向魏佳茗,問:“顧慮這麼多還是那個從草原走出來的你嗎?”

魏佳茗慌亂的眸子逐漸沉寂下來。

殷爭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散去,他比誰都清楚魏佳茗身上被磨去的瀟灑肆意是為了誰。

“殷爭,你不要再用這招逼我了……我不能……真的不能回去了。你相信我這一次,這樣真的對誰都好……對誰都好……”魏佳茗閉上眼睛,她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握成拳鬆開再握拳再鬆開……

殷爭握住她的手,把她一雙冰涼的手攏在掌心裡。他盯著魏佳茗的眼睛,又一次試探著問:“佳茗,你在逃避什麼?你在害怕……你逃避的不想說出口的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會傷害到別人?”

殷爭頓了一下,“那個會被傷害的人……是我?”

魏佳茗甩開殷爭的手,猛地站起來,向後退了兩步,驚恐地望著殷爭。

是該說殷爭太敏銳還是說殷爭太瞭解她?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她根本瞞不住。

殷爭忽然溫柔笑起來,如沐春風。他直起身,兩步走到魏佳茗面前,輕輕把她攬進懷裡,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低聲安慰:“沒事沒事,我不問了。我好好的在這兒呢。”

那一種驚恐的不安再次襲來,魏佳茗整個人開始發顫。就像這個男人總會用所有的一切來護著她,她也想拼盡全力地去保護他。

這一刻,魏佳茗又猶豫了。

為了這個男人,她是不是也可以選擇忘記、原諒,或者忍受。

她慢慢抬起手,攥住殷爭腰際的衣襟,逐漸將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在他的胸膛。然後將臉埋在殷爭乾淨的灰白衣襟上。她眼中的光也一點點變得灰白,黯然無色。

第二日,要回去了。魏佳茗像沒事人一樣照顧三個女兒。不管什麼時候,她不想將不好的情緒留給孩子。

魏佳茗去廚房拿東西的時候,殷覓棠拉住殷爭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問:“孃親跟我們一起回家嗎?”

殷攸和殷洛青也一臉緊張地望過來。

殷爭笑著“嗯”了一聲,“當然。”

殷覓棠和殷洛青前一刻緊張兮兮的表情立刻變得欣喜異常。

倒是殷攸有些意外,她擔憂地望了一眼門口的方向,把筷子放下了。

大女兒的表情被殷爭看在眼中,他假裝沒有看見,依次給三個女人夾了她們各自喜歡的菜。

殷攸望著自己的父親,欲言又止。

魏佳茗端來剛剛被忘在廚房的一碟菜,神態自然地和大家一起吃飯。

“攸攸,怎麼不吃?”魏佳茗問。

殷攸拿起筷子胡亂往嘴裡塞了一口米飯。她咬著筷子,心裡不是滋味兒。

殷爭並沒有帶著妻女回殷府。他多年前在書院讀書的時候曾就近買了一個很小的宅子。他帶著妻女來了這裡。這處小院子雖然十多年沒人住,可殷家每隔一段時日會派僕人打掃一次。距離上次打掃也沒過去多久,所以小院看起來乾乾淨淨的。

殷覓棠黑黑的眼眸轉了一圈,小聲問:“爹爹,我們怎麼來這兒了呀?不回家嗎?”

一時間,沒人回答她。

過了一會兒,魏佳茗揉了揉她的頭,說:“孃親這段日子先住這裡,你們還是回殷家去。”

殷覓棠和殷洛青都有些茫然無措。殷攸立刻開口:“我不回去,我要留在娘這邊和娘一起住!”

殷洛青望著孃親和大姐,咬了下嘴唇,也說:“我也要在這邊和孃親一起住。”

殷覓棠急忙也說:“我也要和孃親一起住!”

魏佳茗望向殷覓棠的目光頓了一下。

“棠棠捨得祖母嗎?”魏佳茗問。

殷覓棠怔怔望著孃親,不知道為什麼她隱約明白好像自己必須在孃親和祖母兩個人中二選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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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殷覓棠回答,魏佳茗輕嘆了一聲,輕柔地揉了揉殷覓棠的頭,柔聲說:“棠棠平日裡是住在宮裡的呀,這兒沒有殷家離皇宮近呢。等你沒課的時候來看孃親也是一樣的呀,孃親也會時常看望你。”

“對哦……我是住在宮裡哦……”殷覓棠懵懂地點頭。

望著眼前眼中藏了一抹茫然和失落的殷覓棠,魏佳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明白稚子無辜的道理,可她終究做不到對殷覓棠如上面兩個女兒一樣,她甚至還不太懂該怎麼對待殷覓棠。

一旁的殷爭審視著魏佳茗的表情,微微皺眉。

殷覓棠跟著殷爭回殷家的時候,頻頻回頭望去。孃親和兩個姐姐站在路旁目送著她和爹爹離開。兩個姐姐在跟她揮手。孃親的目光一直望著她,是一如既往地溫柔。

不知道為什麼,殷覓棠覺得自己好像有一種又一次被孃親單獨丟下的感覺。她牽著殷爭的手不由自主微微用力了一下。

“棠棠怎麼了?”殷爭低下頭來看她。

“沒事呀!”殷覓棠仰著臉明燦笑起來。

“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爹爹抱?”

殷覓棠彎著眼睛搖頭,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這麼高興?”望著小女兒臉上的笑容,殷爭略沉重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嗯!”殷覓棠重重點頭,“因為孃親和姐姐都回來了呀!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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