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 殷覓棠雙手抱著碗,亮亮的眼眸卻轉來轉去,一直盯著爹爹和孃親。爹爹和孃親都是一臉平靜地吃飯, 一點都不像好幾年沒見過面的樣子……

殷覓棠仔細回憶了一下,來到這兒以後爹爹和孃親也沒有說過什麼話呀。怎麼就能這麼平靜呢……

殷覓棠把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胡思亂想了,碗裡抱著的米飯快涼了也沒吃幾口。後來,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別人都吃完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沒吃幾口的飯碗。

她舔了下舌頭, 其實她沒吃飽。但是……這種詭異的氣氛讓她不敢多吃了。

“又不好好吃飯。”魏佳茗看了殷覓棠一眼。

殷覓棠目光有點躲閃,小聲撒謊:“不……不餓……”

魏佳茗直接端起殷覓棠的碗, 用勺子舀了好大一口飯塞進殷覓棠嘴裡,然後又是好大的一塊肉。殷覓棠鼓著軟軟的兩腮使勁兒吃呀吃,剛剛咽下去,魏佳茗又塞了她一嘴。

殷絡青在一旁搖搖頭, 無奈地說:“都多大了還要人喂。”

殷覓棠把嘴裡的雞肉使勁兒咽下去, 剛想說自己可以吃, 魏佳茗又一口湯灌了進來。殷覓棠沒嘴說話了, 只能預設地張大了嘴等著孃親喂她。

吃了飯,殷絡青給妹妹使了個眼色。殷覓棠重重點了下頭,心領神會地牽著姐姐的手去院子裡玩。

……總要流出爹爹和孃親說話的時間呀!

魏佳茗收拾了碗筷去廚房洗碗, 殷爭跟過去幫忙。廚房裡,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碗筷相撞的聲音和水聲,偶爾院子裡能傳來兩個女兒的聲音。

殷爭將最後一捧洗好的筷子遞給魏佳茗, 魏佳茗接過來,放進筷籠收好。兩個人幾乎是同時伸手去拿架子上的帕子,殷爭先一步拿到,魏佳茗收回視線,站在一旁等著。殷爭三下兩下將手上的水漬擦乾,然後彎下腰給魏佳茗插手,他擦得很仔細,全然不是給自己擦手時的馬虎大意。

“怎麼劃破了一塊。”殷爭將魏佳茗的手心攤開,摩挲著她拇指裡側的一道細小的傷口。這傷口不深,瞧上去也沒多久,正在結痂的樣子。

魏佳茗隨意瞟了一眼,說:“不記得了。”

殷爭避開她拇指內側的傷口,仔細把她的每一個指縫擦乾。魏佳茗的手有點涼,殷爭把帕子放在一旁,把魏佳茗的手捧在掌心裡輕輕搓了搓。

他說:“知道你在躲著我,所以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卻沒想到你是跟著我的。”

魏佳茗望著眼前垂眸的殷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不是。”

殷爭不說話。

魏佳茗皺眉,他不說話就是不相信。她又加了一句:“誰稀罕跟著你,只是……只是恰巧來找你。”

殷爭有些驚訝地抬眼望著她。

魏佳茗這是實話,她躲了殷爭很久,如今不得不硬著頭皮來找他。因為她遇見了一個天大的麻煩,而這個麻煩好像只有殷爭有那麼一丁點的可能解決。

“你就沒發現哪兒不對勁嗎?”魏佳茗有點生氣瞪著殷爭。

殷爭想了一下,不答反問:“攸攸的事情?”

魏佳茗嘆了口氣,她轉過去,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她倒是想一走了之,瀟瀟灑灑。可他麼的閨女一個比一個不省心,早知道當年生這麼些討債鬼幹嘛。

“攸攸怎麼了?”殷爭又追問了一遍。

魏佳茗欲言又止,甚至是難以啟齒。她憋了半天,說:“跟我來。”

魏佳茗和殷爭走出廚房的時候,一直坐在院子裡的殷覓棠和殷絡青小眼神唰的一聲地就望了過來。

“你們兩個在家裡乖乖待著,哪兒也不許去,誰敲門也不許開。”魏佳茗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她說完的時候已經站在了小院的門口等著殷爭。

“嗯嗯!”殷覓棠和殷絡青站起來,一起點頭。

等到爹爹和孃親出門,並且將門也鎖上了。殷覓棠扭過頭來,望著殷絡青,有些擔心地說:“姐姐,他們會不會出去吵架呀?”

殷絡青搖頭,她問:“你見過他們吵架嗎?”

殷覓棠仔細想了好一會兒,搖搖頭。在她的印象裡,她就沒見過爹爹和孃親吵架,臉紅的時候都沒有過。

魏佳茗帶著殷爭走近小村莊的深處,在一處小院落停下來。

殷爭望著攸攸的身影,眉頭一點一點擰緊。

那是一個簡單的農家小院落,可瞧著竟是被村子裡別的院子更乾淨整潔。一個青年男子穿了一身大紅的衣裳,坐在樹下彈琴。

而攸攸坐在紅衣男子對面,雙手託腮,一臉花痴。

殷爭指著殷攸,問魏佳茗:“咱們女兒多大來著?”

魏佳茗白了他一眼。

殷爭在心裡算了又算,是十一歲啊,沒錯啊。

攸攸看見魏佳茗和殷爭往這邊走,她急忙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讓他們打擾尤河彈琴。

殷爭皺著眉還想往前走,魏佳茗卻伸手拉了他一把。

攸攸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朝著魏佳茗和殷爭跑過來,她一臉開心地拉住殷爭的手,喊了聲“爹爹”。

殷爭輕咳了一聲。

“爹爹,我要嫁給尤郞!”

殷爭想要說的話就這麼生生噎住了。他有些無措地看向一旁的魏佳茗,魏佳茗顯然已經習慣了,面無表情。

縱有千言萬語,殷爭發現自己語塞了。

尤河專注彈琴,似沒有注意到有人過來。殷爭看了尤河一陣,越看越扎眼。他扯著殷攸走到遠處,無奈地問:“攸攸,你才十一歲。不許胡鬧!”

“當今太后就是十一歲嫁給太上皇的,她可以,我為什麼不行?”殷攸一臉堅定。

殷爭語塞。

殷攸已經用這個藉口對魏佳茗說過很多次了,魏佳茗有些疲憊,已經不知道再如何解釋了。

殷爭彎下腰,握住女兒的雙肩,語重心長地說:“攸攸,你不能學太后這個。”

……他女兒學什麼不好學這個啊!

“為什麼不能學?我小時候就說了,要像阿卻一樣十一歲就嫁人。我找了好久了,終於在十一歲的時候找到尤郞,這不是天大的緣分嗎?”殷攸一口氣說出來,說話像撿豆。語氣中帶著點賭氣的執拗。

“攸攸。你還小不懂……”

“我怎麼小了?我怎麼不懂了?就算我不懂,那你是我爹,你教給我呀!”

“攸攸,太后和太上皇是師徒的關係。當初也是情勢所迫,太后才會很早嫁給太上皇。可那是假的,不是真的嫁……”

殷爭又開始變得嘴笨了,他發現他沒法跟女兒說清楚這個。

“我知道呀。孃親都告訴我啦。真成親假成親,不就是有沒有洞房嘛?那我也可以先嫁給尤郞,等我長大了再和他洞房!”

“殷攸!”殷爭黑了臉。

殷爭覺得自己的肝兒在發顫,驚的,氣的。

殷爭站直身子,來回徘徊。他背在身後的手縱使握成了拳頭,也仍然在發抖。他是不是轉過頭,看向遠處樹下彈琴的扎眼身影,眼中流露出一種怒火。

殷攸低著頭,眼圈紅紅的,卻堅持不哭出來了。

魏佳茗之前已經勸過殷攸很多次了,道理講了,冷戰用了,甚至也動手打過了,完全沒用。這孩子是從小就嚷著十一歲要嫁人,卻沒想到是真的。

魏佳茗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想著找殷爭勸一勸。可是瞧著殷爭這樣,顯然也是無措。魏佳茗看見殷爭盯著尤河的目光,無奈地說:“你冷靜,別動手。那人我也打不過。”

她要是能打得過,真想把那個搶女兒的野男人拿刀剁了。

殷爭氣得原地轉了兩圈,指著遠處的尤河,憤怒地說:“你瞧瞧他那樣子像不像個戲子?”

殷攸鼓著兩腮,不愛聽。

魏佳茗笑了一下,說:“他不是,不過他哥是名動四方的第一戲子尤川。”

殷爭覺得尤川的名字有點耳熟。他想了好一會兒,才恍然,曾經他還和那個尤川同宴飲酒。因那個尤川是太上皇的友人。

居然是尤川的弟弟,殷爭望著遠處的尤河,眼中的憤怒稍微少了些。這……也算拐著彎的熟人?這家女兒不能打不能罵,要不然從這個人下手?

尤河一曲終了,施施然起身,望向遠處的一家三口,笑然將其請至家中。他煮了茶,給殷爭和魏佳茗斟了茶,從容坐在對面。

魏佳茗已經不是第一次與他接觸了,可殷爭看著他的目光怎麼都不舒服。

攸攸從旁邊的一間屋子裡跑出來,手裡提著一個茶壺,她蹲在尤河身邊,給他倒上茶水。

——這一幕,看得殷爭眼睛都綠的。

縱使心裡再怎麼不滿,殷爭也沒有當面發作,簡單和尤河閒聊了幾句。尤河一一笑應。尤河似乎沒有半分的尷尬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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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是從容,對面的殷爭越是心裡不對味兒。

尤河將一切看在眼中,他輕笑了一聲,對攸攸說:“你先出去玩一會兒。”

“好。”攸攸站起來,有些擔心地望了一眼尤河,又看了看自己的爹孃。

殷爭別開眼,根本不想這個時候和她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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