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樂的第一筆生意, 來自一個名叫“洞洞居士”的網友。她想請桓樂幫他題一行字,每個字五十塊, 越快越好。

關於價格, 桓樂並不在意,因為這畢竟是他的第一單生意,所以他很爽快就答應了,並且答應當天就交貨。

可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 桓樂還遲遲沒有下筆。

阿貴提醒他:“樂樂少俠,你再不動筆, 這生意可就要黃了。”

桓樂緩慢地搖搖頭,說:“我只是在思考這句句子——天下第一man騷, 到底是什麼騷?那個人說要我寫得酷一點、霸氣一點, 可你不覺得這些詞本身就挺矛盾的嗎?”

“那是你頭髮長見識短。”阿貴吐槽:“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寫就是了,三百塊錢呢。”

但桓樂是個極其敬業且有追求的人,所以他還是決定去瞭解一下這個什麼騷,以便能寫出它的精髓。

阿貴忍不住了, 說:“我覺得你就挺騷的。”

桓樂挑眉:“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你們倆能閉嘴嗎?”岑深聽他倆反覆說那個字,聽到忍無可忍, “再吵就出去。”

一人一龜終於閉嘴,打算做個正經妖。

桓樂琢磨了半天, 廢了好幾張紙,終於寫了一張較為滿意的,拿給岑深讓他幫忙掃描傳輸。岑深不疑有他, 結果拿起來一看,發現這是兩張紙疊在一起的。

下面的那張紙上寫著一段極其囂張跋扈的行草——我才是天下第一,不要錢,聊一下嗎?

岑深沉默了幾秒,回過頭去,發現桓樂已經躲到了工作室門外,探進半個身子,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他。

“阿貴。”岑深語氣寒涼,眼神更涼。

阿貴渾身一哆嗦,“這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教的!”

你們這些年輕妖真的很奇怪哦,你儂我儂的時候不感激我,一有事就讓我背鍋,真的好棒棒。

岑深深吸一口氣,“以後不要再帶他上網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阿貴不服氣:“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岑深:“……”

阿貴:“我是說我已經管不了他了,你知道的,他十根手指頭比我四隻腳快多了。更何況又不是我把手機給他的……”

這話說得,竟讓岑深無法反駁。

最後岑深還是什麼都沒做,只當沒看到那副字,讓桓樂大為失望。唯一令他高興的是,那個洞洞居士很喜歡他的字,爽快地給他打了三百塊錢,還說下次再約。

桓樂沒有支付寶賬號,所以錢在岑深的賬號裡,岑深說要給他的時候,桓樂還特大方地拍拍胸膛,“我的就是你的,都放你那兒。”

阿貴腹誹: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三百萬呢。

但不論如何,桓樂的賣字事業就這麼走上了正軌。雖然來找他的人依舊不多,每次賺的錢也不多,但岑深本來也不指望他能掙錢,看他寫得開心,也就夠了。

當然,如果他不在掃描的時候加塞各種亂七八遭的騷話,就更好了。

接下來的這幾天裡,岑深按照之前的路子繼續修復陣法圖,但並沒有再從中獲得柳七的記憶。

很快又到了複診的日子,今天南英有事,所以把約定的時間從上午改成了下午。等到兩人從南英家離開時,天都已經黑了。

“餓了嗎?”桓樂牽著岑深的手問。

“還好。”岑深搖頭。南英怕他們餓著,提前在竹屋裡準備了吃的,所以他現在還有五六分飽,不算餓。

桓樂也不餓,他難得有這麼迎著晚風跟岑深在街上散步的時刻,所以情願晚一點回家。

這也讓他想起了那個在酒吧裡的夜晚,正是那一夜,他明白了自己對岑深的心意。

於是走著走著,桓樂忽然停下來,轉過身正對著岑深,道:“阿岑,我好像還沒正式跟你說過我喜歡你?”

岑深:“……有必要嗎?”

“有啊!”

“算了。”

“這怎麼能算了呢?”桓樂的目光掃過岑深右耳的耳墜,“我定情信物都送了的。”

岑深有點不理解他的思路,既然定情信物都送了,那一句“我喜歡你”還有什麼重要的。形式總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東西。

但桓樂很堅持,岑深也就隨他去了。

“阿岑,我……”誰知桓樂說到一半,眉頭忽然蹙起,轉頭望向東邊某個方向,神情嚴肅。

岑深問:“怎麼了?”

桓樂搖搖頭,“說不上來什麼事,但剛才那邊忽然有股異常的波動。我來現代那麼久,還從沒在這裡碰到過這種情形。”

聞言,岑深也望著那個方向仔細感知了一下。但他法力不如桓樂深厚,對天地元力的感知也遠不如他,所以什麼都沒有感知到。

“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有岑深在,桓樂不敢冒一丁點兒險。

岑深也沒有那麼大的好奇心,只再望了眼桓樂說的那個方向,便順從的跟著桓樂往家走。桓樂一直牽著他的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兩個人的位置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從岑深帶著桓樂,到桓樂牽著岑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桓樂挺拔的背影,總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可沒過幾分鐘,桓樂再次停下腳步。天生異於常人的嗅覺讓他從風中感覺到一絲危險,剛才那股驟然爆發的波動又驟然消失,也透著一股不尋常。

“不對勁。”桓樂把岑深往身後擋了擋,耳朵微動,右手倏然往空中探去。

長刀自虛空中抽出,強烈的元力波動自兩人身後迸發,與這波動同來的,還有一股詭異的陰森氣息。

“鐺!”電光石火間,桓樂反手一刀刺入那團黑霧繚繞的陰影內,與此同時一個滑步與岑深位置互換,將他牢牢護在身後。

岑深呼吸一滯,但他並未立刻出手幫忙,而是鎮定的看向四周——他很清楚自己的實力,所以他要做到的,就是不給桓樂拖後腿。

可那黑影來得快,去得也快,只眨眼間,便消失了蹤影。

但桓樂知道它還在,他能感覺得到。而且剛才他一刀刺入黑影,聽見的明明是刀兵相擊的聲音,也就是說,對方也有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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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桓樂一手持刀一手護著岑深,聲音低沉。

岑深卻在此時瞧出點異樣來,輕聲道:“你看周圍的顏色。”

桓樂細細看去,只見周圍的景物好似都變成了單調的黑白二色,就連街邊的彩色廣告牌都是如此。

這已經不是原來的世界了,可他之前竟沒有絲毫察覺。

“別怕,有我在。”他的聲音卻更加鎮定,掌心的溫度也一如以往,安撫著岑深。而就在這短短幾秒的時間內,又是兩道翻滾的黑影從不同的方向襲來。

一抹冷冽在桓樂眸中閃過,少年眉目如刀,出手如電,眨眼之間便將黑影一刀披散,快得在岑深面前拉出了殘影。

彷彿只是眼前一花,他便又回到了岑深身邊,像個忠誠的騎士,從未離去。

“不太對勁。”桓樂甩了甩刀,品味著方才的手感,第二次說出了這句話。

“怎麼說?”岑深問。

桓樂警惕得掃向四周,道:“這些霧化的黑影似妖而不似妖,沒有實體。在所有的妖怪中,只有影妖有這樣的特徵,可他們不可能擁有這麼強大的攻擊力。”

說罷,桓樂手起刀落,又打散了幾個黑影,“你有沒有覺得周圍越來越冷了?”

冷?

岑深聽他這麼一說,確實感到有一點冷,而且是鑽入骨子裡的陰冷。

“小心。記住無論如何,優先保護你自己。”桓樂不想再繼續耗下去了,這不符合他的作風。於是他叮囑了一句,便當機立斷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流著鮮血的手指抹過刀身。

紅光乍現的同時,他一刀刺入地面。

“都給我出來!”

“轟——”一股無形的波動,以長刀為中心向外極速擴散。就連被刻意避過的岑深,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震懾力,讓人忍不住心顫。

他驀地抬眸,只見無數道黑影像是被從四面八方震出來,在這黑白的世界裡,幾乎與背景同色。

此時的情形,說是陰風陣陣也不為過。

無數的黑影,刮過陰森的風,少年的眼睛裡卻有久違的戰意。一步踏出,刀尖揚起,無盡的黑霧自刀鋒蓬勃而出,一刀落,而風雲動。

黑影在嘶吼著,發出輕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怪聲,想逃離,卻又被桓樂的刀風攪亂了方向,無法掙脫。

“砰!”

“砰!”

“砰!”

長刀無情斬落,一個又一個,乾脆利落。

岑深下意識抬手遮擋著那刀風,卻驀然發覺這風從他的兩側自然滑過,完全避開了他。而就在這時,“啪啪”的鼓掌聲從看不清方向的不遠處傳來。

岑深警覺地搜尋著聲音的來源,恰在這時,桓樂斬落了最後一個黑影,翩然落在岑深身側,目光精準地望向東面。

“喬楓眠?”這熟悉的捉妖師的氣息,桓樂絕不會忘。

黑霧散去,黑白的世界卻沒有恢復自己原來的色彩,但看清周圍的人已綽綽有餘。岑深轉頭望去時,喬楓眠就站在路邊一個廣告牌的頂端,穿著件黑色的風衣,領口豎起,唇角帶笑。

那把金十二就被他拿在手裡,晚風吹過,十二個金環叮噹作響。

“你們難道不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嗎?這麼晚了還在外面瞎晃悠。”喬楓眠問。

桓樂略作思忖,驀然變色,“七月七?”

“是啊。”喬楓眠意有所指地笑笑,“將死之人的味道,總是格外誘人的。你可得小心把人看好,別讓他不小心被帶走了。”

聞言,桓樂心中一緊。岑深也很快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什麼,七月七,鬼門馬上就要開了。可往年這時候他也不曾遭遇到這種襲擊,難道僅僅因為他壽數將盡嗎?

“你的話有問題。”桓樂直言:“今晚是七月初六,鬼門未開。惡鬼橫行,必事出有因。”

說罷,他又重新打量了喬楓眠一眼,挑眉道:“你拿著刀出現在這裡,捉鬼麼?”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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