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樂被趕出了大門, 垂頭喪氣地坐在門檻上拔草。

草啊草,你於青石裂縫間生長, 何其頑強。

阿岑啊阿岑, 你如九天之孤月,何其冷酷。

桓樂抖手揚起一把草,看啊,他的命運就像這紛飛的草, 無根漂泊。還被趕出家門。但是他又能怎麼樣呢?他摔壞了阿岑的手機,手機這麼神奇, 應該很貴吧?

怎麼辦?

他今天是不是進不了門了?

“汪!”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狗叫。

桓樂抬頭, 便見一隻土黃色的小奶狗坐在斜對角那戶人家的門口, 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桓樂。

“汪汪汪!”你好奇怪哦,長得像個人,聞起來跟我一樣。

“沒錯,我就是你祖宗。”桓樂正兒八經的認起了親戚。

“汪?”奶狗疑惑地歪起了頭。

“汪。”桓樂也歪起了頭。

“汪!”我往左。

“汪。”我往右。

兩個狗頭歪過來又歪過去, 小奶狗終於確定他是同類,小心翼翼地邁出了友誼的步伐。它走到桓樂面前, 謹慎地在他腳邊嗅了嗅,抬頭:“汪汪?”

桓樂摸摸他的頭, 把自己身為妖怪的氣場收斂好,免得嚇到它。就在這時,他忽然靈機一動, 捧住奶狗的臉,說:“幫你祖宗一個忙,行嗎?你幫我忙,我就收你做小弟。”

“汪?”奶狗又歪起了頭。

“你別動哦。”桓樂抬起右手,黑色的法力逐漸從掌心滲出,繼而化作絲絲縷縷纏繞於指尖。他五指微動,法力便在他的操控下變成化作一頂小黑冠戴在奶狗頭上,蕩下兩根飄帶隨風飄揚。

再打個響指,它又穿上了威風凜凜的大黑袍,霸氣十足。

桓樂滿意地點點頭,瞅著四下無人,便一巴掌拍在它屁股上,“去!”

黑色祥雲凝聚腳下,託著小奶狗越過院牆朝小院飄去。風吹著他的大黑袍和長飄帶,“咻”的一聲降落在遊廊上,宛如天狗降世。

“臥槽?哮天犬嗎???”阿貴瞪大了綠豆眼。

岑深也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目光,怔怔地看著對方。

“汪!”祖宗讓我來道歉!

說時遲那時快,小奶狗對著岑深撲通一聲五體投地。

岑深:“……”

阿貴回過神來:“這不是樂樂少俠的本體吧?好小!”

桓樂忍不了了,立刻從院牆那兒探出頭來:“那不是我,我比它威風多了!”

阿貴震驚:“你這到底玩兒的哪一出?”

桓樂:“我道歉啊。”

阿貴看看趴在院牆上的桓樂,又看看還在五體投地的小狗,終於明白了這出戏的真意,於是很給面子地笑出了聲。

“閉嘴。”岑深卻依舊那麼冷酷。

阿貴立刻閉嘴,忍笑忍得很辛苦。桓樂則很憂心,看來阿岑還是沒有原諒他,這可怎麼辦呢?

“阿岑,我錯了,我不該把你的手機摔壞。”他老老實實地認錯,希望能以真心換真心。

真心他倒是換到了,但沒到他手上,被小奶狗截了胡。岑深把小狗拎起來,找了根火腿腸喂他——那是桓樂的零食。

好在他沒有把小狗抱在懷裡,否則桓樂得慪死。

岑深隨即把狗放到院子裡,告訴桓樂:“哪兒拐來的,還哪兒去。”

“我馬上去!”桓樂從院牆上跳下來,抱起狗就跑。他發誓,他以後絕不再讓其他的狗接近岑深了。

另一邊,岑深收到東風快遞的訊息,信件已順利寄出,不日將會送達。他不由松了口氣,信寄出去就好,只是不知道傅先生看到裡面夾帶的東西,會不會給他回信。

他一邊想著,手裡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五分鐘後,手機安裝完成。

阿貴說:“你既然都把手機修好了,就放他進來唄,樂樂少俠要委屈死了。”

“委屈?”岑深拿起手機給阿貴看手機上顯示的畫面:“是誰教他搜這個的?”

阿貴縮了縮脖子:“這可不關我事啊,他自己要搜的,而且你又知道他喜歡男的還女的?說不定人家就喜歡脆皮鴨呢。封建思想要不得,小深深。”

岑深默然,這樣說好像也沒什麼不對。他不予置評,繼續低頭搞研究去。隔壁吳先生留下的書籍、手稿,他能複製的都複製了一份過來,至於原件,他一樣也沒帶走,甚至仍刻意保持著最初的擺放位置。

他始終覺得,如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那他不過就是一個偶然的闖入者,擅自翻閱書籍已是唐突,怎麼能再影響故事的走向呢?

所以從這前天開始,岑深都很少再去隔壁了。關門,落鎖,無先生還是那個無先生,就讓他永遠留在這小巷深處的光陰裡,活著。

岑深再次進入閉關模式,什麼都不聽,什麼也不管,眼前只有無限迴圈的陣法圖和元力流轉紋路。

究竟,小繡球陣法圖的修復之道,在哪裡呢?

岑深從吳崇庵留下的資料裡,找到了一些跟柳七有關的東西。讓人覺得很意外的一點是,在那個匠師最後的輝煌年代裡,站在最頂點的那兩個人,無論是柳七還是傅先生,都沒有加入匠師協會。

也許在那個時候,匠師協會就已經沒落了。

柳七這個人,外界對他的評價褒貶不一,甚至是貶斥居多。因為他與傅先生那樣高雅之人不同,也與吳崇庵那樣的鞠躬盡瘁者不一樣,他好走極端,且從不分善惡。

他毫無疑問是一位傑出的匠師,往前數一千年,往後數一千年,恐怕都找不到第二個比他更醉心於匠師行業的人了。但天才與瘋子往往只有一線之隔,他為了攀登他心目中的那個高峰,幾乎可以說無所顧忌。

柳七的一生造出過許多法器,其中有很多都已經達到了寶器的級別。再往上一步,便是神器。

可是這些寶器的絕大部分,都造成了一定的災禍。唯利是圖者、野心家、殺人魔,不管你是誰,只要你付得起相應的價錢,且提出的構想能勾起柳七的興趣,他就可以幫你造出你想要的東西。

對於他來說,這或許是一個又一個有意思的挑戰,可對於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來說,柳七不也是一個助紂為虐的幫兇嗎?

就連阿貴也曾說過——柳七是活該遭報應的。

可柳七從不在乎,他一直我行我素,從未停下過自己的腳步。

鬼匠柳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個值得佩服的人。岑深對他的處世理念不敢苟同,但也曾羨慕他那顆堅定的心。

那些精妙的技藝,永遠都是那麼的令人沉醉。

託吳崇庵的福,岑深能感覺到自己在逐漸進步,一些以前想不通的問題,他都可以在吳崇庵的手稿上找到答案。

可這太慢了,等到他達到柳七的那個境界,都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後。桓樂能等得了那麼久嗎?他能等得了那麼久嗎?

岑深感到一絲緊迫,就在這時,桓樂回來了。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似是完全忘了岑深對他的懲罰,單手摩挲著下巴往工作室這裡走來。

走到門口時,他又忽然停下了,蹙眉不語。

“你在想什麼?”岑深難得地主動詢問。

桓樂臉上的嚴肅頓時沖淡不少,跑到他身邊,自然而然地拿起桌上水杯喝了一口,說:“剛才出門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夫子,去逛過青樓啊。”

岑深無語,看到桓樂拿著他的杯子喝水,更無語。

但他選擇沉默,比起把桓樂再次扔出去,他寧願桓樂不知道這個事實。

桓樂彷彿一無所知,繼續道:“之前我一直在想匠師協會的事兒,看我是否忽略了什麼細節。今天跟阿貴提到了紅衿院,這才想起有位姐姐提過一嘴——匠師協會的柳會長曾經去過好幾次,且每次都跟一位朋友一同前往。這位朋友一身詩書氣,可就是兩袖過於空空,否則還真叫人歡喜。”

岑深品出點意思來:“你是說,那位朋友就是你的夫子?”

“沒錯。”桓樂嘖嘖搖頭:“夫子總是假正經,沒成想還如此之假,連青樓都去過好幾次了。”

阿貴插嘴:“你不也去過很多次嗎樂樂少俠?”

桓樂羞惱:“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阿貴誠心想拆他臺,末了又多嘴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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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樂張嘴就要作答,可餘光瞥見岑深,又遲疑了。

他喜歡女人嗎?好像不能這麼肯定的說是了;他喜歡男人嗎?好像也不能這麼說。他思來想去都找不到一個好的表達,想打個哈哈糊弄過去,卻又覺得憋得慌。

於是他靈機一動,下巴微抬,昂首挺胸道:“我喜歡美人。”

聞言,阿貴“哈哈”笑出了聲,樂樂少俠可太逗了,這麼理直氣壯的說自己喜歡美人,絕對真性情也。

岑深則有些愣怔——你喜歡美人,看我作甚?

作者有話要說:  樂樂:看你看你就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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