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兩聲過後,一道清亮柔媚的聲音便竄進了耳蝸。

來者是梅超風。

女子聲音婉轉悅耳,溫聲問候:“師父,洗漱的盆水皆放在門前了,早飯也已準備好了,師父是想一個人在房裡用餐,還是想與弟子們一同吃食?”

梅超風柔柔的聲音一頓,又道:“超風去客房一探,並未看到大師兄,問了其他三位師弟,大師兄也並未與他們睡在一起,昨夜大師兄可是在師父的房間裡歇息了嗎?”

徐哲瞅了眼黃藥師,只見黃藥師仍低眸掃著信,像是裡面還有什麼沒偵破的秘密似的,薄唇緊抿,抿唇不言。

“師父?”徐哲低聲問,“你是想與弟子們一同用餐,還是…?”

黃藥師仍是垂眸不語,但徐哲心思三轉,便清清嗓子開了口,道:“三師妹,師父洗漱的盆水放下,稍後我來伺候師父就好,早餐勞煩稍等,稍後我與師父同師弟師妹們一同用餐。”

梅超風隱含笑意,隔著門板回道:“大師兄,你果然在這裡,盆水我本就準備了兩份,那我把盆水留下,師父與大師兄的早餐端回去,吩咐師弟們稍後用餐。”

徐哲抬高聲音,道:“多謝三師妹。”

梅超風放下洗漱盆水,拿走兩份早餐,離去了。

徐哲將桌上的被褥疊好收起,繼而將書桌與木桌分開歸位,這之後他才邁步推開了門,門扉啟開的剎那,清晨的薄光瀉入眼簾,一時有些別樣的刺眼。

徐哲抬手遮光,眉目一抬,恰好透過指縫,瞧見幾隻雙翅翱展的白色海鷗。

鼻嗅花香,海風微吹,清晨薄暮,蟲鳥啼鳴。

此情此景,此地此人,心神安詳,心安之處。

花香薰人又醉人,海風醉人又燻人,徐哲眼神一恍,失神三分。

然後他清了清神,彎下腰,將木盆一併端到室內,細心探了水溫,擰好毛巾,又將牙粉倒入杯中,一併恭敬給黃藥師遞了過去。

徐哲彎腰伸手,道:“師父,可漱口潔面了。”

………然而獅虎虎有點不給面子_(:3∠)_。

黃藥師又晾了徐哲一會,才從徐哲口中接過毛巾。

黃藥師擦著面,眼卻是牢牢的盯著眼前恭敬垂頭的人。

這叫人打不得恨不得的大徒弟,若調皮搗蛋些還好,卻偏生總是戳人心窩,若是別的弟子,哪會說什麼“稍後與師弟妹們一同進食”,就是這徐哲風,哪怕他從不說什麼,也總是能猜到他的心思。

精靈古怪,心思頗多,從不拘泥於正理大道,為人處世異常靈活。

可他偏生就要把這些鬼精靈,用到他這個師父身上。

黃藥師洗漱完畢後,徐哲才匆匆整理了番儀容,將木盆甩到門口,跟在黃藥師的身後,朝眾人用餐的庭院走去。

兩人踏過小片叢林,狹長曲徑,遙遙的望見一圈鬱鬱蔥蔥的柵欄,柵欄進去則是一精巧高大涼亭,涼亭中有一巨大的石桌,這石桌便是眾人共同用餐的地方。

還未踏入柵欄,就遠遠瞧見恭敬垂身的四名弟子。

梅超風自然是站著的,其他三個卻是皆以拐做腳,硬生生的撐著的。

黃藥師的腳步微不可聞的一頓,這一頓極慢極微,卻仍是被徐哲察覺到了。

徐哲這才鬆氣一口,面上神色稍緩,想,自己果然沒有猜錯。

哪怕知道自己不過一時遷怒,黃藥師也是肯定不會拉下臉對徒弟們道歉的,但在陳曲兩人已被擒,師孃也可救的情況下,一時遷怒而口出的傷人之語、斷眾徒之骨此事,黃藥師卻也是在心中起了疙瘩,護短的本性讓他始終掛念著自己的徒弟。

這時候,自然就需要有人給個臺階下,而這個人,自然就是徐哲了。

……嚶,師父就算要face也要的如此理直氣壯的可愛啊。

這會,幾人的距離已經很近了,以防眾人聽見,拉了黃藥師的臉面,徐哲乾脆密音入耳,對黃藥師道:【師父不必擔心,眾位師弟的腿截然無礙,只是若師弟們成日都這樣等待師父的話,這恢復速度不免………】

徐哲秘音未完,就見黃藥師步伐一快,身影一閃,便轉瞬坐上了大廳主位。

他扣指敲著石桌,狀似不耐道:“都還站著作何,莫不是肚子不餓。”

黃藥師話音一落,徐哲接著身隨腳動,兩下便把斷腿的幾位師弟扶到了石椅上,繼而坐在了黃藥師的右手邊。

菜是啞僕做的,味道自然稱不上絕好,但想在桃花島當廚子的,自然也算不上差。

平日,眾人聚餐時,還是會有些交流的。

但這次,不知為何,卻是除去吃飯咀嚼、竹筷碰瓷的聲響,便全程靜的可怕。

這下嚥的動作都貌似變得艱難了,但眾位桃花島弟子卻不由吃的更快了。

女子吃的少,梅超風第一個放下碗筷,陸乘風、武眠風、徐哲與馮默風緊隨其後。

黃藥師不急不慢的嚥下最後一口白粥,又飲了半口熱茶,道:“乘風、眠風、默風。”

三人對視一眼,椅子一拉,便齊齊要跪:“弟子……”

“在”字未出,雙膝未跪,三人便齊齊感到有股力量一阻,風聲一過,隨即,這想下跪一事,便是死活也跪不下去了。

黃藥師出口之語嚴厲至極,似有薄怒,道:“骨頭斷了還要再跪?我黃藥師何日教過如此迂腐恪守、不懂愛護自身的蠢笨弟子?!”

哪怕昨日徐哲已道,黃藥師對三人不過遷怒,也唯有遷怒——即使如此,陸乘風三人卻也免不了的忐忑不安,一夜難眠,唯恐這遷怒亙古,一怒而燒,一燒不收。

如今,唯有黃藥師親自開口,哪怕語氣再糟,也如同旱後甘露,讓三人心神一震,喜悅湧上心頭。

陸乘風性子最為溫和,這會激動的眼眶一紅;武眠風性子冷靜,這會也免不了的抿嘴微笑;至於馮默風這歡脫的性子,早已忍不住哈哈大笑出聲。

這三人一笑,梅超風也不禁跟著柔和了眉眼,饒是黃藥師,也不禁軟了神色。

徐哲摸著碗壁,目睹這幕,眸底愁思不覺便去了三分。

能有如此改變,也不枉特地回來一趟。

餐後,徐哲就地屈膝,替馮默風三人又仔細查了查腿,確認無礙後,吩咐梅超風好好照顧三位師弟,便跟著黃藥師去了馮衡的房間。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馮衡的治療方子,無論是大體章程亦或細節療法,徐哲都已與黃藥師好好探討,黃藥師的醫術本就不低,之前只是未曾料到九陰總綱竟有如此奇效而毫無門路,如今腦中已有此法,哪怕徐哲不在,黃藥師以一己之力醫馮衡性命完好,也並非難事。

於是……於是……於是…………

黃藥師雖是讓徐哲跟著他到了馮衡的房裡,但其實壓根就再讓徐哲治病了啊!

那徐哲幹啥。

徐哲……徐哲……徐哲…………

徐哲僵著臉看著手中尚不足年的小嬰兒,少見的有些手足無措。

獅虎虎不讓他給師娘娘治病,反而讓她帶著師妹妹帶起了小嬰兒啊!

保姆·童顏巨矮·抱著島上唯一比他矮的人類·徐哲哲:“………………”

偏生黃蓉這小姑娘貌似從小就不怕生,見了徐哲這個初次見面的大哥哥也不害怕,賴在徐哲的懷裡咯咯笑個不停,胖乎乎的小手揪來戳去,扯開徐哲的發繩,揪住徐哲的頭髮便硬生生的扯,隨後便往口裡啊嗚嗚的塞。

徐哲:“……師父,小師妹怕生,我對九陰總綱瞭解更多,不如我來照看師孃,師父你來照看小師妹?”

黃藥師:“呵。”

黃蓉把頭髮扯的更厲害了,抓住徐哲的大拇指就往嘴裡啃。

徐哲:“……………師父,小師妹想爹爹了。”

黃蓉:“咯咯!咯咯咯!咯咯!”

黃藥師:“蓉兒這是在叫哥哥。”

徐哲:“………………”蓉兒妹妹只是咯咯清脆黃鸝笑啊_(:3∠)_!

然後,徐哲忽然感到渾身一溼。

徐哲整個人都僵了,

黃藥師瞥了一眼,從容道:“哲兒,蓉兒尿了,替為師把尿布換了。”

徐哲差點手一抖就把蓉兒妹妹給摔了!

師父!我是你徒弟!不是你老婆!帶孩子這事兒不歸我管啊!你才是那個除了生孩子什麼都會包括帶孩子換尿布的傳說中的男人啊!

師父有命,怎敢不從。

徐哲苦著臉抱著蓉兒妹妹去找了梅師妹。

梅超風那掩唇輕笑忍俊不禁的模樣,徐哲不想再回憶了。

趁著梅超風給黃蓉換尿布的時候,徐哲趕緊洗了把手,又去找馮默風再要了套他昔日的衣裳,隨後便又回到梅超風的門前,靜靜的靠在她門前的那顆桃樹幹上。

沒跟別人說過,但徐哲對這種又軟又無力格外脆弱可愛——一手就能捏死的東西,並非沒有抵抗力,卻是格外的弱。

讓他照顧小嬰兒,還不如讓他去跟人動刀舞槍的打一架。

徐哲嘆了聲氣,吹散的桃花迷了雙眼。

他仍站在這片名為桃花島的土地上,但不知何時會突然離去。

這樣的未知總是讓人忐忑的,但一夜沉靜後,徐哲此時已經又隱約有了個猜想。

當日,他本是欲在馮衡被傷前的半個時辰,到達桃花島近海,卻不料無故晚了三日。

如此……

是否可以猜測一下,他如今離去的日子,或許也是要晚上三日?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