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 屋頂亮著淺白色的燈,灑開光暈。

尤阿姨靠在床頭的靠枕上,手裡捏著手機,眼睛盯著手機螢幕,眼珠子動也不動一下。

手機螢幕上是蕭雨芹發的那條譴責網路暴力的微博,幫珠珠說話的。

這種會給自己惹事,並且說不準惹好事還是壞事的微博, 一般都不會是藝人團隊讓發的。更大可能上, 是藝人揹著自己的團隊私自發的。

也就是說,應該是蕭雨芹自己主動發的。

所以傍晚時分看到這條微博的時候,尤阿姨就激動得不行。

因為這是蕭雨芹與她分開這麼幾年來,除了定期打錢給她, 主動做的唯一一件與她好像能扯上點關係的事。

雖然後來她也看到了, 蕭雨芹是為了井珩才不怕惹這事, 站出來說了那些話, 而不是因為她。

井珩曾經在她心底的分量,她是知道的,她也不吃醋。

所以在珠珠給蕭雨芹發了那條【阿姨很想你】的時候, 尤阿姨心跳加速,眼底布光,心裡的期待都快從眼眶裡溢位來了。

可是,蕭雨芹並沒有回。

期望轉而成了失望,便掩飾般地說了一串酸話。

被自己唯一的親人,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拋棄, 在過去的幾年中,尤阿姨一直從珠珠和井珩身上找存在感和踏實感而活著。

要不是珠珠每天還能給她的生活增添一點色彩,她幾乎就是行屍走肉了。

她自認命苦,從來都不抱怨什麼。

當然,也習慣了付出不求回報。

尤阿姨出生在農村,生於重男輕女的家庭,所以從小就沒過過什麼好日子。從她記事開始,她存在的意義就是為家裡的哥哥弟弟付出,為那個所謂的家付出。

至於她自己?

在家裡人甚至周圍很多人眼裡,一個女孩兒,是不配擁有人生的。

尤阿姨讀書讀到初中,還沒讀完,就被父母勒令退學賺錢。

在那樣的環境下那樣的年齡上,她沒有任何抗爭的能力,只能隨父母擺佈,聽從他們的安排,退學去賺錢養家。

更確切地說,是養哥哥養弟弟。

這樣為家裡賺了幾年錢以後,到了能結婚的年齡,潦潦草草嫁人,又給家裡賺了一筆彩禮。

於是她在孃家的使命完成,開始到婆家開始另一個使命。

尤阿姨命不好,嫁人也沒嫁到個好人家。

嫁的人家也是重男輕女的家庭,那家人花那麼多錢把她娶回家,那主要就是為了過日子生孩子的。而這生孩子也有要求,必須要生男孩兒。

尤阿姨偏偏命裡要啥沒啥,頭一胎生個女娃,第二胎又是女娃。

她深受重男輕女思想的摧殘與毒害,她自己沒有重男輕女思想,只是想兒女雙全。

但老天爺不成全,她也沒辦法。

從第一胎生了女娃以後,尤阿姨在婆家就開始不招待見,從坐月子開始看婆婆臉色,出了月子更是處處受刁難。

沒有任何人幫她,她自己扛。

女娃不招人待見,沒人喜歡,所以孩子由她自己帶。而家裡大大小小的活,婆婆也要指派她來做。

做得不好,還得看臉色,聽罵聲。

沒人護著她,她日子很不好過,卻也因為村裡的環境而堅持著,堅持到懷上二胎。

可二胎生下來,又是個女娃。

在她前婆婆甚至很多人眼裡,生不出男孩兒就是晦氣。

她前婆婆罵她的時候說,越看她的臉,越像絕後的臉,就是絕種的命。所以尤阿姨在婆家的日子,便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受點打罵都是小事,她生的兩個女兒在家裡也不受待見。

她自己沒有不生男娃不死心的想法,覺得兩個女娃養起來已經非常吃力,便不想再頂著計劃生育的壓力生三胎。

村裡倒是有生三個四個,甚至五六七個的。

計劃生育罰得家裡飯都快吃不起了,每天東躲西藏,生的孩子送的到處都是,當貓兒狗兒一樣養著。

她不想生,可她婆家不同意,說他家不能斷了香火,不能絕後。

因為她不聽話,生不出男孩還不願繼續生,這事便鬧得兇,她自然也沒少受自己老公和婆婆的虐待。

鬧到後來收不了場,尤阿姨便提出了離婚。

在她們那裡,她一般年齡大小的人,還真沒有提離婚的。

一來女人都靠男人養,沒有說話的本錢,誰不是忍氣吞聲一輩子?二來,誰要是離婚,得被人戳脊梁骨,被罵得腰都直不起來。

可尤阿姨看透了一切,是在婆家實在堅持不下去了。

過得不如狗,過個什麼勁呢?

於是她咬緊了牙,不顧別人眼光,不管別人說什麼,毅然決然鬧到了離婚。

她不想這樣過一輩子,每天捱打捱罵,兩個女兒也跟著遭殃。

因為她婆家重男輕女,兩個女孩兒都不愛要,便都塞給她了,說讓她帶走自己養。

自己的孩子自己疼,尤阿姨本來也沒打算丟下孩子。

結婚的時候連一毛錢的嫁妝都沒有,尤阿姨離開婆家的時候,自然連根糧食都沒帶走。

只帶上了兩個女兒,和一些衣裳。

因為鬧離婚的事,鬧得臉上沒光走哪都被人指指點點。

而她婆家覺得白花錢娶了她,沒生兒子就算了,還鬧離婚讓他們家丟臉,讓家成了全鎮子人嘴裡的笑話。

這口氣著實咽不下去,尤阿姨婆家又鬧到她孃家,問她父母要結婚時候的彩禮錢。

這一鬧又是動靜不小,打得頭破血流,警察也請了好幾回。

結果自然是不了了之,尤阿姨不是騙婚去的,人家好好過日子生孩子了,是她婆家虐待她,讓她過不下去,人才離婚的。

甭管到哪,理都在尤阿姨手裡捏著。

因為尤阿姨的事,她孃家和婆家鬧得也兇,尤阿姨離婚後自然沒有孃家可回。原本她娘家人也並不支援她離婚,更怕她回家拖累家裡。

三個人呢,吃飯都得吃不少。

她父母怪她生不出兒子來,還要作著離婚,說她這樣的人死了算了,白活在世上丟人現眼。

自己丟人現眼也就算了,還拉著一家人一起被人鬧被人罵。

他們都說,尤家沒養過這樣的閨女,能死哪去死哪去。

帶著兩個沒人要的賠錢貨,能滾多遠滾多遠。

尤阿姨什麼都看得明白,離婚後帶著兩個丫頭,從來也沒產生過回孃家的想法。她知道的,她父母不但不會心疼她收留她,反而會罵她趕她走。

他們和婆家一樣,嫌她晦氣。

她也覺得自己挺晦氣,怎麼就過不了幸福安穩的日子?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她還有一個心軟的奶奶。

她爺爺走得早,奶奶不愛到兒子家被嫌棄,就一直自己一個人住著老房子。

得知尤阿姨離婚從婆家出來後,她奶奶便把她叫回了家,讓她帶著兩個女娃住她那。

自己的後代,難道真看她帶著兩個閨女去要飯麼?

尤阿姨被奶奶收留以後,沒地可種,只能去鎮子上找工廠打工。

她要賺錢,她養兩個孩子,還要養奶奶。

奶奶本來每個季度都是有口糧的,三個兒子按約定好的量給她。

但自從她收留了尤阿姨以後,那三個兒子就斷了對她的糧食供應,理由很簡單,他們覺得給她的糧食都給尤阿姨吃了,憑什麼?

尤阿姨向他們保證過,不會吃奶奶家一點糧食。

但三個兒子不聽啊,只要她在就不給。

想想多心酸多失敗啊,自己親生父母連同叔伯嬸嬸,要把她逼死。

因為她,連自己的親媽都不養了。

她父母叔伯嬸嬸一起統一了口徑,堅持糧食只給奶奶一個人,家裡多了別人,糧食絕對不會給。

他們孝敬自己的母親是應該的,但不是冤大頭,再養三個拖累鬼。

本來尤阿姨是想走的,但被奶奶拉住了。

奶奶對她說:“算啦,他們估摸著早不想養我這個老婆子了,不過找個藉口。天下沒這麼狠心的上人,唉……”

也沒這麼狠心的兒女,都叫她碰上了。

奶奶頂著這樣的壓力沒有讓尤阿姨走,於是尤阿姨便扛起了養四口人的重擔。每天在工廠上班上到腰酸背痛,晚上還要接其他臨工在家裡做。

吃喝是問題,而問題遠遠不止這些。

她兩個女兒長大都得上學,所以錢要先攢起來。

她是做著各種髒活累活,省吃儉用把錢一點點攢起來了,卻沒能等到小女兒上學。她小女兒剛滿三歲不久,就在鎮子上走丟了,沒再找回來,於是她只剩了奶奶和大女兒兩個親人。

失女之痛,讓她幾乎瘋掉,眼睛都快哭瞎了。

小女兒徹底找不回來了,後來她便把自己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了大女兒身上,希望她能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活得體面。

尤阿姨從出生到結婚生完孩子再到離婚,一直都在受重男輕女這種思想的毒害,所以她小心翼翼,傾盡所有,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活得有尊嚴一點。

她受過的所有心酸所有苦,都不想自己的女兒再受。

女孩子,不就應該漂漂亮亮,受寵受疼愛麼?

於是她繼續拼命工作,省吃儉用,攢下所有能攢下來的錢,給蕭雨芹她能給的最好的條件。讓蕭雨芹學自己想學的東西,讓她可以漂亮又自信地活著。

等蕭雨芹考上了大學,學了自己喜歡的藝術專業,她也直接跟來了夢城。

那時候奶奶早已走很多年了,那套老房子也留給了她。

因為奶奶收養了尤阿姨,她的三個兒子後來再沒養過老,是尤阿姨伺候著奶奶走完最後一程的。以至於後來辦喪事,三個兒子都逼著尤阿姨掏錢。

喪事還算太平地辦完後,因為奶奶把那套老房子留給了尤阿姨,她又開始被自己的親生父母和叔伯嬸子找茬。

他們要房子,要把尤阿姨趕出去。

就這事,也鬧得不小,回回都得驚動警察過來調解。

尤阿姨孤立無人幫,只能次次都報警。

有什麼親情麼,沒有,她什麼都沒有。

她原本以為她有一個出色的女兒,看著蕭雨芹慢慢長大,自信漂亮又優秀,她比誰都滿足驕傲。

她的女兒啊,終於沒有走她的老路,沒有活成她的樣子。

可誰又能料到呢,她唯一的女兒也嫌棄她不要她。

嫌棄她的一切,恨她生了她。

自從蕭雨芹拋棄她走掉以後,她有時候也會想,或許她就是天煞孤星的命。當年丟女兒的事,或許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才會讓小女兒離開。

大概離開她去了別的地方,才能活得好。

不管去誰家,都會比跟她活得好。

她是個失敗的女人,失敗的母親,失敗透頂。

唯一疼愛她的奶奶早不在了,大女兒厭惡她丟下她走了,小女兒也再找不回來了,她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夜夜在這間小房子裡,覺得自己喘氣都多餘。

***

尤阿姨捏著手機回顧自己的半生,心裡只有悽悽涼涼,其他什麼都沒有。不覺得心酸,也不愛掉那一滴兩滴委屈又心酸的淚水。

她就這命,認命就是了。

原本會話頁面的輸入框了打了六個字——好好照顧自己。在回顧完自己的半生後,又一個字一個字給刪掉了。

沒意義的,蕭雨芹不會想看。

她深吸一口氣,呼吸裡有絲絲痛感。

她想,她盡力了,此生無愧自己的心便是了。

關掉手機關掉燈,躺在床上發呆。

周圍格外靜的時候,能聽到草地那邊傳來珠珠歡笑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是在盪鞦韆。

尤阿姨便聽著這歡快悅耳的聲音不再想自己以前的事,不再想蕭雨芹,不去怨恨不去痛苦,慢慢放鬆下神經來。然後又在心裡默默想,希望珠珠能早點想明白看清楚。

想清楚到底什麼對她才是最重要的,不要一直迷失下去。

她不喜歡唱歌演戲,性格也不適合娛樂圈,單純為了名利走下去,有一天發現自己弄丟了井珩,肯定是會後悔的。

想到草地上的笑聲消失,想到慢慢有了睏意,想到睡著。

屋外夜深人靜,風吹樹葉沙沙響。

***

尤阿姨沒有等到珠珠真想明白什麼對她才是最重要的,珠珠就出事了。

原本是井珩出事,無聲失蹤。

等井珩被找回來後,珠珠則成了碎了蚌殼的大河蚌。

尤阿姨每天看到靜靜躺在玻璃缸裡不動的珠珠,都會忍不住抹眼淚。

看她照片的時候,也會抹眼淚。

因為珠珠發生了這樣的事,尤阿姨也沒了更多餘的心思放在蕭雨芹身上。

蕭雨芹沒有因為為珠珠發聲說話而惹什麼麻煩,相反還圈了一波粉。

她過得很好,是尤阿姨一直希望的那個樣子。

每天想著珠珠不在了,尤阿姨的心就掉在冰窟窿裡。

這樣熬了大半個月,又見證了奇蹟,珠珠回來了。

這樣的大悲大喜,讓尤阿姨對生活越發只剩下感恩和珍惜。

她誰也不怪,她只努力而又普通地活著。

珠珠變成人回來後,放棄了娛樂圈的光鮮亮麗,選擇了迴歸井珩身邊。

尤阿姨陪著她做自媒體小視頻,每天都是熱愛生活的樣子。

影片號經營了半年,效果很好,珠珠又開了家餐廳。

她做老闆,每天倒也不是很忙,仍然有時間做自己的小視頻,也有很多時間陪井珩。

餐廳開業進入正軌後,珠珠和井珩舉辦了婚禮。

證早就領了,只缺一場婚禮。

井珩和珠珠的婚禮並沒有十分鋪張,卻是每一個角落,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了幸福的味道。

尤阿姨看著珠珠穿上鮮紅的嫁衣,也嘗到了嫁女兒的滋味。

她拉著珠珠的手說:“我知足了。”

珠珠把她抱進懷裡,拍拍她,不說多餘的話。

如果她能給尤阿姨滿足感和幸福感,她非常願意給。

珠珠在辦完婚禮不久後就懷上了孩子,於是尤阿姨又有了新的樂趣與奔頭,每天都在琢磨著給珠珠肚子裡的孩子做東西。

她手巧,什麼都會做。

因為知道珠珠懷的是雙胞胎,所以尤阿姨什麼都做兩份。

不管男女,一份藍色一份粉色。

珠珠也願意把自己所有的孕期事情都拿來跟尤阿姨分享,讓她不至於一直生活在失落之中。

較真起來,她一個親人都沒有,而她明明是值得被愛的。

沒有人愛她,珠珠愛她。

當然,珠珠也知道,自己的愛永遠抵不上蕭雨芹的愛。

因為這個事,珠珠也嘗試找過蕭雨芹。

但蕭雨芹工作實在太忙,根本連見她都沒時間,私信回著回著就斷了,於是所有的嘗試最後都以失望收場。

尤阿姨自己還是不表現什麼,每天都活得倍兒有勁。

細心有愛地照顧珠珠的一切生活起居,幫珠珠一天一天地算日子,等著珠珠肚子裡的孩子出生。

關心愛護珠珠的人裡,井珩排第一個,她排第二個。

不管珠珠是人是妖,她都喜歡她。

井媽媽作為珠珠的婆婆,偶爾也會過來,帶一大包一大包的營養品,但都是坐坐就走人。

走前不忘囑咐尤阿姨,要照顧好珠珠。

懷雙胞胎辛苦,最是要照顧好。

不用井媽媽囑咐,尤阿姨也把珠珠照顧得很好。

珠珠生完孩子坐月子,吃的喝的也全是她做的。她又關心大人又關心孩子,每天忙得四腳朝天,嘴角的笑容卻是發自內心的,最真實的。

而她和蕭雨芹之間,還是維持著原來的樣子。

蕭雨芹會定期給她打錢,數目都不小,大概是在回報她的養育之恩。而她只把錢收著,其他什麼都不敢問也不敢說。

在珠珠家的哥哥妹妹三周歲開始上幼兒園的時候,和好多男明星傳過緋聞的蕭雨芹,終於出了領證結婚的八卦訊息。

網上有圖,被人在民政局拍到的。

尤阿姨拿著手機看,看得出來照片上的確實是她女兒。

可男人是誰呢,她根本不知道。

她不知道網友會告訴她,往下跟著看八卦就行了。

把蕭雨芹娶回家的人,是個豪門公子哥,家裡很富很有錢。可以看得出來,不管是從樣貌還是家世,都是完全符合蕭雨芹要求的。

尤阿姨看著那些八卦想,蕭雨芹總算是擺脫了自己的出身,透過自己的努力嫁入了豪門,進入了上流社會,這一生應該也算圓滿了。

她沒什麼特別的想法,自然希望蕭雨芹永遠幸福,剩下的大半生都能活得像個公主。

她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小公主,到了別人家裡,也要做公主呀。

尤阿姨習慣了自己和蕭雨芹毫無關系的生活,關於蕭雨芹的一切,她都是從網上瞭解的。雖然她有她的微信,但那麼多年來,幾乎沒有聯絡過。

自從蕭雨芹被拍到領證,然後她又在微博承認以後,她出現在公眾視線裡的時間便變少了。似乎戲也不接了,也很少出息活動,處於半隱退狀態。

後來網上又有爆料,說她懷孕了。

接下來的八卦那就開始豐富多彩了,有人爆料說她是拿懷孕來逼婚,才成功嫁進了豪門。更有人預測,她如果搞不定她婆婆,婚後生活會異常難過。

尤阿姨看了這些八卦就有點擔心,拿著手機去問珠珠。

珠珠現在對這些豪門世家都算有瞭解的,雖然她也不大接觸。井珩不喜歡,她也不喜歡,但井家身在這個圈子,難免不接觸。

她看了看對尤阿姨說:“謝家的這個阿姨確實不太好相處,但是過日子是夫妻兩個人的事,應該沒問題的。你看我和井珩,不就是我們自己過日子嘛?”

尤阿姨自己是被婆家虐待過的人,對這個有心理陰影,一邊勸自己放心,一邊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蕭雨芹婚後能幸福。

希望她老公能護她,希望她不要遇上惡婆婆。

她能做的事情不多,也不敢去多管蕭雨芹的閒事。

只能默默做這些沒用的,希望能夠有用。

而事實是,她的祈禱一點用都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她女兒的緣故,蕭雨芹嫁進謝家以後,走上了尤阿姨的老路。

她透過懷孕嫁進謝家,但並沒有得到她婆婆的完全認可。

懷著孩子期間,她婆婆不讓她工作,也不讓她出去住,對她也還算客氣,當然也絕對算不上好,基本就沒給過笑臉。

也是領證後她才發現,她老公是個媽寶,什麼都聽他媽的。

偏偏這謝家太太又是個十分強勢挑剔的人,並且她不喜歡蕭雨芹,所以蕭雨芹在謝家的處境可想而知。

這種富豪之家,也繞不開生男生女這個問題。

因為有錢,因為家大業大,所以多會執著於要男孩。

蕭雨芹懷上孩子領證後,就在她婆婆的安排下推掉了手裡的所有工作,安心在家養胎。

一直養到孩子足月出生,生了個女孩。

第一胎是女孩倒沒什麼,即便幾胎都是女孩都沒什麼,總之家裡有錢養,也不會養得差。

但男孩子,是必須要生的。

謝太太冷冷淡淡對蕭雨芹說:“工作就再擱擱嘛,一口氣多生幾個,生完安心。我們家也不是養不起你,不需要你出去拋頭露面賣笑賣哭賺那麼點錢。”

自從領證結婚後,蕭雨芹嘗過了無數遍遭遇類似情況,她老公完全不幫她的,她老公只會對她說:“聽我媽的,她又不會害我們,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也要不了幾次,就失望透頂了。

但自己一門心思選出來的路,能因為這點事就放棄麼?顯然不能。

蕭雨芹忍氣吞聲,暫時把工作放在一邊,生完第一個女孩,養好身子後開始懷二胎。

結果二胎生下來,還是女孩子。

謝太太的意思是,工作什麼的就別做了,在家帶孩子繼續再生,生個男孩才好。

別人家她不管,她們謝家的媳婦必須要生出男孩。

連一直期待的婚禮都沒有,就一直讓她生孩子?

就這個事,蕭雨芹還是爆發了,和她老公大吵了一架,質問他,他家是不是拿她當生孩子的工具。

她老公很不耐煩道:“多少人想為我們謝家生孩子還生不了呢,怎麼?委屈你了?給你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東西,穿最好的衣服,做人人羨慕的少奶奶,不過讓你生個孩子,怎麼了?”

婚後所有的一切都是和蕭雨芹想象中不一樣的,她在婆家沒有尊嚴,每天看婆婆臉色,老公對自己也十分冷淡。不讓她出去工作,她的生活裡只有生孩子。

這一架吵得不可開交,而蕭雨芹老公不耐煩到最後,也只有一句話,“你要是覺得這樣的生活還算委屈你了,那你趕緊給我滾蛋!我是娶媳婦,不是娶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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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雨芹忍氣吞聲三年,為謝家生了兩個女兒,最後也終於看透了那些表面浮華。什麼嫁進豪門?做什麼嬌氣金貴的少奶奶?自己過得像人像狗,也只有自己知道。

她以前有多麼渴望這樣讓所有人都羨慕的生活,現在就有多麼噁心。

看起來活得光鮮亮麗,實則一點尊嚴都沒有。

蕭雨芹一直不捨得辛辛苦苦爭取來的一切,所以忍氣吞聲。而她所有的忍氣吞聲,都讓她的人格和尊嚴越來越廉價。

在謝家,有時候保姆都比她受尊重。

她和她老公之間爆發的爭吵越來越多,大的甚至驚動到了謝太太。

而謝太太不過皺眉搖頭,說蕭雨芹,“鄉野出身,毫無教養。”

人的精神被壓迫到一定程度是會被逼瘋的,蕭雨芹沒有瘋,她在幾乎要扛不住的時候,選擇了放棄自己追求了小半生的人生。

什麼豪門什麼上流社會,都見鬼去吧。

她要和她老公離婚,而這件事也並沒有那麼順利。

因為各種糾紛,兩邊又撕了很久,甚至把一些問題都撕到了網上。

撕破臉就成了仇家,她老公也不是什麼善茬,在和蕭雨芹徹底鬧僵以後,直接把她立假人設的事曝光在了網上,直接打她的臉毀她的事業,讓她在娛樂圈混不下去。

她哪裡是什麼中德混血白富美,臉是整的,家庭背景是扯的。

她來自窮困地區,為了做明星,親媽都不要了。

蕭雨芹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然而事件的打擊性卻只大不小。

她辛辛苦苦走出來的路,又在一夕之間崩塌殆盡。

本來她就因為隱退三年在家生孩子,早在娛樂圈沒了位置。

現在再這麼一弄,自然糊了徹底。

而她除了要頂著人設崩塌的壓力,被網友謾罵攻擊,還要忙著打離婚官司。

鬧成這樣,哪還有什麼和平分手,謝家巴不得整死她。

官司打到最後,她一點便宜沒佔到。

其實早在她和她老公領證之初,謝太太就處理好了一切,不會讓家裡的錢落一分到蕭雨芹手上,不然她也不會答應他們領證。

官司結束後,蕭雨芹淨身出戶,沒拿到謝家一分錢,只帶走了二寶。

所幸,她婚前賺了不少錢,有房子有財產。

一夕之間,她似乎什麼都沒有了。

白在謝家耗了三年的時間,差點精神崩潰成為瘋婆子。事業毀於一旦,多了個孩子要養,身上只剩下拼命工作那麼幾年攢下來的財產。

還有,她把這個世界上唯一愛她的人,也弄沒了。

她抱著娃在深夜裡痛哭,覺得自己這小半輩子活得簡直像個笑話。

在完全睡不著覺的晚上,她抱著娃想起許多小時候的事。

其實早在她自己有了兩個孩子,懂得一個做母親的心,並每每受委屈的時候,她都會想起來——

尤阿姨披著雨衣騎車送她去上學,淋了滿臉的雨水,把她送到車站的時候,自己站在雨地裡,手抖得像篩糠,對她說:“芹芹,到學校好好學習好好吃飯,沒錢給我打電話。”

她帶她去買衣服,因為還一塊兩塊錢而跟店家爭得面紅耳赤……

她給她做一碗紅燒肉,自己只吃鹹菜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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