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 舒書蘭很是活躍。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一個不受重視的閨閣女子,能在短短時間內爬到高位, 一躍成為京城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如今雲朝人民生活中的一系列變化, 大部分都與她有關。

鋪路的水泥,大街小巷商鋪裡、住宅裡所用的透明的玻璃,女子的化妝品,兒童的七巧板等玩具, 各色新穎的點心,還有比馬車更加方便、被她命名為腳踏車的交通工具,改革後的報刊等等等等。

甚至軍隊的訓練以及軍隊的裝備,也和她息息相關。

而就在不久前, 她還因為女帝扶持商業, 提議在全國各地開設運輸站, 方便將各地的商品運送出去, 更好的完成貿易,這個機構被她命名為快遞, 確實更為便利。

今天, 京城又因為她出現了一樣新奇的事物,女帝受到她的邀請, 來到工部門口的院子,那裡用白布蓋著一個龐然大物。而舒書蘭就站在那個物品前,意氣風發,連頭發絲都蔓延著得意的氣息。

“陛下, 這是臣的最新研究成果。”她對著女帝行了個禮,揚手扯下了遮蓋用的布料。

白布下面,是一個這個世界上的人們聞所未聞的怪模怪樣的東西,黑色的外表,泛著冷硬的光,像一個沉默的怪獸。

寧素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什麼東西。

[這不可能!!!]

020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機械音提高到幾乎刺穿耳膜的地步,寧素面色不改,絲毫沒有受魔音干擾。

舒書蘭毫不知情,面帶驕傲,滔滔不絕地給女帝介紹道:“這是蒸汽機,您看這裡,分離式冷凝器,行星式齒輪,離心式調速器,節氣閥,隔熱層……”

一長串名詞弄得旁觀者頭暈眼花,寧素知道女主在說什麼,但她此刻沒有注意聽,只感到萬分驚訝。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生產力並沒有達到這個地步,鋼鐵的冶煉還不足以造出她所做的東西。然而此刻,它就那樣出現在了自己面前,被一個人就完成了似乎以往限制了自己發展速度的條件並不存在那樣。

“真是一個奇蹟。”

寧素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感嘆著。

她不止說的是蒸汽機,還說的是這個在此時發明了蒸汽機的人。

雖然早就知道所謂女主光環的威力,然而當它一次又一次的重新整理自己的接受能力時,她還是不得不為這份運氣感到心驚。

舒書蘭還在介紹著蒸汽機的作用,除了寧素之外的有識之士,也慢慢明白了它的用途。他們聽不懂什麼是動力,什麼是機械功,但是他們明白,有了這個叫做機器的東西,許多需要人力來操縱的器械都可以改為使用這個機器。這意味著更少的人手,更多的產量,更高的效率……

就是人群中不懂的人,在他人的低聲解釋下,也明白了這個蒸氣機的價值。而在舒書蘭展示了蒸汽機的運作後,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透著崇拜。

這將是一個改變世界的發明,這會是一個改變朝代的人。

人們歡呼著,聚在她身邊恭維著,也恭賀著君王擁有這樣一員大將。

女帝臉上看不出不悅的神情,她彷彿一點也不在意舒書蘭奪去了人群的注意,也並不在意她在民間的名聲超過自己。

對於這樣的縱容,再看一看自己的計劃,舒書蘭心中瀰漫著愧疚之情,但她毫不動搖。

“愛卿想要何種賞賜?”

舒書蘭抬頭對上了女帝含笑的雙眼,就如同她第一次去到奇珍館時,女帝看著她製作水泥,許諾答應她一個要求時那般。

年紀輕輕就位極人臣的女子,恭敬的對著女帝一行禮:“臣不求升官加爵,也不求金銀財寶,只希望陛下能夠答應臣的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寧素感興趣的挑起眉梢,然而舒書蘭不願意說,她只是態度恭敬地道:“陛下日後就知道了,您先答應臣。”

“好吧,我答應你。”

舒書蘭內心的愧疚幾乎會把自己淹沒了,女帝沒有絲毫的猜疑,便答應了給她一個許諾,這樣的信任與寵愛,是雲朝歷史上任何一個官員都沒有得到過的。

而隨著蒸汽機的推廣,隨著各種圍繞蒸汽機的奇思妙想的出現,舒書蘭的名字也傳遍大江南北。甚至有她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來造福眾生這樣的說法,還有樸實的人民給她建了廟宇來供奉。

舒書蘭在民間的聲名愈盛,事情越是按照她的計劃進行,她就越是明白,自己遇上了一個多麼賢明的君主。

不必擔心會因為功高蓋主而被帝王猜忌,也不必擔心沒有了利用價值而被厭棄,禮賢下士,虛心納諫,聰慧過人,所有一切可以用來形容明君的詞都能放在她身上。

然而面對這樣一個人,自己卻不得不背叛,這讓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的女特工都感到痛苦。

背叛善意比對抗惡意要艱難得多。

這樣想著的舒書蘭,回去以後,卻十分果斷的編撰了一份報紙,以佚名的方式,將一些思想言論刊登在上面,營造出許多人討論爭辯的氛圍。然後將這份報紙影印了許多份,悄悄傳播。

這份報刊引起了軒然大波,上面刊登的許多言論在眾人眼中都是荒謬和大逆不道的。巡視的衙役四處收集銷燬這些報刊,然而第二天依然有許多的紙張,如雨後春筍一般出現在街頭巷尾。

讀書人中,這些言論存在著極大的爭議,雖然大部分都是批判,只是仍然有小部分的人但私下研究這些東西。

舒書蘭每天都不斷的將記憶中的那些思想製作成報紙傳播,還在上面駁斥如今的文人對他們的批判,將這場思想辯論掀得越來越高,從京城蔓延到各大書院。慢慢的,她的隊伍中還加入了不少舉子。

對這樣的結果,也在預料之中。只不過當舒書蘭走進皇宮,看見女帝手上,也拿著一疊自己製作的報紙的時候,他還是免不了心虛,然而心中有另一個壓抑不住的念頭,促使她問出了這句:“陛下對這些是怎樣看待的?”

“很有趣。”女帝看著闡述皇權弊端的言論,也不覺忤逆,她臉上甚至帶著淡淡笑意,“也會有很多人不能理解。”

“您難道能理解嗎?”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問出這樣一句話。

寧素唇邊笑意未變,她看了舒書蘭一眼:“如果我說能,那麼第二天就會有無數人跪在我面前,告訴我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錯誤。”

雖然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但是舒書蘭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受到了極大的震動,看向女帝的神情彷彿看見了泰山倒塌,哥斯拉出現在自己面前,隨後又迅速低頭,掩去了一切異常。

報紙上所刊登的言論越來越辛辣犀利,朝堂上終於有官員上奏摺表述這個問題,他們強烈要求將幕後主使抓入大牢,並將所有膽敢支援這樣言論的人抓起來。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舒書蘭出列表述自己不同的意見,“打壓民眾表達的權利,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對方的矛頭立刻指向了她:“舒侍郎難道也是這種言論的支持者?”

“我只是覺得這樣做不妥而已。”

女帝就坐在龍椅上,看著朝堂上展開的辯論會,一開始舒書蘭一個人舌戰群雄,後來也有一些人也站在她這邊。

寧素看似沒有支援任何一方,她只說了一句“容後再議”,對這份報刊的處理方式已經是預設與縱容。

在前任丞相榮歸故里後,順利升級為葉相的葉羽奇,也看不懂自己效忠的君主的想法。

他在退朝後找到了女帝,還未開口,就被吩咐了一大堆事情,這樣轉移話題的方式依然有效。在被拉著囑咐了一段海外貿易之後,葉羽奇開始考慮用什麼樣的方式在海運中獲得更大的利益,如何修建更加安全牢固的船隻。

抱著一大堆政務走出宮門的他,直到踏入府門,才反應過來。

在這場討論愈演愈烈的時候,舒書蘭再次在工部看見了女帝。對方站在她製造的蒸汽機前,手放在上面摩挲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陛下。”她上前行禮,女帝轉過頭對她笑了一下:“莊以彤的婚期定下了,我來找你去看看她。”

舒書蘭這才恍惚想起,對方上次說過的事情,最近她忙昏了頭,將此事遺忘了。

走入莊府的時候,她們只是用莊以彤的好友這樣的名稱拜門,所以也沒有人發現女帝竟然悄悄到來。

莊以彤正坐在房中繡花,備嫁期間,她向女帝告了假,以籌備婚事。鳳冠霞帔不需要她來動手,然而送予夫婿的香囊還是需要她刺幾針,嫁人前的這段日子,她也不能隨意出門,因為未婚夫妻婚前不能見面。

“不能出去很無聊,不過等拜堂成親以後就好了。”莊以彤滿不在乎地說道,“回門之後我就會繼續去朝中幫您做事,我和他商量過了,一起上朝,一起回家,這樣的日子或許也不錯。”

“這樣也好。”女帝點點頭,對方似乎並沒有因為包辦婚姻而感到不快,夫妻間的相處也很平和。

只是舒書蘭的注意力卻並不在此:“我記得昨天還在酒樓看見了他。”

這個他,指的自然就是莊以彤的成親物件,不過她好像沒能理解舒書蘭的意思,只解釋著:“大概是和友人一起去喝酒吧。”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未婚夫妻婚前不能見面,卻只是你不準出府呢,為什麼不是他在府中,而你出去四處走動。”

舒書蘭的疑問讓房間裡突然陷入沉默,莊以彤神情有些恍惚:“我一直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限於傳統,便請假回家,只是在為以後能再次上朝為官而高興。

“我竟然,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

莊以彤看上去飽受打擊,女帝出言安慰道:“別想太多,只不過是因為你父母的要求罷了,就算你想到了這一點,他們還是會反對的。”

“就像我當初入朝為官時那樣。”莊以彤苦笑一聲,見準新娘心情不好,她們另起一個話題,談論起來。

過了會兒,莊以彤再次變得興致勃勃:“我們都商議好了,以後後院依舊交於婆母,等日後有了孩子,平日裡也有奶孃和母親帶著,我們就在休息時守著孩子,只是十月懷胎,又要休息很久。”

“實際上懷孕並不阻礙上朝,小心一點就可以了。”

舒書蘭這句話還沒說完,外面聽見她發言的人先急了,剛聽聞女兒有朋友來訪的主母走近,就聽見了最後就幾句話。

“誰說的,我早告訴你這丫頭,”她走進來,恨鐵不成鋼地戳了下莊以彤的額頭,“我早告訴過你,先管好後院,再生下自己的子嗣,這才能安心,你一天天總往外面跑,夫家會有意見的。”

“母親,我也有自己的官職……”莊以彤抗議著,被她母親再次鎮壓:“就不該讓你去讀女學,入朝做官,讓你的心越來越野了。聽我的話,先在夫家站穩腳跟,籠絡好夫君,這是你下半輩子的幸福。”

“可女人的幸福何必要寄託在男人身上。”舒書蘭聽不下去了,“在我看來,莊姐姐她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就算不討好夫家,也會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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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將視線放在這兩個女兒的友人身上,語帶敷衍:“小姑娘,你不懂,嫁人就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養家餬口那都是男人該做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朝廷發放的俸祿不足以讓女官養家?”寧素的問題讓其他兩人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莊以彤的母親笑笑:“怎麼能這樣說,等你們成親後就明白,女人管好後院已經不容易,又何必再去前朝呢。你們也是女官吧,等你們嫁人後,就會發現,生兒育女操持家事才是女人該做的。”

“沒有什麼是該做的。”舒書蘭忍不住說道,然而她說的那樣理所當然,讓自己都氣樂了,對方的思維已經形成定式,已經無法糾正,“算了。”

莊以彤使眼色使得眼睛快抽筋也沒反應,只好提高聲音阻止母親繼續說下去。

“今日就到這裡吧,等你成親那天,我在送上賀禮。”

“我亦是如此。”

兩人意興闌珊,起身告辭。

“我送你們。”莊以彤一下子竄出去,把母親的阻攔拋到身後,她邊往外走邊對著寧素連連告罪,“對不起,我母親她……”

“無妨,不是她的錯。”

等莊以彤皺眉回到閨房,她母親還想數落她幾句,提到剛才的二人,莊以彤揉著眉心嘆氣:“我一直給您使眼色,剛才那裡,站著的是女帝。”

“女、女帝?”她看著眼生,本以為是沒見過的貴女所以沒放在心上,怎麼可能是女帝。她想起自己剛才居然對著女帝說嫁人了要待在後院,眼前一黑,險些沒暈過去。

其實女帝沒有覺得她冒犯,舒書蘭也沒有覺得她做錯了。

那只是一個被時代洗腦的女人,懷抱著一片慈母心腸希望子女過得好,只是被侷限了。如她這樣的人還有許許多多,這確實不是她們的錯誤,只是她們的悲哀。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現在也有覺得做家務帶孩子是女人的事,男人賺錢養家就夠了的女性,我個人是不太贊同這樣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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