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嬌篤定這場訴訟是寧素發起的。

被她校園暴力過的人有很多,出事的那些都已經被父親擺平,剩下的人裡沒誰有這個膽子。

只有寧素。不知道為何,這個絕佳的受氣包從上學期末開始就猶如變了一個人一樣,那些懦弱忍讓全數消失,開始咄咄逼人,甚至讓自己吃了大虧。

如瘦弱的貓有一天伸出了爪子狠狠撓向人類,即使不致命也會留下痛楚的痕跡。

然而貓始終是貓,不能殺死人類。

何嬌輕蔑地想,指尖劃過傳票上那行“原告收到本傳票後無正當理由拒不到庭,法院可以按撤訴處理”的句子,拿出手機撥打了東哥的電話:“事情還沒做好嗎?”

東哥也很為難,他一開始並不覺得何嬌給的任務有什麼難度,一個體力不好只有點急智的小姑娘,每天上學也總會有機會。到時候只要收繳了她的工具,讓她不能再報警喊人,再把她拖到沒人的地方,還不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奈何現實不如幻想的順利,寧素這幾天壓根就沒有怎麼出門,即使是出門,身邊也會跟著另外的兩個人。倒是她的奶奶會每天都出門去買菜,有時候也去散步。

“何小姐,你不知道她有多狡猾,根本就不出門,我們找不到機會。”

“機會不是等的,是要自己創造的。”何嬌帶著理所當然地高傲,冷笑道,“17號之前如果你完成不了的話,這二十五萬我自然會給其他能做到的人。”

“您放心好了。”東哥咬咬牙,決定做一個冒險的計劃。

這幾天他和手下們也沒閒著,確實打聽清楚了寧素的情況。除了寧素本人和奶奶外,最近她家裡住進去一男一女兩個遠方親戚,偶爾也會有其他人來他們兩個,但大部分時間寧素的家裡只有四個人。

東哥點燃一支煙,他不知道何嬌為什麼要定一個期限,但他明白如果自己還不行動的話,這唾手可得的二十五萬就會像煮熟的鴨子飛了。

四個人,哪怕謹慎一點帶十個人去,已經足夠。戴上面具,再拿上鋼管砍刀這些,只要敲開門,就可以控制住這一家。他計劃得很好,挾持住一個人,逼迫其他人放棄抵抗,再完成何嬌給的任務,至於封口,等拍了那些不雅的照片影片後,兩個女生害怕傳播開,都不會說出去。

他思來想去完善這個所謂的計劃,又找了親近些的兄弟討論,自我感覺萬無一失。

被金錢衝昏頭腦的東哥挑了一個夜晚,確定四個人都在家後,假扮借東西的鄰居,敲開了寧素家的門。

計劃按他們所設想的那樣進行,楊靜蓉來開的門、外面天黑,他們又心懷鬼胎沒有叫亮走廊燈,看不清外面的情況,老人心善,也沒那麼多防備,就給開了門。

等應易端著綠豆湯從廚房裡出來,就看見老太太脖子上架著一把刀,一個個拿著兇器帶著滑稽面具的人往屋裡走,客廳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

寧素和邱思霖聽到動靜也從房間裡出來,東哥鎖上門,逼著三人舉起雙手,不能報警。

礙於有人質在他們手上,三人沒有反抗,態度十分順從。

寧素沒有感到緊張,她對歹徒衝進房間這件事表現出極度的冷靜,更有趣的是她腦海裡冒出來的逃生路線分析,這讓她徹底拋開了自己是航空學家的猜測。她試圖回憶起更多的東西,無奈大腦像被格式化後的硬碟,一片空白。

她的表現在外界看來就像被嚇傻了一樣,邱思霖擋在她身前檢討自己的大意。

她其實很小心,聽見外面有異動第一時間給聯絡員打了訊號。但在這段時間內,必須保護兩人,或者說必須保護寧素的安全。

這不算困難。

邱思霖和應易一眼就看出這群人沒有受過系統的訓練,他們赤手空拳一對多也不見得會輸,更別提現在。如果沒有人質,這群烏合之眾不足為懼。

東哥不知道這兩個親戚實則是特種部隊的人員,發現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順利無比的時候,他志得意滿,只覺得那二十五萬在向自己招手。

“放心,我們只要錢,乖乖把錢交出來。”

按照計劃,做出搶劫錢財的樣子,再進行下一步……

他開始放鬆,不再拿刀指著老人的脖子,而是將老人推到他們三人旁邊,和其他人同等待遇。

這是他最錯誤的決定。

失去了人質的約束,不再投鼠忌器的應易和邱思霖展現出應有的戰鬥素養,配合十分默契。

應易伸手擒住身側一人握刀的手腕,利落地卸下刀具,同時卸下他的腕骨。邱思霖則一腳踹向離她最近的那人的肚子,趁對方吃痛的同時將楊靜蓉帶到自己身後,護著她和寧素朝背後的臥室走去。

沒有料到這一出的匪徒們互相對視一眼,仗著人多勢眾,對面只有兩個人,揮舞著兇器就要朝他們撲過來。

“砰!”

這一聲過後,方才還凶神惡煞的一群人都僵住了,東哥終於從虛幻的財富中清醒過來,那一下徹底擊碎了他的美夢,和所有小弟一起戰戰兢兢地望向邱思霖手中黑色的物品。

屋子裡一下變得安靜極了,只有那被打中掌心的人捏著多了一個血窟窿的手掌慘叫。

“放下武器,放棄抵抗,抱頭蹲下。”

二人拿著手木倉,很快控制住局面。

東哥他們不敢反抗,他們不過是一群小混混,哪怕這次惡向膽邊生,也只敢對弱者下手。而在華國境內敢帶槍支到處走的,無論哪種情況他們都惹不起。

而隨後敲門走進來的人更是讓他們嚇破了膽,不是熟悉的淺藍,而是一身橄欖綠的制服,配合其他人的迷彩裝。

東哥暗暗叫苦,他也不明白何嬌口中的一個孤女,怎麼就能引來這麼大陣仗,早知道對方有這麼厲害,他說什麼也不敢冒險啊。

可如今苦果已釀成,面對荷槍實彈被捆著帶走的東哥一行老老實實,一點也不敢動。

審訊室與他們去過的不同,更加冰冷森嚴,被嚇破了膽的小混混們細緻地交代了所有的事情,他們怎麼也不明白自己不過是聽別人的吩咐,去欺負一個孤女,會上升到危害國家安全,甚至間諜罪。

東哥甚至拿出了和何嬌的對話錄音,他錄下來的本意是威脅對方,想要多一些錢財,如今也不盼著他們能看在他的積極表現上減輕刑罰,只希望洗脫叛/國的罪名。

確定這群人找到寧素不是因為知道了圖紙的訊息後,軍方將事件移交給了警察處理。拿著東哥提交的證詞,他們很快便找到了何嬌所在的別墅。

而何嬌直到被帶走,還不明白到底哪一環節出了問題。

她坐在別墅裡為自己父親的事到處打電話求人,一貫高高在上如坐立雲端的大小姐第一次嚐到人情冷暖,她的繼母只會哭,弟弟在封閉式學校,都指望不上,只能靠她。

她沒有等到父親被放出來,自己也被一副手銬帶走。

寧素,寧素……

她念著這個名字,恨紅了眼睛。

寧素沒有心思處理這件事,秦由打電話告訴她構建出了問題,問她能不能去一趟京市,她當即拿著身份證就帶著應易和邱思霖坐上了飛機。

因為出了事,她身邊又派了兩個人,寧素將他們護著楊靜蓉,隨後跟著去京市。坐在飛機上,她還在不停翻看著資料,試圖找出問題所在。

一到京市就被秦由拉進了實驗室,純粹是誇大一個微不足道的問題來誘使寧素到來的秦由,在問題解決後又拉著人忙接下來的工作。他帶的博士生還沒來得及對這個年齡過小的空降表示敵意,就被對方打擊得幾乎懷疑人生,沒過幾天,看她的目光和看秦教授一樣熱切,抱著本子記筆記的時候一個個就差把她說的感嘆詞都寫下來。

對此感到與有榮焉的系統不知和觀眾驕傲地感慨過幾次,光榮晉升為宿主吹的020,一口一個“我宿主超級厲害你們不看是自己的損失”“我宿主這麼厲害她根本不需要討好觀眾”,完全忘記了自己一開始還對寧素的直播態度不滿的事情。

不過同樣被洗腦嚴重的或許還有直播間的觀眾,飆升的播放率和打賞數總讓人懷疑星際的群眾是不是太過富裕。

020熟練地處理掉主播是否開掛,系統是否違規賒賬的投訴質疑後,在螢幕上發了一個“你們這群愚蠢的凡人”的古地球表情包。

寧素對這邊的熱鬧一無所知,她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作品,在最狂熱看到它問世的那一刻之前,應易為難地打斷了她的程序。

這是應易第一次保護研究所的成員,所以也是他第一次知道打斷一個工作中的科研人員是多麼恐怖的事情,他情願再去面對十五個持械歹徒都不願意面對一個憤怒期的寧素。

她被提醒並同意離開的時間已經是17號的上午,踩著點到達法庭的時候,寧素迎接了對面熟悉的怨毒目光,並對她露出一個笑容。

此時的何嬌已經沒有了以往被金錢堆砌起來的氣勢,她穿著橙黃色的馬甲,眼下帶著大大的黑眼圈,沒有化妝品也沒有好好打扮,顯得十分憔悴。

不過寧素對她不帶半分同情,與她欺凌過的人對比,她的慘狀不足對方的百分之一。

段興為她準備的律師非常優秀,何嬌方的律師所有脫罪的說辭,都被他一一找到漏洞,並對其給予反擊,哪怕對方最後拿出了一張精神疾病證明試圖將何嬌摘出監獄,也被他化解。

故意傷害、侮辱他人,再加上教唆他人犯罪,數罪併罰,何嬌最後需要賠償寧素醫藥費、損失費共計三萬元,並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需要在少管所待到成年,再轉向監獄。

與記憶中何信厚給出的二十萬賠償相比,在一些人看來或許是得不償失,然而不得不說,這樣的結果更令寧素滿意,雖然她還是覺得太輕了。

不過何嬌應該不會寂寞,被他教唆的東哥和他的小弟們也受到了懲罰,其實作為主使的他被判了三年。而她的父親何信厚,被查出故意流出過期藥物,偷稅漏稅數額巨大、以及不正當競爭,鋃鐺入獄,何氏製藥這一龐然大物也隨之土崩瓦解,宣告破產。

他柔弱無依的小嬌妻哭得雙眼通紅,兩天後擦乾淨眼淚,拿著何信厚給的離婚證,帶著抵消債務後的存款,拉上自己的兒子遠走高飛。也不知試圖透過離婚保留部分東山再起資本的何信厚,聽見這個訊息會不會氣到吐血。

這件事還帶來了不少連鎖反應,包括與何氏交往密切的官員,調查組進駐了足足半年,找到了充分的證據,這一下拔出蘿蔔帶出泥,一連串高官落馬,最終在華國全境掀起的反腐運動,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而何氏製藥倒下後空出的市場被虎視眈眈的其他企業吞併,還有員工失業後的再就業問題,處理的人也是花了不少心思,來維持平穩。

而這一案件中,何嬌律師因拿出來的偽造精神證明,也被吊銷律師執照,而為其開具證明的醫院也進行了審查,發現這樣的案例還不在少數,曾經以精神疾病脫罪的人重新進行鑑定,懲罰力度比之前的罪名重了三層。這樣一個專為權貴脫罪的醫院自然是沒有存在的必要,很快便被查封,開具證明的醫生也取消了行醫資格,與假證明有關的人都因為包庇作假等罪名進了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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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的後續和何家父女的監獄生活寧素並不關心,結束庭審後她迫不及待坐上了返航的班機,再次進入工廠。

三個月後,寧素鄭重地請楊靜蓉蒙上眼睛,將她帶到一個開闊的廣場內,取下眼罩後,老人看見一家飛機,不是很大,只有尋常機型的一半,線條流暢漂亮,銀白色的機身上面印著自己一家人的全家福。

“這是我送給您的禮物。”少女指著這架飛機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

“這是我以後要送給奶奶,還有爸爸媽媽的禮物。”小女孩指著畫上的飛機,奶聲奶氣地說道。

“好,很好,我的乖孫女。”

楊靜蓉拉著寧素的手,終於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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