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素容竟然還在, 單手支著下巴，側身望著他, 另一只手揉著他的髮梢。商沉笑著半爬起來：“我睡覺的時候是不是特別好看？”
素容把臉撇開了，手也收回去：“你該去了。”
“……嗯。” 商沉在他的面前越來越懶於控制媚氣，眉目間散出平時沒有的動人之色，輕輕趴上去壓著素容, “你人在哪裡？”
“不跟你說。”
“我讓你說你便說。”
商沉的身體在被中不知做著什麼，素容微微咬起牙, 呼吸交錯, 哼聲也逐漸沙啞。商沉滿面皆是潮紅，低聲輕喘, 十指痙攣般緊緊抓著被子：“喜歡麼？”
素容一個翻身將他壓住，動作倏然猛烈, 商沉渾身是汗地咬破嘴唇：“夠……夠了……容容停下……”
“不。”
素容摟著他半坐起來，額頭抵在他的臉上：“師尊……在御虛道裡小心點。”
商沉微微一笑：“你擔心我？”
“嗯。”
“這裡是我的家, 你擔心什麼？” 商沉抬起頭來，低低地說, “我需走了, 今夜你……還在這裡等我？”
“嗯。”
“好……我今夜還過來。” 商沉望著他, “你自己也小心, 不要讓人發現你在御虛附近。每次我進來之時都要現身, 讓我知道你平安無事。”
“我知道。” 素容的唇貼上他的臉，“師尊？”
“嗯？”
素容壓著他倒下，綿綿密密地親吻, 商沉失神之際，忽得周身一冷，身邊的素容已經消失不見了。
剎那間，一股難以言說的空虛之感襲上來。
從房裡出來的時候藍英正在院裡望山遠眺，看一眼商沉的臉色，揚起眉來一笑：“宗主今日，似乎與平日裡有些不同。”
“……有麼？”
“滿面紅潤，眉梢眼角裡都是笑意……有好事發生？”
商沉低了頭：“哪有。” 說著緩步走入院裡，目光沉沉，若有所思地道：“我如今下不了山，束手束腳，想查什麼只有去藏書閣。你在我院中待著不要出門，看看能否將周萱的病治好。”
“……知道。” 藍英抬頭看著他，“清晨時我去山中找些草藥，隱隱約約地聽人說，陰山似乎出了事，被人攻破了。”
商沉的眸光一凜：“什麼時候？”
“沒聽清，不知。”
商沉急步而出，飛出幾步便見扶錚朝著他的方向而來，連忙叫住他：“扶錚，你聽說了麼，陰山被攻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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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正是要同你說這事。” 扶錚飛落在他面前，“今天早上我在練劍石前練劍，甄師叔路過，說陰山陣法被木塢主破解，如今陰山已在柳葉塢掌控之中，周氏家主也被救出來了。”
“陰山裡的人……”
“素容不在，其他的人在陣法攻破之前也逃脫不少，只不過將關在牢房裡的人救了出來。”
“嗯。”
扶錚望著他：“你近日真的不能下山。”
商沉垂頭不語。
“周氏對你懷恨在心，之前對你客氣是怕素容傷了他們家主。如今周氏家主出來了，他們沒了顧忌，若是真想對你下毒手，不會再瞻前顧後。”
“知道。周氏家主被救出來，只怕此刻正在到處尋找素容？”
“素容不除，他們根本難以安心。他身上有柳葉塢的承家傳承，沒了傳承，柳葉塢還算什麼世家？” 扶錚嘆口氣，“事情亂七八糟的，傳授傳承之時不會小心點麼，他當時那麼小的孩子，要不要傳承難道是他說了算？”
心中忽得一動，不知觸到了什麼，只覺得有條絲線輕輕拉著，像是把什麼串聯起來，卻又想不清看不明。
商沉緊緊皺著眉。
扶錚道：“我先去了，你聽到什麼訊息去找我。”
“嗯。”
話音剛落，忽聽見不遠處有噪雜的叫喊聲傳過來，商沉與浮錚互望一眼，即刻朝著那噪雜之聲飛去，只見山下到處都是人，幾十個外門弟子四處逃竄，痛苦叫喊之聲迴盪山谷。
扶錚飛落到一個外門弟子面前，只見他眸子通紅，臉上身上聚都是血，本在地上咬著一個汩汩冒血的弟子，回頭一看，即刻張牙舞抓地朝著扶錚撲來。扶錚手起劍落，那弟子的頭顱頃刻間滾落在地，扶錚的劍上滴著血，臉色已經是冷了：“中了屍毒。”
商沉緊緊抿著唇，臉色微微泛白。
四周不知有多少剛變成腐屍的弟子搖搖晃晃而來，剛死不久，身手極快。一隻帶血的手纏上商沉的手臂，一道真氣而過，那手臂即刻斷裂。商沉抬頭望著幾十個早已面目全非的人，四處都是斷肢破腹的慘烈，只覺得到處是陰冷，一時間腦中不知怎的響起雷電之聲，四周有嬰孩啼哭，口中輕聲叫著：“孃親……”
扶錚一劍削掉三顆頭顱，咬著牙：“商沉！”
商沉猛然間回神，將身後撲上來的腐屍以真氣扭斷，低聲道：“有人在外門弟子飯食裡下了毒，你先擋著，我去找人求救。”
“去吧，這些還不在話下。”
這時一聲淒厲喊聲從山門附近傳來，直將人叫得膽戰心驚，商沉緊緊皺著眉，同扶錚一同飛上前去，卻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在山門口站著，臉上身上全都是血，一身襤褸的綠衣，腳下四五具橫躺的屍體，痴痴呆呆地朝著山中遠眺。
商沉在她面前四五步的地方停下來，不知怎的只覺得眼中酸澀，望著眼前女子手腕上的玉鐲。
這玉鐲子他見過不知多少次，也曾親手在紙上畫過。這鐲子不是旁人所有，正是他孃親生前最愛的貼身之物。
女子轉過頭來望著他，不知怎的眸中也有了淡淡水汽，乾裂的嘴唇輕動，想說什麼，卻又好似什麼都說不出。
商沉在原地站著，看著那含淚的美麗女子朝自己慢慢走進，看著她伸出一隻微微輕顫的手，輕柔地放在商沉的臉上。
“孃親……”
母子連心，他孃親的畫像他不知臨摹過多少遍，這女子的眉目如畫，正是與那畫像中如出一轍。當年他孃親死後，屍體怎麼也找不到，難道如今這女子就是麼？
話音未落，眼前那女子朝著他撲過來，商沉發怔之間被她抱住，忽然間身後一陣洶湧的颶風，他的身體被一股大力拉開，那女子以極快的身法猛撲上來，卻被一隻手狠狠地掐住喉嚨，雙手呈爪形般亂抓，臉色像是換了一個人，滿臉都是戾氣。
商沉翻身站起，望著掐著那女子咽喉的男人：“……爹，這是我……”
商隱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口中微微溼著，聲音微有些發顫：“看見了麼，頸上、手臂都有紅痕，這不是你孃親，她是被人製成的僕屍。”
說這話時手指發抖，尋找了多少年的屍體就在他的面前，卻已經變成這副模樣。
扶錚忽然道：“掌門，你的手。”
袖子上有血跡，商隱卻緊閉著嘴不動，商沉看著他手腕上一行清楚的牙印，心中仿若從懸崖掉落。
他爹被腐屍咬了。
誰都知道，被腐屍咬過的人，絕無生還的可能。
商隱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早已失了心的女子，女子扔在發瘋般亂咬亂抓，卻不知怎的淚痕滿面。商隱將她放下來，口中念著禁錮之術，她的身體不能再動，眸子怔怔地發紅。
商隱從扶錚的手中接過長劍，緊緊咬牙，手起劍落，鮮血飛濺，悶哼之間一條斷臂落在地上。他跌落在那女子身邊，身體四周都是鮮血，抬眸看著她：“小九。”
女子的喉間發出輕輕的哭泣之聲，神色卻仍舊渙散，似是悲從中來，卻又不知悲從何起。
商隱低低地道：“小九，我尋了你多年都找不到你，知道你獨自在陰冷的地下躺著，知道你怕。今後你不必怕，我在你身邊守著你。”
商沉捂著雙目撇開臉，扶錚扶住他的肩膀，一時間悽雨瀟瀟，滿山盡是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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