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素容從商沉門外搬回了自己房中。

商沉本就知道他有長大的時候,總以為斷斷續續至少到十八,想不到十七出頭就不能繼續了。前幾天素容還說喜歡睡在他屋外,轉臉就說要疏遠,商沉想了許久都想不出究竟是為了什麼,只能作罷。

素容次日夜裡在自己房中又做了一次羞恥事。那天泉水中的失控,他已經看清了自己想要什麼,他不想這樣,可他忍不住。這天夜裡低低叫著他的名字,悶悶地將頭埋在被中,咬著被角縫著的黑線“商”字,眼睛裡含著淚,把不敢出口的感覺小心釋放出來。他如今該怎麼辦?商沉在他身邊說話都能讓他生出不該有的感覺,他的手摸著自己的時候,他只想哭。

他現在僅有的希望,便是商沉也對他有一樣的感覺。

有麼?

清晨的例行打掃還是要做的,素容將院子裡的落葉掃起來,堆作一堆,蹲下來收拾時,只聽見沐浴房的門突然間開啟,商沉一身溼氣走出來,險些撞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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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容低著頭叫一聲:“師尊。”

“掃地呢。” 商沉也淡淡地回一句。

說完這話之後兩人無話可說,商沉自落葉堆前繞行,只聽素容又在他身後道:“師尊夜裡睡得可好?”

好不好關你屁事。翻臉無情的狼崽。

商沉一聲不吭地繼續前行,只聽見素容又說:“昨夜師尊房中的燈四更未熄。”

“是麼?” 商沉垂著眼,“最近是多事之秋,半夜起來看看書。”

說完這話他又要走,素容站著不動,忽然間轉身拉住他的袖子:“弟子願為師尊施術安神。”

“不必。” 靠人不如靠己,以為收了個好徒弟能過幾天舒坦日子,一直疼著他哄著他,結果人家還不是說不幹了就不幹了?

“師尊。” 素容的喉頭有些哽,“師尊夜裡為什麼睡不好?”

是不是因為自己,是不是?他要同師尊疏遠,師尊難受了,是不是?可以不疏遠的,只要商沉願意,只要他點個頭,他們可以要多親密便有多親密,即便偷偷摸摸沒人知道也沒關係。

商沉深吸一口氣:“今天我要同你扶錚師叔練劍,你自己吃晚飯。”

素容的嘴唇微微一抖:“何時回來?”

“不知道。” 商沉輕輕把袖子掙開,“時辰不早了,你要上早課,換件衣服去吧。”

說著掀簾進了屋,直到他出門也沒出來。

素容回到家中時商沉已經不在,在書房裡看了一點書,什麼也看不進,跑去院門口看著。等著等著太陽西斜,商沉仍舊沒回家,素容早早地洗了澡,換身乾淨的衣服,隨手撿了根樹枝子,坐在院門口在地上隨便畫著,往山下的小路看。

夜色低垂,二更已至。

三更。

素容握著樹枝的手已經成了冰的,頭髮和衣服早已幹了,地上的土被他寫了又擦,擦了又寫,微微低陷,成了一個小坑。他以前同商沉在一起夜讀時只知道一晚上不知怎麼就過了,今天卻方知長夜漫漫,長得看不見盡頭。

低著頭正在輕劃之時,忽聞得有山風吹來,山路上傳來衣料之聲。他慌忙抬頭,只見商沉手中捧著一個骷髏頭,身上穿著朝會時才穿的道袍,垂首從小路上走來。

素容只覺得現在自己才總算活過來了,即刻站起來:“師尊。”

商沉聞言一抬頭,沒料到他就站在門口,也是微微一怔:“你在等我?”

素容不出聲。

商沉問過之後也覺得尷尬,他站在門口想必自有他的原因,自己自作多情做什麼?他一聲不吭地繞過素容的身側,素容只覺得胸口發堵,轉身抓住他的袖子:“師尊要沐浴麼,我去給師尊準備水。”

“不用。” 商沉低頭掙了,“我回來換身衣服就出門。”

“去哪裡?”

去哪裡,他也不知道去哪裡,去山裡吹風。反正夜裡也睡不著,在家裡憋得慌,在外面露天席地的反清爽些。

“去同你扶錚師叔練劍。”

素容急了:“師尊別去。”

“我現在與你算不得親近,要去哪與你何幹?” 語氣淡淡,說著便要回屋,素容突然間幾步跑上去攔住他,也不說話,只是死抓他的袖子,商沉被他堵著路,一時間也氣悶,“你有事?”

“不許去。” 素容紅了眼,“師尊哪裡也不許去。”

“我又做錯了什麼?”

“師尊什麼都沒做錯。”

商沉只覺得胸口鬱悶不堪,既然沒做錯,突然之間要疏離他又是為什麼?這話他卻也說不出口,低頭道:“你年紀大了,為師也有自己的事做,你睡覺去吧。”

“我不睡。” 素容跟在他的身後,“師尊今夜別出門行麼,我們師徒促膝談心――”

師徒促膝談心……又誆他呢。談幾天談得膩了,又翻臉說一聲“年紀大了,不好過於親近”。本來師徒之間本就不該像他們這樣親近,一開始就疏遠客氣著反而好,商沉垂著眸:“我頭次為師,不曉得把握輕重,這都是我的錯。你的天資極好,想拜別人為師也好――”

素容一聽這話急得把他的袖子一甩:“你敢!”

商沉的胸口起伏:“……”

“你敢把我塞給別人,我今晚就下山!” 素容急得眼圈微紅,“我下山被鬼咬死,被狗吃得只剩骨頭,被屍門弄成腐屍,都好過讓你亂丟!”

商沉一聽也怒了:“你是要怎樣?前兩天趴在我懷裡說喜歡,轉臉就讓我離遠點,今天又不許我出門,你當我是什麼?”

“我、我當你是……” 素容說到一半,袖子一抹臉,“我當你是我師尊。”

商沉只覺得七竅生煙。師尊?這種徒弟早就亂棍打死了。

他如今一句話也不再想說,掀起簾子,一回頭,袖子又被素容死死拉住。商沉閉上眼,深深吸著氣:“你到底是要怎樣,你說。”

“我想同師尊親近,想得很,師尊昨晚沒睡好,今晚要出門也讓我為你施術安神可好?”

“不用。”

“師尊不答應,我就在院門口等師尊一整夜。” 素容低著頭,“前幾天是我不對,只想著自己的那點小事,師尊夜裡睡不好也沒管,都是我的錯。”

商沉閉著眼皺起眉。

素容輕輕推著他:“師尊,我們回屋。”

簾子放下來,商沉坐在自己的床上,素容將床幔一放,四周頓時幽靜暗沉。商沉未能來得及阻止,眼看著關得嚴嚴實實的床幔:“…………”

不嫌熱麼?

只覺得一道真氣自太陽穴中而來,貫穿至四經八脈,商沉忍不住身子一垮,似乎置身於暖陽之中,身軀舒展,再無半點的不適和痛楚。四周圍青草遍地,溪水潺潺,不多時天上落下細雨,熱氣盡褪,涼涼夜風吹來,手指拂著草葉。

悠悠的,他轉醒過來。

素容坐在角落裡:“師尊剛才睡著了。”

“…………” 商沉無語片刻,“多久了?”

“三個半時辰。”

一睡便是大半夜,而在他來說不過是片刻而已。商沉知道他一夜沒睡,心中自也愧疚,轉過身來與他面對面而坐:“素容――”

素容低著頭:“師尊好受些了麼?”

“嗯。”

“前兩天的事,都是弟子的錯,師尊打我罵我好不好?”

“…………”

“師尊,我如今已經知錯,你別再生我的氣,行麼?”

“素容,你究竟有什麼心事?”

“我沒心事,我、我就是――總之師尊別再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不生氣,我只是……罷了。” 商沉垂著眸,“所以你現在又不討厭同我親近了?”

素容搖頭:“喜歡。”

“今天喜歡,明天又要疏遠我。”

素容拼命搖頭:“師尊,我不懂事,一連睡了十幾年,好多事我沒遇上過,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我怕我不小心犯了錯,又怕師尊討厭我……師尊能不能原諒我,別同弟子一般計較?”

商沉寂然了片刻,素容輕輕搖著他的袖子:“師尊……”

“過來。”

素容小心傾身而來。商沉垂著頭:“手心給我。”

素容將自己的手伸出來,忽然間一股大力狠狠掃在手心上,只聽商沉道:“以後再隨便疏遠我便打你了。”

“……是。” 素容輕輕拉他的袖子,“師尊再打幾次消消氣。”

“滾邊去。”

“師尊……”

商沉下了床,撿起桌上的骷髏頭:“我還有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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