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屋裡的薰香是惜靈點的, 味道還算清新淡雅, 嘉寧坐在屋子裡, 手裡端著一杯熱茶,她垂著眼看著茶葉在茶水表面盪開, 像一葉葉輕舟,只不過輕舟最後也要沉入水底。

“你父王的病好全了嗎?”她輕聲說, 也許是夜裡沒睡好, 嘉寧的眼角有些紅。

蘭錚坐在嘉寧對面, 臉上掛著和煦的笑, “阿寧,你別惱我, 過幾日我就可以帶你去見我父王,我已經跟他說了,他很開心你去見他, 對了, 還有我母妃, 她原來沒見過你,現在特別想見你一面, 她想……”他的表情露出幾分靦腆之意, “她想見一見她未來的兒媳婦。”

茶蓋碰到茶身,發出清脆的響聲。

嘉寧抬起眸看著面前的青年,這個人對於她來說,是熟悉的, 但是她現在發現似乎也不怎麼熟悉了。

“你要娶我?”

蘭錚一點猶豫都沒有,就點了下頭,“我當年離開京城說的話,並不是戲言。”

“可是我當過鄔相庭的妾室,你不介意嗎?”嘉寧直直地看著蘭錚的眼睛。

蘭錚聞言,卻是對嘉寧搖搖頭,“阿寧,是那個人騙你的,如果不是他,我們早就成婚了,但現在也不晚,我決定了,等你見過我父王,我就會正式提出要迎娶你。”

嘉寧把茶杯往桌子一放,聲音有些生氣,“你要我嫁你,我以什麼名義嫁你?是以亡國公主的身份,還是你也要像鄔相庭一樣,要我假冒成其他身份?”說到這,她終是忍不住了,她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不會嫁你的,除非我把我皇兄救出來。”

蘭錚也站了起來,他試圖伸手拉住嘉寧,但她避開了。

她揚著臉看著他,眼神是委屈,是憤怒,“蘭錚,你若不幫我,就直接說,我不求你了。”

“阿寧,我怎麼可能不幫你?”蘭錚上前一步,強行把嘉寧摟進了懷裡,他的語氣低柔,“我跟你一起長大,我們之間的感情難道你還不信嗎?”

嘉寧掙了下,卻沒能推開對方,她真是氣極了,“你放開我!”

蘭錚嘆了口氣,他緩緩鬆手放開了嘉寧,一放開,卻發現對方身體一軟就倒了下去。

“阿寧!”他忙伸手接住對方軟下去的身體。

嘉寧再度轉醒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蘭錚,蘭錚眼睛通紅,臉上居然還有了鬍渣,他此時狼狽的樣子哪有世家子的風範。他見到她醒來,連忙說:“阿寧,你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想了下,緩慢地搖了下頭,“我是暈過去了嗎?暈了多久?”

“你睡了整整三日。”蘭錚握著嘉寧的一隻手,他眼神自責得不行,“都怪我,我不該氣你。”

他見嘉寧不說話,聲音都有些嘶啞,“阿寧,你別生氣,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們就去見我父王,我……我不隨便亂說話了,你想什麼時候嫁給我就嫁給我,我不逼你,好嗎?”

嘉寧聽到這句話,轉過眼看了他一下,“你不會又哄我吧?”

蘭錚連連搖頭,“絕不會。”

蘭錚給她請了大夫,大夫說是她一時氣急攻心才暈過去的,那大夫給嘉寧開了許多藥,那些藥喝下去,讓她直皺眉,但她的確想快點好,畢竟蘭錚說的話不如他父親說的話算數,她只有見到蘭錚的父親,才知道她能不能借到兵。

她的病一養就是大半個月,這半個月裡蘭錚倒是日日都來,等她睡著了才悄悄離去,每日守著嘉寧喝藥,再給她解悶,有時候特意會帶些解謎用的精巧玩具。

等她病養得差不多了,蘭錚也終於帶她去了他的父王。

那日蘭錚特意過來接嘉寧,他怕她出門冷,還特意自己從府上帶了件厚狼裘過來。蘭錚幫嘉寧穿上,一邊說:“這匹白狼還是我打的,當初特意射的眼睛,就想做成衣服給我的阿寧穿,現在看來果然很好看。”

嘉寧輕輕踢他一腳,“誰是你的阿寧,不許胡言亂語。”

蘭錚忍笑,“是是是,是我胡說八道,”他伸手將帽子給她戴上,那帽簷上的一圈狼毛越發襯得嘉寧膚色如雪,五官精緻。

喝了那些藥,她這幾日的臉色還算有點血色了。

外面風雪大,蘭錚親自自己給嘉寧打的傘,上馬車時,他還想讓嘉寧踩著他的腿上去,不過被嘉寧拒絕了。她臉色微紅,“你一個世子,讓我用來踩著上馬車嗎?走開。”

她把手搭在了蘭錚的手上,然後微微一用力,就自己上去了。

蘭錚見嘉寧進了馬車,也上了馬車。

馬車行了約半個時辰,才停了下來。嘉寧一下車發現蘭王府門口只站著侍衛。那些侍衛見到馬車就已經跪了下來,“恭迎世子回府。”

蘭錚站在嘉寧旁邊,他輕聲道:“我們走吧。”

嘉寧點了下頭。

進了府之後,嘉寧便發現蘭王府的府邸非常大,幾乎可以跟皇宮相提並論,他們雖然進了府,也要乘坐轎子。嘉寧掀開了簾子往外看,越看卻越心驚,除了府邸門口,這個王府跟皇宮非常像,無論是這白石柱子,還是這個九層階梯,甚至假山都很像,若不是她知道她在哪裡,她還會以為自己回宮了。

若說有不像的地方,就是這些建築上未有龍的圖騰。

軟轎停下來之後,嘉寧不等蘭錚來扶,就自己掀開轎簾走了出去。她發現轎子停在一個宮殿的前面,而那宮殿名字叫長年宮。宮門口還站著兩位太監打扮的人。

“阿寧,走吧。”蘭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才像是剛反應過來一般往前走去。這個宮殿太像她父皇的批改奏摺的書房了,她記得她小時候總是喜歡過來玩,還把父皇的奏摺弄得亂糟糟的,甚至還會偷偷自己來寫批語,當然被發現了,就被狠狠地罰跪了。

若不是母后攔著,恐怕還要捱打。

嘉寧收斂了心思,走上了通往宮殿的石階。剛到宮殿門口,站在門口的兩個人就跪了下來,聲音尖細,“奴才拜見世子爺,主子爺在裡面等世子爺許久了。”

是太監。

她跟著蘭錚踏進了宮殿,往前走了幾步,終於見到坐在上位的人。上位的男子約莫四十來歲,相貌與蘭錚極其相似,他見到嘉寧,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語氣激動,“阿寧,你終於來了,都長得那麼高了。”

嘉寧笑了一下,眼睛忍不住紅了,“叔父。”

她小時候便是喊蘭錚的父親為叔父的。

蘭父走到嘉寧身前,面有唏噓,“孩子,活著就好,你不知道錚兒告訴我,你還活著的時候,我心裡有多高興,我想,我總算能幫你父皇保住一個孩子,留住血脈啊。”

嘉寧眼淚已經滑出了眼眶,“叔父,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叔父了。”

“哎,不哭不哭啊。”蘭父面上全是心疼,隨後瞪向了蘭錚,“你看看你,事情辦得亂七八糟,阿寧到了這裡,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告訴我?”

罵完了蘭錚,他又看向了嘉寧,“阿寧,我們坐下說,好不好?”

嘉寧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而蘭父則是回到他方才坐的位置上去了,他看著嘉寧,臉上掛著慈祥的笑,“阿寧,你這次來可要好好在我們西南這裡玩一玩,讓錚兒帶你去,我給他放假,就讓他全天陪著你。”

嘉寧愣了一下,她露出一個笑容,“我也很想在這裡玩一玩,這裡恐怕比京城要更好。”

蘭父哈哈大笑,“西南怎麼能比得過京城,我們這裡不過彈丸之地。”

“叔父不用謙虛,我方才坐轎子過來,這蘭府的規模,就算是我,也是看得眼花繚亂。”嘉寧笑道,“想來等雪停了,我還可以在這裡好好逛一逛了,不知道叔父有沒有時間了。”

“我自然是有時間的,只怕阿寧不想陪我這個老人家說話,你們還是年輕人一起玩吧。對了,錚兒還有幾個妹妹,其中幾個年齡同阿寧相仿,倒也可以說上幾句。你們到時候在府裡開個賞花會,燈謎會也是不錯。”

嘉寧點了下頭,她猶豫了下,還是開口說:“叔父,其實我此次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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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何事?”蘭父笑容不變。

她看著對方,心裡其實非常忐忑,“我的皇兄現在還在新帝的控制之下,我想叔父可以借給我兵,據我瞭解,新帝如今的朝中不少都是我父皇的臣子,尤其有幾位將軍都是我外公的手下,他們現在只不過因為我皇兄受限而不得不為新帝賣命,倘若他們知道我還活著,又知道我有叔父的支援,一定會棄新帝復姜國的。”

她說出去之後,蘭父的笑容卻漸漸淡去了,他看著嘉寧,片刻後,長嘆一口氣,“阿寧,不是叔父不幫你,而是叔父手裡的兵不夠啊。”

嘉寧的心頓時冷了下去。

她看著坐在上位的男人,漸漸明白了什麼叫做人情冷暖。

當年她父皇不顧群臣反對硬是給蘭父擴了領土,甚至還動了國庫一大半的銀兩,只因為他那裡連續幾年遭遇天災,若是不再分點地,恐怕他手下的百姓們皆要成了天災下的亡魂。

如今,她想找對方借一支軍隊,卻被婉拒了。

嘉寧離開長年宮的時候,神情有些恍惚,蘭錚緊跟著她後面,“阿寧,我會再勸勸我父王的,當然我父王只是現在兵不夠,過個兩三年在,再一徵兵,絕對夠了。”

她現在不想聽蘭錚說話,她怕她一張嘴就忍不住兇對方。

而這時,她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世子爺。”

嘉寧忍不住轉過身循聲望去,一望卻愣住了。

旁邊的蘭錚似乎怒了,“誰讓你出來的?回去!”

那個女人腹部隆起,似乎已有幾個月身孕,而讓嘉寧驚訝的不是這個,而是對方的臉,居然跟自己一模一樣。

“蔣姑娘?”嘉寧皺了下眉。

對方怯怯弱弱地看了蘭錚,才把視線看向她,眼裡似有驚喜,“霜霜姑娘啊,好巧啊。”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女人之間的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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