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兔遊樂場於二十年前修建, 主題是曾風靡一時的兒童動畫《天使兔》, 裡面的工作人員都穿著玩.偶服,為孩子們提供一個兒時夢想, 不過因為近幾年熱度下降, 所以來往人數逐年下降, 沒有翻新的設施看起來也相當老舊。

“你有看過《天使兔》嗎?”施愉問身旁冷漠的水手服“少女”。

人美腿長水手服的章危炎惹來不少男性頻頻回首,他狠狠把幾個不長眼想要上前搭訕的白痴瞪了回去後,面無表情道:“沒, 那是什麼鬼東西?”

“天使兔號稱‘小孩子的天使童年玩伴’,”施愉縮著肩膀, 看起來就像一個不適應人群的社恐患者, 但講起故事來依舊清晰, 帶著她特有的“愉快”語氣,“就是在一個‘樂園’裡, 一隻兔子長出了翅膀,它從一開始被周圍的動物看作異類, 到最後用自己善良真誠的心感動了其他動物, 最終將狼驅逐出了樂園, 於是這只有翅膀的兔子被大家稱為天使兔, 從此和其他動物在樂園裡愉快地生活下去。”

“happy ending, 可喜可賀。”

黑街的小孩向來沒有夢想,章危炎陰惻惻道:“這不就是個兔子為了不讓自己變成‘異類’,所以就把敵人——那匹狼變成‘異類’的故事嗎?”

“這個解釋很新穎啊,”施愉眼睛一亮, 拍了拍章危炎的頭,“很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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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危炎躲開她的手,翻了個白眼。

得了他的白眼,施愉的笑容卻越發真摯了。

章危炎感受她身上濃濃的惡意,要命,他深吸口氣,對這個女人的惡趣味有了新的瞭解。

雖然天使兔遊樂場不再如往年那般熱鬧,但因為它低廉的票價,所以仍然吸引了不少囊中羞澀者的到來。

可就在兩個月之內,整整五起無色目小孩失蹤事件發生在天使兔遊樂場,據報案人說,往往是黃昏之後,走出遊樂場門外,孩子就消失了。

本來警察局讓天使兔遊樂場接受調查,還請了糾察部的人前來檢查異樣,可不管怎麼檢查,遊樂場設施本身都是沒有異能發動的,那就只可能是無色目進行綁架了,但又沒有相關線索,於是案情陷入僵持局面。

這遊樂場公司也是個厲害的,能夠在陷入案件漩渦之後,依舊開業。

“不過,”施愉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想到都發生失蹤案了,還有人來玩。”

“我們真的要在‘吃人遊樂場’玩嘛?”一個小女生對自家男友嬌嗔道

男生情緒很高漲,“普通的遊樂場哪有這個好玩,我打算下週生日邀請其他人一起來探險。”

“要是真的被吃掉了怎麼辦?”

男生滿不在乎道:“放心好了,失蹤的都是些小孩,而且是在黃昏左右失蹤的,所以這裡又被叫做‘黃昏遊樂場’。”

他壓低聲音,“聽說這裡有死去的鬼孩,如果你黃昏時仍不離開,就會被他們抓去一起玩,一輩子都離開不了。”

“呀!討厭,你又嚇人了!”

“哈哈哈。”

施愉瞥了眼這對興致勃勃的小情侶,感受到了濃濃的作死氣息。

她注意了一下來往人群,發現基本上沒有家長帶著孩子來玩,估計是因為失蹤者都是孩子。

施愉扯著章危炎上了旋轉木馬,那對小情侶裡的男生正給女生拍照,一看大長腿“素顏”的水手服美.少.女,眼睛就不自覺朝章危炎的裙子上動。

女生見狀,朝章危炎哼了一聲,“狐狸精。”

章危炎的臉色頓時黑得如同鍋底,施愉覺得要不是她在旁邊,他下一秒就能把這對情侶毆到天邊去。

十二縮在施愉的外套口袋裡,吐槽道:“可憐的傢伙。”

“誰說的,這多好看。”施愉一邊正經道,一邊給水手服美.少.女拍照。

嗯,人美,景美。

鏡頭聚焦之際,施愉瞥見蹲在設施旁的一個小男孩,垂著頭似乎是在哭。

陽光落在他身上,暈染出一身閃閃發亮的光圈。

這孩子的意力很強啊,施愉挑眉,朝小男孩走去,“小朋友,怎麼了?”她特意壓了聲線,聽起來更像是少年。

小男孩抬起頭,一雙棕黑眸,臉上滿是淚水,“爸爸媽媽不見了。”

“這樣啊,”施愉笑眯眯道,“那我帶你去找他們?”

小男孩猶豫地看了眼施愉。

施愉很有耐心,半蹲著等他。

這時候章危炎也火速從木馬上下來了,他走過來,裙襬飄動,冷著一張臉道:“什麼情況?”

小男孩眼睛一亮,扭捏道:“哥哥,這是你女朋友嗎?”

聞言,十二差點從口袋裡面翻出來。

施愉“噗”了一聲,看著章危炎一臉生吃章魚的模樣,顫抖著聲音道:“不、不,只是普通朋友。”

小男孩憐憫地看著這位有點邋遢的小哥哥,唉,這個哥哥真可憐,都和小姐姐來遊樂場了,還只是普通朋友,他可能就是小夥伴常說的“注孤生”型別吧。

施愉咳嗽了一聲,說道:“要不讓小姐姐牽你的手去找爸爸媽媽?”

“……可以嗎?”小男孩臉一紅。

章危炎瞪了施愉一眼,“我才不……”

施愉對他做了個口型,“命令。”

該死。

章危炎只能憋屈地牽著那個小屁孩,朝附近的工作人員走去。

這裡的工作人員都穿著玩.偶服,聽到有小孩走失之後,就讓中心全場廣播。

不一會兒,小男孩的父母就急急忙忙趕來,兩人看上去都很年輕,滿頭大汗,看來是找了很久自己的孩子。

年輕母親一把抱住小男孩後,忙不及朝兩人道謝。

小男孩戀戀不捨地放開章危炎的手,“小姐姐拜拜。”

章危炎“哼”了一聲。

拒絕了對方感謝的請求之後,施愉正準備前往下一個設施,兔子裝的工作人員卻走上前來,拿出兩張票,“感謝您為孩子的一片善心,這裡是兩張‘天使兔劇場’的票,將於下午六點半開始演出,是本遊樂場的招牌節目,希望您能和您的朋友前來觀看。”

施愉原本打算拒絕,只見另一個工作人員同樣給了那對夫婦三張票,就把話咽了下來。

一個經營不善的遊樂場,服務倒是做得周全。

臨走前,名為晨晨的小男孩一直朝著章危炎揮手道別,可惜他心目中的可愛小姐姐完全沒理他。

“怎麼?”施愉看了眼章危炎,“你討厭無色目?”

“對,”章危炎朝她抬了抬下巴,“非常討厭。”

想起剛剛那對夫婦找到孩子喜悅的神情,他的表情更加陰冷。

“懦弱又無能,只會欺善怕硬。”

“噁心透了。”

從過山車到摩天輪,施愉以驚人的速度帶著章危炎四處奔走。

直到第n次路過那對小情侶。

“天啊,這個男生太過分了,完全不考慮女孩子的心情。”

“你看那個女孩子額上的汗都把妝弄花了。”

“注孤生。”

“直男癌。”

“寶貝兒,還是我最好了對吧?”

“親愛的mua~”

直男癌·施愉摸了摸鼻子,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從包裡拿出化妝品,在章危炎嫌棄的臉上補妝。

“辛苦了,最後一個地點是‘天使兔劇場’,結束之後我就會給你的養父解除‘菟絲’。”

章危炎冷道:“你只要遵守約定就行。”

實際上,施愉的三個要求都相當隨心,有時候章危炎覺得她完全是興致一上來,就隨口要求他做個什麼。

“說起來,如果我最後一個要求是讓你去死,你會為了養父死掉嗎?”施愉若無其事地丟出一個兩難選擇。

“會。”

“嗯哼,我問一個問題,為什麼?”施愉的語氣淡淡的,帶著好奇。

章危炎感受臉上輕微的觸動,說道:“如果沒有章老大,我早就被那對無色目渣滓賣給毒販抵債了。”

他的父母都是無色目,從小到大,他就像被吸血蟲纏上一樣,無論是拿補助,還是激發異能之後到處接任務,都被那對癮君子死死纏繞,每一滴血都被榨乾,只為了讓他們買上毒品,逍遙一瞬。

就因為他們是他的父母,所以他就必須為了他們奔波到死為止嗎?

直到有一天,看著眼前搶走他存了很久的錢,還得意洋洋的父母,章危炎忍無可忍。

“章老大來催債的時候,我正把那兩個吸血蟲掛在房梁上。”

他們死了,可他也沒自由。

要不是章老大把他收到麾下,那他會直接被烈幫販賣抵債。

烈幫做不少活,比如有些有色目移植器官,一定指明要有色目的器官,所以就由他這種抵債的有色目取出器官讓他們使用。

章危炎平靜道:“要不是老大,我早就成為屠宰場的羊了。”

“但現在,章兵也護不住你了,烈幫已經成為另一個巨大的吸血蟲。”施愉用唇彩輕輕為那黯淡的唇色補色,直到最後一筆,完工。

章危炎抿了抿唇,唇上黏糊糊的讓他不適,“烈幫本來就是最大的吸血蟲。”

黑街的人入了烈幫,就沒有人能夠活著出去。

施愉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似笑非笑,“所以,你不想要自由嗎?”

“想,”章危炎陰惻惻地看著她,“但我也不會為了那種虛無的東西,就加入另一個組織。”

“……”施愉哭笑不得,“我背後沒有組織。”只有她自己。

章危炎不信地看了她一眼,“那你什麼意思?”他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她圖謀的。

“如果我能給你自由,你要拿什麼和我交換?”

章危炎沉默了一下,說道:“我的命。”

“嗯哼,你確定?”施愉放開,“你的命,沒那麼值錢。”

“再好好想一想,你身上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是什麼。”

下午六點半,殘陽如血,染遍整個遊樂場。

晨晨牽著父母的手,笑得很開心。

天使兔遊樂場的門票是晨晨父母的一個朋友送的,他們的工資都不高,一年難得帶孩子出來玩一次。

父母倆都是馬大哈的人,拿了門票來,也沒有事先做攻略,只隱約聽說過那個《天使兔》動畫,反正能夠拿到免費的劇場票,就是件開心事。

不過經過了晨晨走丟的事情後,這對年輕的父母都死死把小孩牽著,進了劇場,坐到第三排的時候,才松了口氣。

穿著玩.偶服的工作人員走上前來,給晨晨一家人發了一個望遠鏡。

年輕的父親有些驚訝,“請問這個是……”他們坐在第三排,不需要這個吧。

工作人員的頭套上畫著僵硬的笑容,“這是給小孩子用的,中間有劇情需要用。”

他不由點了點頭,“哦,原來如此。”

服務真周到。

晨晨父親環顧了下四周,只有三四個成年人還有他們一家子,倒是顯得劇場空蕩蕩的。

直到一對打情罵俏的小情侶進來,隨後是之前替他們找回晨晨的兩個恩人,這對年輕的父母才松了口氣。

不知為何,這個劇場哪裡怪怪的,似乎是缺了點人氣。

施愉她們坐在最後一排,離得有點遠。

“小姐姐~”晨晨朝後排的兩人揮手,得到小姐姐的白眼一枚和小哥哥的揮手一個。

“晨晨,表演要開始了。”母親摸了摸他的頭。

晨晨雖然活潑,但素來聽話,她一說,就乖乖坐了下來,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螢幕,家裡沒有電視機,所以說他看的動畫也少,難得有機會看現場版,自然是滿心期待。

劇場升起煙霧,燈光變暗,只有舞臺上仍然明亮。

美麗的樂園森林裡,各種各樣的動物都在其中無憂無慮地生活著。

靈敏的小鹿、可愛的小羊……當然還有,長著一雙翅膀的小白兔。

小白兔甫一出生,就有一雙漂亮的翅膀,它的父母因此倍感焦慮。

一隻兔子,怎麼會有翅膀呢?

於是它們四處尋求幫助,要怎麼幫小白兔去掉翅膀。

直到遇見一匹狼,狼對它們說了一個方法。

舞臺下面,晨晨眨了眨眼睛,不知為什麼,一直清晰的聲音就在剛剛消失了一下,以至於他沒聽清楚是什麼方法。

疑惑地看著下面的劇情,小白兔被兔爸爸和兔媽媽手牽著手帶回家。

晨晨想,就和他的爸爸媽媽一樣。

兔子一家進了屋子裡面後,舞臺上的場面逐漸開始模糊起來。

晨晨揉了揉眼睛,卻還是看不清楚。

“媽媽,你看得清楚兔爸爸和兔媽媽在做什麼嗎?”

母親笑了笑,把望遠鏡遞給了他,十分溫柔道:“沒關係,晨晨可以用這個看清楚呀。”

晨晨接過望遠鏡的剎那,發現母親的手很冷。

是溫度太低了嗎?

他一邊想著,一邊用望遠鏡去看屋裡的場景。

那望遠鏡功能十分好,讓他原本模糊的視野一下子清晰起來。

將臺上的場景,完全在小男孩面前展現出來。

溫馨的小家裡面,兔爸爸正把小兔子放在一個床上,然後兔媽媽按住了小兔子。

兔爸爸舉起一把生鏽的斧頭,朝小兔子的頸部斬下來。

他唱道:“啊,我可憐的孩子,你不該擁有翅膀,聖神在上,將你身上的汙濁洗盡。”

因為斧子很鈍,所以砍了三次。

每一次斧頭砍下來,小兔子都不停地掙扎,血濺在兔爸爸和兔媽媽雪白的毛皮,以及那不變的笑臉上。

“啊!!!”小男孩一聲驚叫,將望遠鏡丟到一旁。

他的父母關切問道:“怎麼了?”

急需安慰的小男孩撲進母親的懷裡,渾身發抖,顫聲道:“嗚、媽、媽媽,我看到大兔子在殺小兔子……好可怕……”

“那大兔子是什麼樣呢?”他的母親依舊溫柔地說道。

是與平常完全不同的溫柔。

頭頂突然有光照下,小男孩抬起頭,看向自己的父母。

戴著白兔頭套的“父母”舉起斧頭,對他笑道:“是不是——”

“——我們這個樣子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以下贊助=3=情不自禁爆了下字數,挨個送你們可愛(?)的兔子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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