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遠方此起彼伏的山脈,那熟悉的輪廓,讓趕了一個月路的南夷使臣隊的人幾乎忍不住熱淚盈眶。

阿木納站在一處山坡上眺望遠方,黝黑的臉堂冷硬陰沉,心裡默默回想著這一次的大楚之行,總結出一個結論:他們可能被大楚那個奸詐陰險的皇帝坑了一回。

大楚與南夷百年來的關系曖昧,有合作也有衝突,但面子上兩國的君王都維持著一副友好交往的局面,南夷國國主也每年派人出使大楚,以示對大楚的重視。可是阿木納知道,他們南夷國從來未曾放棄侵吞大楚的雄心野望。單是大楚遼闊的疆域、肥沃的土地、豐富的生存資源,就足夠讓所有邊界小國眼饞不已。

今年例行出使大楚,是他協助六王子一起行動,可是他沒有想到,這一次他們會損失如此慘重,不只讓六王子和阿依納在比試中受了重傷,還將南夷的醫術展現在大楚人面前。更嚴重的是,他們竟然失去了重要的“聖子”。

阿木納眯起的眼睛劃過陰霾,六王子被個大楚的紈絝世子重傷的事情相信六王子這一生都會銘心刻骨。這是南夷人的恥辱,但可能更無法接受的還是自小自恃甚高的六王子。

事後他們也曾討論過,都覺得他們一定是被大楚人蠢弄了。從他們得到的情報中可知,安陽王世子楚嘯天是個紈絝子弟,不值一提。但中秋之夜的三場比試,一場輸得比一場難看,讓他們打從心底覺得這是大楚的皇帝別有用心的安排。安陽王世子楚嘯天根本不可能是普通的紈絝世子,他的武力之高,甚至能重創了從小習武的王子,讓人不敢小窺。當然,另一種可能是,如果他們得到的情報不是假的,那麼就是安王陽世子此人將自己隱藏極深,是個城府極深之人。

六王子兩次栽在楚嘯天手裡,對他可謂是恨之入骨。阿木納心知六王子的脾性,是個氣量狹窄的,大方面來說,是個難成大事的。但從小事來說,他如此被人落面子,報復絕對不會少。從離開京城後,阿木納便發現六王子便暗地聯絡了隱藏在大楚的南夷探子,要在路上探查安陽王世子的行蹤,估計回國後,應該會對之下絕殺令。絕殺令一下,若不將之殺死不會後退,直到所有的探子都耗完。阿木納知道六王子對安陽王世子的恨意,所以對他的舉動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反正屆時已經回國,王子的所作所為自然有國主負責。

可是,王子的事情好解決,但“聖子”丟失一事不好解決。由於南夷國醫術一直落後於大楚,又因歷史與地理風俗的原因,他們的醫術與大楚截然不同,自然也有很多出人意料的東西。“聖子”是上天賜予他們的聖物,可以輔助他們尋找到更多的珍貴的藥材,讓他們免受疾病的折磨。

自然,偌大的國家,“聖子”不只有一隻,但每一隻的養成都必須花費難以想像的時間和精力,現在整個南夷國,就只有三隻“聖子”。這次出使大楚,之所以能帶上“聖子”同行,也是因為國主寵愛六王子,在六王子的懇求之下才允許帶往同行的。可誰知,卻莫名地將“聖子”丟失了。

阿木納想起回程的路上,同行的巫醫突然發現“聖子”失蹤的情形,心頭更是抑鬱。“聖子”的丟失沒有蹤跡可尋,彷彿是它自己走失的。可是,“聖子”休眠的時候,不會輕易醒來,怎麼可能會自己走失?

這些天,越是接近南夷國,阿木納的腦海越發的清醒,將在大楚皇朝發生的每一個細節都仔細地推敲了一遍後,阿木納開始懷疑這一切都是大楚的皇帝設計的陰謀,或許“聖子”的失蹤也難逃他的詭計。畢竟南夷一直對大楚虎視眈眈,大楚又何嘗不是一樣。

想到大楚皇帝手裡或許有能人異士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將“聖子”弄走,阿木納心裡就一片驚濤駭浪。

“大人。”

一名南夷武士悄然而至,在阿木納身後三米遠的地方站定。

“何事?”

“安插在南方的探子已經探查到安陽王世子的行蹤,六王子下了絕殺令。”

阿木納眼神一厲,怒道:“怎麼沒有人來告訴我?”說著,回身望向不遠處露營的帳蓬,裡頭正住著他們南夷國國主最寵愛的第六子。

“大人……王子他不讓,屬下不好明說。”那人有些遲疑地說。

阿木納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氣,說道:“罷了,反正咱們也快要回到南夷了。”只是怕那些行動的探子這次可能會成了棄子了。在大楚安插探子不容易,用那些探子去劫殺個沒什麼實權的世子,實在是不甚高明,只有蠢貨才會將精力放在一個沒啥實權又被貶去藩地的世子身上。阿木納想著,不禁有些頭疼國主太過疼愛六王子,才會將這些探子直接交給他,反而損失了一批探子。

“六王子的傷怎麼樣了?”阿木納很快斂去多餘的情緒問道。

“大人,還未曾好,六王子一直說他胸口疼,可是巫醫大人說傷已經確認好了,巫醫大人找不出王子胸口疼的原因。”

聽罷,阿木納已經擰起的眉宇擰得更緊了。他心裡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怕六王子這病沒這麼容易好了……

**************

夜深人靜,明淨如水的月光透過窗格子印在床頭,交錯著案几的陰影。窗外,是風拂過樹梢發出的譁啦啦的聲響,顯得夜色越發的深沉。

睡夢中,她突然醒來,猛地睜眼時,一瞬間突然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

半晌,當眼睛適應了黑暗後,看清楚了室內簡單素淨的擺設,方憶起這是在南嶺城裡的客棧裡。

黑暗中,只有自己的呼吸清晰可聞。

柳欣翎皺了皺眉頭,很快發現睡前纏膩著她的男人竟然不在了。摸了摸身旁的位置,餘溫還在,但卻表示男人離開已有一段的時間了。

側耳傾聽一會兒,除了風吹過樹稍的譁啦聲和偶爾的蟲鳴外,沒有聽到他們聲音,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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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了會兒,感覺喉嚨有些乾燥,索性坐起了身,腳在床下摸索著趿上了軟底鞋,便下了床。

月光很明亮,透著窗子照進來,倒是能將室內的擺設瞧得清楚。她也沒有去點上燈,走到床前不遠處的箱子上拿了件外袍披了,便走到桌前摸上已經冷了的水壺,倒了杯冷水慢慢地喝著。

剛才做了個惡夢,不過夢醒後就忘記得差不多了,只是依稀記得是與上輩子有關的事情。

柳欣翎半身靠著桌子,將一杯冷水喝了後,從胸口到肚子都感覺到涼涼的,倒是精神了不少。默默地把玩著水杯,開始在心裡頭猜測著男人離開的原因,敏銳地感覺到可能與睡前楚嘯天看的那份秘信有關。

突然,心臟悸動起來,頸邊的寒毛豎立起來,彷彿有什麼危險的東西接近,讓她直覺僵硬了身體。直到“錚”的一聲金鳴聲響,在這安靜的夜裡,顯得十分刺耳。一件厚披風將她整個人兜住,然後她整個人被一道柔和的力道直接推開,很快便倒在床上,奇異的身體沒有感覺絲毫的傷害震動。

那人似乎將力氣掌控得極好,所以她被推到床上時,又有被子作為緩衝,使得她並沒有受傷。

柳欣翎很快地拉開罩住自己的披風,然後看到屋子裡兩條黑影纏鬥在一起。明明兩人的速度和動作都極為兇險犀利,但卻很有默契地避開了屋子裡的擺設,使得兩人之間的纏鬥彷彿像是在演一場啞劇一般,竟然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

柳欣翎很安份地縮到床裡頭當佈景版,沒有尖叫也沒有自不量力地上前,或者是不理智地奪門而逃。她只是縮在最裡面,找了個略微安全的地方呆著,默默地打量纏鬥中的兩人。看了會兒,終於看清楚其中穿著玄色勁裝的是那十個數字侍衛中的楚七——據說十人中武功極高的侍衛。另一人身材勁瘦,全身的衣服漆黑,連臉上和頭上都蒙著黑布,看不清他的長相。

很快的,楚七明顯武力更勝一籌,那黑衣人被楚七一劍刺中肩胛,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

血腥味在室內瀰漫,讓她又有噁心欲吐的感覺。勉強嚥下那股欲嘔感,柳欣翎仍是專心地盯著楚十與那黑衣人纏鬥,黑衣人很快被逼到了門邊。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道黑影破窗而入,直撲向床的方向。

他的速度太快了,楚七又被一名黑衣人纏鬥著,無法分-身兼顧,眼看那黑衣人已經撲到床前,楚十目眥俱裂一劍格開纏著他的黑衣人正準備回身去營助時,突然聽到了木頭碎裂的聲音,然後整個床架都崩塌下來,正好壓在撲到床前的男人身上,發出好大的聲響。

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的楚七和先前那個黑衣人的動作明顯滯了一下,然後兩人同時撲向床的方向。可是還沒等他們抵達,被床架壓住的男人突然飛了出來,直接向他們砸來。楚七反應很靈敏,腰身一矮,躲過了砸來的人。而另一個黑衣人就沒這麼好運了,本就受傷了,反應遲鈍,直接被飛來的人砸到。那黑衣人只覺得那砸來的人的速度兇猛霸道,像泰山壓頂一般讓人無法動彈,本就受傷了,再被那人這麼一壓,頓時又噴出了一口血,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這時,“嘭”的一聲,大門被人踹開,月光下,穿著藏青色錦袍的男子像尊煞神一樣衝進來,直接一腳踹在撞到一起的兩個男人身上,咯吱一聲,那男人被他踹得手骨斷了,然後兩名不知生死的黑認有很快被湧進來的侍衛制住。

“翎兒!”楚嘯天啞聲叫道,這一聲在寂靜的夜中顯得有些嘶啞而猙獰。

“主子,夫人在床裡頭。”楚七見他面容扭曲,怕急脾氣的主子發飆,趕緊出聲道。

這時,已有人拿火石點燃屋子裡的燈,頓時整個屋子裡亮堂一片,也讓人看清楚了那張架子與簾幔崩塌的床架,不由得有些吃驚。這怎麼看都像是被人活生生砸碎了床柱,才會讓架子倒塌下來。

楚嘯天有些心驚肉跳,趕緊上前去扒開落在床邊的羅紗帳,甚至有些粗暴地直接將那勾住床架的帳幔撕開,又扛起架子丟掉,終於露出了裡頭靠著牆而坐的少女。他這副癲狂的模樣,駭得屋子裡的人噤若寒蟬,不敢發一聲。

楚嘯天喘著粗氣,雙目死死地瞪著披著一件披風縮在床裡頭垂著腦袋的少女,心臟飛快地跳著,甚至感覺到自己手指不受控制地發顫。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親眼看到她遇到危險,而自己無法趕及到她面前。

“夫君……”柳欣翎抬起臉,露出一張蒼白的容顏,小心地喚了一聲,被男人那種凶煞的眼神看得心頭發毛,有些不安地挪挪屁股,想離開他那迫人的視線。

然而,很快的,床前的男人探手將她拖出來,緊緊地摟到懷裡,有力的雙臂直接禁錮在她背上和腰間,讓她覺得一陣生疼。本想直接將他推開,可是感覺到他微微顫抖的身體,只能默默地承受著他大力的擁抱。

難得容忍了他的粗魯,然後就是自己受罪了。

柳欣翎苦笑了下,心裡卻生不出絲毫的惱意,只能默默地讓他平覆自己。

過了一會兒,楚嘯天終於收拾好了情緒,將她放開,然後就著燈光,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就怕發現她被什麼傷著了。

“夫君,我沒有受傷。”柳欣翎趕緊開口說道,安撫他不平靜的情緒。

楚嘯天仍是皺眉,雖然她說沒有受傷,可是她的臉色很糟糕,十分的蒼白難看,懷疑她也許哪裡受傷,而自己不知道罷了。

想到連他都不敢大力碰一下的女子竟然被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傷害她,楚嘯天怒火滔天,恨道:“將他們帶下去,不管什麼手段,直接問出指使者!”

“是!”

兩個押著黑衣人的侍衛沉聲應道,然後押著兩名黑衣人離開了房間,很快的,屋子裡的侍衛也退了出去。隨著他們的離開,空氣也流通起來,但那股血腥味兒更濃郁了,讓她胸口發悶,更想吐了。

終於,她再也忍受不住那種噁心感,直接推開仍勾著她的腰的男人,趴在床邊吐了。

“嘔……”

胃裡一陣陣翻滾,吐到最後,已經沒有東西可吐了,可是仍是一陣陣乾嘔。

“翎、翎兒……你怎麼樣了?”楚嘯天緊張得聲音都發顫了,看著她扶著床邊的櫃子嘔吐,一時之間,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做什麼,整個人都有些傻了,只能焦急地圍著她團團轉。

柳欣翎吐了會兒,終於覺得胃部舒服多了,但屋子裡的血腥味還是令她覺得難受。感覺到男人小心翼翼地摸過來將她摟到懷裡,柳欣翎無力地靠著他,抬眸看了他一眼,虛弱地說道:“扶我到外頭……”

這屋子裡的血腥味令她難以忍受,她覺得自己再呆下去,一定會窒-息的。

楚嘯天此時已經沒了主意,聽到她虛弱的聲音,趕緊一把將她抱起,快步走出了房間。

出了房門,外頭的月光明亮,夜風清涼,迎面吹來,帶來了一陣寒意,但也讓楚嘯天混渾的腦子清醒過來。

門外守著兩名侍衛,其他人已經帶著入侵的黑衣人到另處去審問了。由於他們所住的地方是客棧裡一處單獨的院落,剛才的混亂並沒有驚動到客棧裡的其他地方的人。

這時,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衣衫不整的墨珠和綠衣等人急步行來。

“世子、世子妃。”兩人小聲地喚道,看到被楚嘯天抱在懷裡的人,臉上明顯透著擔憂。

楚嘯天低首看到虛弱地蜷縮在他懷裡的少女,眼眸半閉,臉色蒼白如紙,只覺得一陣心痛。楚嘯天擰起了眉,心裡對她的身體十分擔憂,知道她需要休息,但這間屋子顯然是不能住了,便吩咐人去收拾一間房子出來,然後讓人去將季淵徐找來。

很快的,下人便將隔壁的一間房子收拾出來了,楚嘯天抱著人進去,然後焦急地等著季淵徐到來。

季淵徐所住在房間就在對面,不過現下他並不在房裡,楚嘯天即便心急如焚,也只能耐下心等侍衛將他拎過來。

數字侍衛的行動很快,不過幾分鐘便將人給扛過來了。

真的是直接將人扛過來的,他們也知道自家主子對世子妃的寶貝程度,所以得了命令後,便將某位去夜遊了的太醫給直接扛了過來。

季淵徐被人這麼直接扛來,雖然狼狽,但卻沒有生氣。他雖然時常犯二,但一般時候都分得出輕重,見到靠坐在床邊臉色蒼白的柳欣翎和神色陰晦的楚嘯天,很快問道:“楚兄,發生什麼事情了?”

“快過來給我娘子看看,她吐得很厲害。”楚嘯天也不忌諱什麼了,直接將他拖了過來,讓他診脈。

季淵徐斂神坐下,將手搭在柳欣翎伸出來的手腕上。

屋子裡的人緊張地看著他,柳欣翎雖然仍是不舒服,但沒有了那血腥味兒,倒是好過一點了,只是剛才吐得厲害,神色仍有些萎靡不振,不過卻沒有了那般的緊張感。

“怎麼樣了?”楚嘯天急躁地催問道,覺得季淵徐把個脈未免把得太久了,讓他越發的暴躁。

其實季淵徐把脈的時間不長,只是為了確定脈相而多用了一些時間,不過楚嘯天關心則亂,只覺得每一秒都很漫長。若不是季淵徐現下還在搭脈,他可能會直接拎著他的衣領逼問了。

季淵徐很快收回了手,然後朝某個暴躁的男人笑道:“楚兄,恭喜了,嫂子有喜了。”

“……”

楚嘯天直接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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