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晚宴,全村歡慶。

香菇的銷路有著落了,鄉親們心底的石頭落了地,利用農閒的冬季種植的香菇,能給大家帶來可觀的收益,這對農家人來說,簡直就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平日裡大家都節衣縮食的,在如今這個大環境下,哪怕是過年,也不是誰家都能暢快吃喝的。很多人家除夕就是一頓餃子,就足夠了。

而今晚,很多菜,最重要的是肉也不少,雖然說不太夠所有人敞開肚皮吃,但絕對都能過過癮。

原本陳悠然是不打算插手晚宴的,可是周衍之來了,他不太想跟周衍之單獨待在家裡,索性去熱鬧的會場,去搭把手。

即將舉行宴會的會場這裡,這會兒架起了很多村民用土坯堆起來的臨時土灶,直徑超過一米的大鍋,是村支書借來的。

鄰村有一家是專門做紅白筵席的,家裡有兩口這般的大鍋,今兒全都給借來了。

一口大鍋裡,放了桂皮、八角和花椒之類的常見香料,然後把整隻的雞,大塊的豬肉、骨頭,都丟進去大火煮。

另一口大鍋,熱油滾滾,村裡最會炸油條的女人,正在炸油條,沒有像後世那樣新增洗衣粉和明礬,一樣炸出了空心脆皮的效果。

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口稍微小點兒的鍋,準備待會兒炒菜、蒸魚什麼的。

小孩子到處跑來跑去,女人們喝罵之聲不絕於耳,哪個臭小子又偷吃了,哪個笨丫頭打翻了菜籃子……

陳悠然過來,是準備給大家做毛血旺和口味鴨。

毛血旺是川菜,再過不了多久,就會因為川菜館在全國遍地開花,而走進全國百姓的視線中,不稀奇了。不過這年頭,交通不便資訊不暢,十里河村這地方,還沒人有口福吃過這道菜。

至於口味鴨,很簡單,這裡的本地人很少吃鴨子,一般養鴨養鵝都是為了賣,蛋賣完了賣老鴨老鵝。本地人不會做鴨。b市的烤鴨,n市的鹹水鴨,g省的老鴨湯白斬鴨等等的,在十里河村這裡,都是見不到的。

大家也都不喜歡吃鴨,最多就是太饞了,死掉的鴨子捨不得丟,就自家胡亂煮著吃。活的鴨子一般都是會賣掉的。當然,養鴨的人也很少很少,大部分都是養雞多。

其實鴨子和鵝做好了,都很好吃的。鵝麼,村子裡實在是少的很,僅有的一般也都是看家護院用的,所以就只能吃鴨子了。這幾隻鴨子就是陳家的。都是在山地上和那片天然池塘裡放養的,絕對的純天然無汙染。

原本陳悠然以為,這樣鬧騰的場合,周衍之必然是不喜歡的,誰知道他還真的跟過來了。

而且,最讓出很悠然無奈的是,周衍之這種人,只要他想融入人群,他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最好地融入各種人群。

比如,這會兒小叔陳國強已經開始跟周衍之推心置腹了,村支書也開始侃侃而談……

陳悠然嘆了口氣,他不得不承認,其實他有些嫉妒周衍之,這份嫉妒在前一世的時候就有了。

周衍之就是一個天然的發光體,不凡的家世、卓絕的天賦、出眾的個人魅力,他輕而易舉地就擁有了別人一輩子都望塵莫及的一切……

搖頭失笑。

天色已經開始昏暗下來,冬日的夜總是來得很早。沒有雪,今晚的團圓飯能吃個痛快了,哪怕是寒風凜冽,人們的熱情也絲毫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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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鍋裡的雞和豬肉,還有少許的牛肉,都已經大火燉煮了兩三個小時,味兒都進去了,肉也酥爛。只需要撈出來切塊裝盤就成。

陳悠然這邊兒也要動手了,毛血旺和口味鴨同時進行。

一口鍋裡,先燒開水,把萵筍、黃豆芽、牛百葉、切成段去骨的黃鱔以及鴨血,分別焯過,備用。再倒入切成塊的鴨肉焯一下,去血沫。

另一口鍋裡,倒油,放入蔥姜蒜爆香,再挖一勺自制的豆瓣醬一小塊牛油,炒香,然後放入農家自己用黃豆曬的醬油、白糖,舀半碗剛才煮肉和骨頭的濃湯,倒入。然後加入剛才焯好的各種材料,燉。

與此同時,用來做口味鴨的鴨肉也焯好了,撈出,洗鍋,不放油,小火幹炒焯過的鴨肉,慢慢翻炒,既不能讓鴨肉糊了,也要把鴨肉裡的水分給炒掉。

忙而不亂,是陳悠然此時的寫照。

周衍之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就站在邊上看。

陳悠然衝他一笑,“要試試嗎?”

周衍之嘴角一抽,頓了頓,還是走過來了,“怎麼弄?”

“就這樣不斷翻炒就行了,每一塊都要翻到,別糊了。”陳悠然把手裡的菜鏟遞給周衍之。

周衍之的動作很是生疏,不過勝在胳膊有勁兒,速度也快,倒是沒粘鍋,也沒糊。

陳悠然把燉好的毛血旺盛在已經擺好的十個大碗中。洗鍋,又用油炸了辣椒,滾燙的辣椒油澆在每一碗盛出來的毛血旺上,撒上香菜,成了。十桌,沒桌上一碗。

周衍之這邊,還在炒鴨肉。

鴨肉太多,剛開始翻炒的話,還不覺得太累,但是時間長了,胳膊就累了。

如果只是一家人吃炒一盤的話,陳悠然覺得毫無壓力,但是這十盤,同時炒,鍋夠大,可真得一定的臂力。

陳悠然也不急,就站在邊上饒有興趣地看著周衍之從生疏到熟練地翻炒鴨肉。

在一片油煙之中,在一堆穿著最古樸老舊的村民之中,周衍之拿著鍋鏟,身姿挺拔地站著,一舉一動竟然不失瀟灑……

陳悠然服了。炒個菜也能炒出矜貴的氣質,這可真是讓人連嫉妒都嫉妒不起來啊。

待鴨肉出了油,就說明炒得差不多了,加入花椒、八角、薑絲、幹辣椒,再倒入一盆酒糟,翻炒,放鹽、醬油。翻炒均勻後,加水,沒過鴨肉,開始小火燉。

燉半個小時,水差不多都收幹了,再加入紅辣椒、大蒜,出鍋。

雖然配料都是陳悠然放的,但是翻炒都是周衍之做的。

“嘗一口。”陳悠然挑眉示意,“自己炒的肯定很香。”

周衍之笑了,一手拿鍋鏟一手端盤子,朝陳悠然示意,“有勞了。”

這人的意思是自己沒手了,讓他喂?

陳悠然嘴角一抽,筷子被勤快的孩子拿去擺上桌了,他的手也是乾淨的,隨便捏了一塊鴨翅,遞到周衍之唇邊。

周衍之不客氣地連陳悠然的手指一併吞入口中……

手上傳來了溫軟的觸感,陳悠然一怔,隨即就抽走了手。

溫軟不見了,手上沾染了些許溼意,風一吹,涼涼的。

原本陳悠然不覺得有什麼的,男人麼,大大咧咧的便可,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可不知道為何,陳悠然覺得有些煩躁,手上的那種感覺很奇怪,不斷地縈繞在心頭,明明手上已經什麼都沒了,可是剛才的感覺還一遍遍固執地在腦中回放……

周衍之彷彿什麼都沒察覺,慢慢地吃完,點頭,“好吃。”

陳悠然撇了撇嘴,懶得說什麼。

熱情的晚宴,鄉親們推杯換盞,村支書和陳國強都來給周衍之敬酒,周衍之竟然來者不拒。

雖然喝的酒都是自家釀製的米酒,度數不算太高,也架不住這樣喝啊!

陳悠然頻頻朝周衍之看去,他實在是搞不懂周衍之的想法。

在這兒跟一群沒有禮儀觀念、衣衫堪稱襤褸、葷話張口就來的村民們,吹著冷冽如刀的西北風,看著19寸黑白電視裡幾乎聽不到聲音的春晚,露天吃著剛上桌就差不多涼了的菜,喝著不值錢的黃酒……

這個人,真是那位天之驕子?

陳悠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很不對勁。

前一世的時候,不管周衍之對他是鄙視還是看不起,陳悠然一直固執地認為兩人是死對頭,也的確在商場上交手過很多次。

陳悠然以為,自己很瞭解周衍之。

但是如今看來,他以為的瞭解,其實根本就只是周衍之表現出來給所有人看的。正如現在,他就完全不認識眼前這個周衍之。

記得有一次,在一個高階酒會上,他和周衍之狹路相逢。

出於風度,也出於一種想要壓倒死對頭的心理,他朝周衍之舉杯。

可周衍之當時說了什麼?

我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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