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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末,因為回了一趟b市，又回到z市,時間太趕,且兩邊溫差太大,周衍之很不幸地感冒了。
周衍之的身體一向很好，通常來說一年都很難又一次感冒發燒的，也正是因為這樣,他一旦生病起來，總是來勢洶洶。
也沒測量體溫,反正周衍之知道,自己這會兒肯定是在發燒。
“周少,今晚您還有一個行程，是z市政府年末總結酒會。您身體不舒服的話,我就把這個行程給推了吧，這酒會上也沒什麼實質內容的。真有什麼，自然會有人來找您的。”石兵說道。
周衍之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沉默著，好像是睡著了一般。
看周衍之的嘴唇乾裂得都起皮了，石兵趕忙去拿了一杯溫水，又取了感冒藥過來。
“周少，您吃點藥。”
周衍之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地睜開眼睛，有些疲憊地點點頭，吃了感冒藥，又喝了一大杯溫水。
“我休息一會兒，時間到了你叫我。”周衍之說道。
石兵皺眉，“您要去？”
周衍之點頭，“嗯。”
“可是您的身體？”
“沒問題的。”
見周衍之堅持這麼說，石兵也只好無奈地點頭，周衍之說過的話，可是很難改變的。
石兵也只能儘量地多讓周衍之休息一會兒。
吃過感冒藥的周衍之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睡了倆小時，石兵輕聲叫他起床。
周衍之卻覺得自己的頭疼得越發厲害了，體溫也格外高。
不過對於他來說，他並不願意表現得多疲累，起來洗漱之後，就坐上了車子。
此時，他的臉上還帶著一抹病態的潮紅，只不過因為夜色朦朧，看不太清楚罷了。
周衍之到的算是晚的，他到的時候受邀參加酒會的，已經差不多到齊了。
果然，周衍之又看到了陳悠然。
看到陳悠然的一瞬間，周衍之就知道，雖然他這麼長時間都刻意不再關注他的訊息，但是不可否認，這個人在過去的這麼長時間裡，又做了很多不可思議的大事。
一想到那些所謂的大事背後的手段，周衍之就忍不住皺眉，本就因為生病而難看的臉色，立刻就變得越發難看起來。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質。
以往只要周衍之在的場合，總有很多人圍在他跟前，從他入場一直到他離場，身邊都不會少了各個諂媚謙恭的身影。
今日也是如此，只不過大概是他今天的臉色太難看了，所以來找他攀談的人，都是寥寥地客氣幾句，就起身離開。這倒是讓他清靜了不少。
頭疼，周衍之忍不住輕輕地透著自己的太陽穴。
全員到齊之後，政府相關人員在發言講話，每年都是一樣的調調，也每年都有一些不同的東西。並不算是太冗長，因為沒那個必要。
等到相關人員全都發言一遍之後，周衍之被點名了，讓說幾句。
這也是一種慣例。
因為發言的事情，是早就通知下來的，所以石兵已經讓助理們寫好了發言稿，周衍之照著念就可以了。
在來的路上，周衍之也草草地看過一遍發言稿，寫的很好，沒有愧對他開出來的工資，可是他的心情卻並不好。
上臺之後的周衍之，先是大致把準備好的發言稿上的內容粗略地說了一遍，然後，話鋒一轉，說道了商人和社會責任之上。
有能力的人應該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而不是不擇手段地去索取。
周衍之說的並不算太多，只是提了一點，可還是讓人聽得出來，他是在說某個人。
這種場合，來參加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自然不會表現得太露骨，可是周衍之說完了之後，還是有不少人，朝陳悠然投去了隱晦的目光。
陳悠然倒是坦然地微笑，完全不在意的樣子，不過熟悉他的人就會發現，他的笑容並不那麼自然。
周衍之說完之後，就下臺了。
而接著周衍之上臺的那位就慘了，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下面的人明擺著對周衍之的話很有感觸，也很好奇，很多都在竊竊私語。這位沒辦法了，就先講了一個笑話，把大家的注意力給拉回來再說。
周衍之下來了之後，就坐在沙發上休息。他很累。
其實他很想這會兒離場的，但是人家還有人在發言，他若是這會兒離場的話，未免太不禮貌，這是他的家教不允許的。若是不來的話也就罷了，來了就不能太失禮。
終於，企業代表也都發言完了，到了自由交流時間。
周衍之只是略微停頓了十來分鐘，就跟主持這場酒會的官員們打了聲招呼，離開。
因為舉辦酒會的地方是一家五星級酒店，周衍之在這兒有一間長期包下的套房，再加上他這會兒著實累了，不想動，就直接讓石兵帶他去了套房。
把周衍之送回到套房之後，石兵就出門了，還要辦點事情。
於是，當有人敲了很多遍門的時候，頭疼欲裂昏昏沉沉的周衍之，不得不爬起來開門。
打開門，看著站在門外的人，周衍之愣了一會兒，腦子不太清楚，沒有反應過來。
“不請我進去坐一下？”陳悠然笑著說道。
周衍之皺起了眉頭，因為生病又吃了讓人遲鈍的感冒藥，他這腦子實在是轉得有點兒慢，過了一會兒才哦了一聲，讓開門口的位置，讓陳悠然走了進來。
“要喝點什麼？”周衍之雖然很遲鈍，但也不會少了該有的禮數。
“白開水就行，我自己來。”陳悠然自己去倒了兩杯溫水，給周衍之一杯，他自己一杯。
兩人坐在沙發上，面對面。
周衍之這會兒的確是遲鈍了，就那麼呆呆地坐著，也不說話。
陳悠然更絕，也是一聲不吭，兩人就這麼坐著。
坐著坐著，周衍之甚至還打起了瞌睡！頭一點一點的跟釣魚一樣。
過了一會兒，又有人敲門，周衍之好像是被驚醒了一樣，剛要起身去開門，陳悠然已經站起來了。
“應該是服務員，你坐吧，我去開門。”
說完，陳悠然就走到門口去開門，很快，他就推著一輛餐車走了進來，服務員卻沒跟進來。
周衍之有些不明所以。
陳悠然直接掀開了餐車上的一個蓋子，一盆煮得非常好的南瓜粥。
取了一個小碗，盛了一碗南瓜粥放在周衍之跟前，“趁熱吃。”
周衍之不明所以地看著陳悠然。
陳悠然笑了，“怎麼，還讓我喂你？”
見周衍之不說話，陳悠然竟然真的坐在了他身邊，拿湯匙舀了一些粥，吹涼了送到周衍之的唇邊。
吞下了一口粥之後，周衍之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一樣，從陳悠然手中奪走了粥碗，自己慢慢地吃著。
一連吃了兩碗粥，他才放下了碗。
或許是因為吃了東西的緣故，周衍之的反應能力好像是恢復了一點點。
可是看著陳悠然，周衍之忽然不知道要說點兒什麼。
“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嘴唇又紅又幹，是發燒了吧，吃過藥了嗎？”陳悠然問道。
周衍之想搖頭，但是不知道為何，最終微微點了一下頭。
陳悠然笑了笑，“這兩天吃清淡一點，多喝溫水。”
“嗯。”周衍之有些僵硬地嗯了一聲。
陳悠然又坐了一會兒，就起身了，“你早點休息吧。”
送走了陳悠然，周衍之卻有點兒睡不著了。
這人一向都是這樣嗎？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周衍之終究是抵不住藥性和睏意，又睡了。
第二天一早，差不多也是周衍之睡醒的時候，石兵過來了。石兵手上又房間的鑰匙，不需要敲門。
石兵還帶來了一罐粥，說是廚房上準備的。
周衍之吃著粥，昨晚上的記憶又紛紛回來了。這粥，還是陳悠然準備的？
“叫人來問問，這粥……是誰做的。”
石兵雖然奇怪，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立刻就去問了，很快得到了答案，“大廚做的。”
周衍之嗯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可是心裡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此時周衍之卻不知道，那位大廚也在疑惑：“陳總怎麼知道周總會問是誰做的粥呢？而且，陳總做的粥，為什麼不讓周總知道呢？”
這等無解之謎註定是要被帶到墳墓裡去了。
這次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周衍之並沒多想什麼。只是他竟然又開始不知不覺地關注起了陳悠然！
或許，他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周衍之在心裡構建了很多美好的設想，如果陳悠然不是表面上的那樣不擇手段的話，或許他們能夠成為朋友。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周衍之心裡就有一種歡欣雀躍的感覺，實在是難以言喻，相當興奮。
如果周衍之把這種心情跟人分享的話，他就會知道他現在這種心情，像極了初戀少女。
只可惜，他註定不會把這種心情跟別人分享。
大概是懷有這樣的心情，所以在接下來的一次，陳悠然約他吃飯的時候，他答應了。
這一次，陳悠然約他去了他家裡。
陳悠然的公寓比他的更大，三百平米的房子，廚房是用透明的鋼化玻璃隔斷出來的，而臥室和客廳則是用的鏤空軟隔斷。書房也沒有單獨隔開，而是跟客廳屬於一個整體。
進門之後，周衍之的目光就在那個大得離譜的廚房上流連忘返。
這廚房，可以說比一些小型的飯店的廚房都要大，裡面各種現代化的烹飪裝置全都有。做中餐毫無問題，做西點也沒有任何問題！
兩個大大的對開門冰箱，空間足夠大。烤箱這些裝置，都是嵌在牆壁裡的。
整個廚房非常乾淨，說是一塵不染也不為過，至少周衍之沒有看到任何油煙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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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冰箱開啟之後，裡面全都是水果蔬菜，還有各種飲料，另一個冰箱裡，全都是各種肉。
看著周衍之還是一副西裝革履的樣子，陳悠然笑了笑，“穿這麼嚴肅，不累？”
周衍之沒說話，默默地脫掉了西裝外套，襯衫領口的釦子也解開了兩顆，袖釦也解開了，袖子挽到手肘處。
陳悠然更乾脆，直接在身上掛了一個圍裙，“來幫我係一下，我手上沾了油。”
周衍之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過來給陳悠然系圍裙的帶子。
白襯衫黑西褲的陳悠然，系上一件小熊印花的圍裙，這形象還真是……挺好看的。
“能吃辣嗎？”陳悠然笑道。
“一點。”
“那就微辣的吧。”陳悠然說道，“那能吃甜的嗎？”
“還好。”
陳悠然這次做的菜和上次在酒店裡的完全不同，少了份精緻，但是多了家常的味道。總而言之，周衍之雖然不願意說，但心地也不得不承認，陳悠然的菜真的做的相當好吃！
這頓飯之後，周衍之的心情更加莫名其妙。
接下來，陳悠然的公司和周氏又有合作案，陳悠然有意退讓，周衍之也有意達成合作意向，於是，事情順順利利地達成了！
然而讓周衍之萬萬沒想到的是，陳悠然竟然從一開始就是抱著達成合作案的目的接近他的。
此時的周衍之完全忘記了自家老爺子常說的一句話：凡事不可偏聽偏信。
在其事情上，周衍之都能做到不偏聽偏信，可偏偏就是在陳悠然的事情上，他做不到。
主觀上，周衍之認定了陳悠然就是為了拿下周氏的這個專案才接近他的，陳悠然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心機的，都是為了他的目標服務！
周衍之很生氣，很憤怒，一種超乎他自己想象的憤怒。
朋友？狗屁的朋友！
從這一刻之後，周衍之徹底不願意再相信陳悠然了。一個謊話連篇的人，一個不擇手段的人，一個沒有底限的人，一個沒有善心的人……他周衍之不會跟這樣的人做朋友，永遠不會！
惱羞成怒，大概就是形容此時周衍之心情的最好的一個詞。
只可惜，周衍之身在其中而不自知。
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周氏和陳悠然的公司，徹底成了競爭對手。
從客源到專案，再到市場份額，周衍之毫不留情，陳悠然剛開始似乎是沒想到周衍之會這麼絕情，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還手也是毫不手軟的。
如此你來我往，真是相當精彩而又激烈的年度大戲啊！
圈內的人都很奇怪，周氏一向是比較溫和的，很多公司都願意跟周氏合作，因為周氏做事從來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跟周氏合作，只要你認認真真一絲不苟，那麼永遠都不必擔心周氏給你下套，不必擔心周氏會在背後捅你刀子。
而且很多時候，周氏做事都比較中庸，不會很極端，不會說仗著自己的強項，就使勁兒地打壓別人強多別人的市場……
可是這段時間，周氏真是好奇怪。怎麼就跟陳氏對上了呢？
陳氏是異軍突起的新軍，而周氏則是底蘊深厚的老將。這兩者你來我往，還是周氏的贏面比較廣，再者，周氏的人脈是陳氏根本不能比的。
周氏的那是叫真正的人脈，陳氏的……不過是一幫被利益集結在一起的，一旦利益受到衝擊，這幫人就會樹倒猢猻散。
總而言之，所有人都看好周氏。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周氏贏的次數更多，不過陳氏也不遜色。
這倒是讓圈子裡的人對陳氏刮目相看，陳氏的那個年輕的老總，還真不是一般人。也對，一般人哪裡能在這個年紀，就能獨自掌握一家資產幾十甚至上百億的大公司？
……
周衍之不開心。
儘管他贏了陳悠然很多次，讓陳氏的年度報表變得相當難看，可是他依舊不開心。
他寧願……
嘆了口氣，周衍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好像是有點無聊。
他已經三十多了，老爺子的身體很差勁，大哥二姐他們都在催著他，想讓他早點結婚。都知道他這個老爺子的老來子，一直是老爺子心裡最牽掛的，雖然老爺子不說，但是誰都清楚。
可是周衍之完全提不起興趣來。
結婚……對於他來說，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身邊並不缺各色優秀的女人，但是他完全沒有想要跟他們共度一生的感覺，她們的言行都無法讓他的心起一點波瀾。她們無法牽動他的情緒，如果跟這樣的人共度一生的話，難道不是很無聊嗎？
有那個必要嗎？
如果說孩子的話，並非是他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只是若他不喜歡孩子他媽的話，那就會很喜歡這個孩子了嗎？
被家裡人煩得不行，周衍之也只能無奈，無言以對。
相反的，陳悠然的日子好像過的很輕鬆很愜意，三天兩頭看到他摟著美豔的女星出現在娛樂版的頭條，也不知道為何，看到陳悠然一臉陽光燦爛摟著美女的照片，周衍之的心情就忍不住一陣陰霾。
為什麼他這麼開心，而他這麼不開心？
……
無論周衍之心裡想什麼，生活都還一直在繼續。
而他和陳悠然的交鋒，也還在繼續，一次比一次更為犀利，一次比一次更加不留情。
越是瞭解陳悠然，周衍之心中的氣憤就越是嚴重。
他現在已經有點兒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看不慣陳悠然這個人，還是看不慣他的做事風格，亦或者是，兩者都有。
周衍之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刻薄，不對，是只對陳悠然一個人刻薄。
生活就是一齣戲，編劇是上帝，你永遠猜不到下一幕會是什麼。
上帝絕對是最操蛋的編劇。
忽然有一天，周衍之在無意之中，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非常嚴重！
新領導換了，而陳悠然很不幸，他的做事風格跟新領導的行事風格完全不同。
陳悠然以前為了拿到各種專案，為了給自己的公司大開方便之門，明裡暗裡都送出去多少金錢或者是房產車子等等的玩意兒，可是新領導最反感這些。
最關鍵的是，以前拿了陳悠然的錢物，給陳悠然辦事兒的，即便是位高權重，也一樣在新領導的肅清隊伍風向之中，完蛋。
陳悠然……
得到訊息的第一時間，周衍之就緊張了起來。
周家從來不會存在這樣的問題，一時之間，周衍之竟然不知道要怎麼辦。他忽然就開始後悔了。
如果他能別跟陳悠然鬧那麼多彆扭，早點跟陳悠然說清楚，讓他知道怎麼做是對的，糾正他的錯誤……那他是不是就不至於走到今日這不可收拾的地步？
更讓周衍之氣氛的是，陳悠然的公司內部，也出了問題。
也就是說，現在的陳悠然，就是一個箭靶子！
在周衍之還沒想出來什麼有效的辦法時，陳悠然就已經被帶走了，公司也被查封，進行嚴密的調查！
陳悠然徹底輸了，輸的一塌糊塗。然而周衍之沒有任何勝利者的喜悅。
很多看戲的人，認為周衍之一定會很開心，其實完全不是這樣的。他一點兒都不開心。
消沉了一個晚上，周衍之立刻就動用自己的關係，瞭解陳悠然涉案的情況。
周家的面子，沒人會不給。
不管上面的領導怎麼換，周家都一直屹立不倒，這不得不說是一種相當漂亮的政治藝術。
如果換做是別人的話，怎麼都不可能拿到第一手的資料的，但是周衍之拿到了。
然而，拿到了資料的周衍之，也無比難受！
陳悠然做的事情，果然很多，多到足以判死刑！
周衍之把所有的資料都丟進了碎紙機裡，粉碎，他的心好像也跟著被粉碎了一般，難受得讓他幾乎都無法呼吸。
他很想說陳悠然活該，可是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不明白，陳悠然早就有了足夠的錢，可是他竟然還是要拼命地掙錢，掙那麼多錢有用嗎？現在根本沒命花！
周衍之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足足三天，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他的心尖不斷縈繞。
也就在周衍之心情激盪的時候，石兵又帶來了一些資料。
周衍之看過之後，並沒覺得好受。
“如果他心中有底線的話，他也就不會答應做這些事情了。以他的本事，只要他不願意，沒人強迫得了他。所以歸根結底，還是他自己願意去做。”周衍之的聲音裡帶著一種難以抑制的悲哀。
難受到了極致的悲哀。
石兵不再多說什麼了。
因為上面風向的問題，這類案件審理的速度很快，只是短短的半年時間，一件足以轟動全國的大案，就審理完畢了。
站在風口浪尖之上的，是那幾位以權謀私的大佬，而陳悠然作為奸商的代表，也一樣被全國皆知。
法院判決下來了，死緩。
這是周衍之能做的極限了，如果他再用力的話，他都說服不了他自己！
周衍之想著，只要陳悠然在牢裡表現好的話，過幾年，死緩就可以改判為無期徒刑，再減刑到二十年，再減刑到十五年……
他還這麼年輕，四十多歲就能從牢裡出來了。到時候若是他沒地方去的話，可以讓他到周氏，在周氏的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是陳悠然想犯錯誤，也沒機會！
遲疑了很久，周衍之還是決定去探視一眼陳悠然。
原本內心有很多想法，也有很多話想跟陳悠然說的，但是一見到陳悠然，他就渾身的氣不打一出來！
他的是什麼表情？
他那是什麼態度？
吊兒郎當的樣子，一臉無所謂，好像是生是死都沒有關係，即便是在牢裡，也依舊笑眯眯的，似乎是在度假一樣！
周衍之心裡的怒火蹭蹭地往上冒，他怎麼可以這樣？！
他一個外人都在外面操碎了心，可是他那樣子，卻好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樣。他對自己的生命根本不在乎，那他憑什麼幫他在乎？
周衍之快要被氣死了。
他看向陳悠然的眼神裡，除了失望還是失望，是一種極致的失望。
兩人就那麼隔著一面玻璃，面對面坐著。
可以通話的電話就掛在玻璃擋板上，周衍之卻並沒有要拿下話筒說話的意思，陳悠然也沒有要拿下話筒聽他說話的意思。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一直坐著，誰都不說話。
周衍之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難看，可是陳悠然卻一直都在微笑，很溫和的笑容，就如同是他第一次見他時那般，溫和，人畜無害。
誰都無法想象有著這樣一副溫和笑容的陳悠然，竟然……
也不知道為何，看著陳悠然這樣，周衍之的心臟有種被攥緊了的感覺。
難受，非常非常難受！
他們就這麼對視著，一言不發地坐了足足一個小時，早就超過了探視時間。
最終，獄警過來低聲跟周衍之說道：“探視時間到了。”
周衍之轉過頭，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獄警，再次看向陳悠然時，陳悠然已經被獄警帶著要離開探視房間了。
就在陳悠然即將走出去的瞬間，他忽然回頭了，衝著周衍之，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一剎那，這笑容就灼傷了周衍之的心！
他怎麼還能笑得如此燦爛？
從監獄離開之後，陳悠然最後的那個笑容，就一直刻在周衍之的腦海裡，任憑他怎麼努力，都揮之不去。
有那麼一刻，周衍之甚至想把自己的腦子砸開，把那個笑臉給抓出來撕成碎片。
工作，無比繁忙的工作，周衍之案子上的工作堆積如山，以前他完全都放手給下面人去做的工作，現在他都非要親自過目。
異常繁重的工作量，讓周衍之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裡，就瘦了好幾斤。
他的脾氣也變得不太好，周圍的人甚至都有點戰戰兢兢的。
這天晚上，他又工作到了深夜。
忽然，書房門被邦邦邦地敲響，聲音很急促。
緊接著，甚至不等周衍之吭聲，石兵就已經開門進來了。
周衍之的臉色很難看，目光清冷地看著石兵，“我不是說過不要隨便打擾我的嗎？”
石兵的臉色也很難看，他深吸口氣，好像是在平復心情一樣，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周少，陳總出事了。”
“……”周衍之愣了一瞬，陳總？
他有些茫然。
已經被無數工作全部攻佔的腦細胞，似乎是開始鬧罷工了，他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石兵說的陳總是誰。
周衍之抬頭，看著石兵，聲音很穩：“怎麼回事？”
石兵屏住呼吸，慢慢地說道，“陳總……自殺了。”
“……”周衍之沒有吭聲，又低下頭繼續工作。
石兵也懵了，不太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就站在書房的門口，也不知道是要走還是要留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周衍之才緩緩地抬頭，看著石兵：“石兵，你來找我有事嗎？我不是說不讓人來打擾我的嗎？”
石兵傻眼了。
周少這是怎麼回事？記憶退格了嗎？
“周少，陳總……自殺了。”石兵遲疑著道。
“哦。”周衍之點了一下頭，沒有多餘的反應。
石兵相當擔心。
他雖然弄不明白自家周少跟陳悠然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跟著周少這麼長時間，石兵還是能看的出周衍之心情不好的。
陳悠然的死，恐怕會讓周少更難過。
畢竟之前，周少還做出了讓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事情，那就是透過關係，讓陳悠然最終被判死緩。
要知道這樣的事情對於周家人來說，簡直是不可能出手做的。
而且石兵還知道，周少還弄了很多監獄裡的資料，甚至還讓他多方面去打招呼，不讓陳悠然在獄中吃太多苦頭。
可以說，在陳悠然的事情上，周衍之已經做了他心理能承受的極限！
可是，做了這麼多之後，陳悠然卻自殺了。
周少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空。
石兵想象不到周少心中的失落感會有多強烈，或許還有別的。
“你先出去吧。”周衍之低聲說道。
石兵動了動嘴唇，終究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他緩緩地關上門，退出了書房。
而留在書房內的周衍之，繼續工作。
把桌子上的檔案都處理完了之後，他才緩緩地抬頭，看著書房門。
是周氏不行了嗎？為什麼最近的工作這麼少？
周衍之很焦慮。
沒有工作的時間，很難熬。為什麼會沒有工作？
他直接按下了電話的快捷鍵：“石兵，還有沒處理的檔案嗎？”
電話那段的石兵，停滯了片刻才說道：“近期的工作都已經處理完了。”
“那我接下來的行程呢，怎麼安排的？”
“……近期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行程。”
“什麼是重要的什麼是不重要的？”周衍之生氣地道，“把我接下來一週的所有行程都報給我聽！包括你推掉的。”
“是。”石兵很難受地開始報行程，那些原本絕對會被推掉的各種沒有意義浪費時間的政府方面的會議，其中甚至還有什麼當地企業家聚會等等的，“周少，這些都不用去的，我直接讓秘書推掉就行。”
“去，為什麼不去。”周衍之直接拍板，“還有，把海水淡化專案所收集到的所有資料都準備好，明天一早我要看到，告訴下面人，做好準備啟動這個專案。”
“周少……”石兵完全不敢置信。
海水淡化專案是個相當龐大的專案，原本周少說是要再等一兩年才會啟動，現在……
教訓了石兵一頓之後，天還是沒亮。
周衍之站在窗臺跟前，望著迷濛的夜色，心裡無比煩躁，無論他怎麼樣，都無法靜下心來。
難受，極端難受的感覺，充斥著他的心。
陳悠然，你真的死了？
自殺？你竟然會用這種方式！
周衍之怎麼都不願意相信陳悠然居然會自殺，可是他去探視他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又那麼詭異，好像是對生死根本就不在意。
你連死都不怕，還怕活著嗎？
或者對於你來說，活著比死還要可怕？
周衍之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第二天一早，周衍之從書房裡出來，直接去洗澡，換衣服。
石兵在看到周衍之時，心裡立刻就咯噔了一下。
只是短短的一夜時間，周少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似乎在一夜之間，他就瘦了一大圈，臉色更是青白之色，難看至極，眼球佈滿了血絲……
“周少，你要不休息一會兒，會議時間是九點，我們還有時間……”
“推掉吧。”周衍之的聲音很沙啞，低沉至極，“我要去看看他。”
石兵不敢吭聲了。
周衍之沒說那個他是誰，但除了陳悠然，還能是誰？
“是，我立刻安排。”
對於周衍之來說，要見陳悠然真的不是什麼難事，即便是在這個敏感時刻。
他見到了他。
他就躺在一張醫療輪床之上，白色的床單，他好像是睡著了一樣，很安靜。
臉上沒有他一貫的微笑，嘴角平直，沒有任何表情，臉色很白，沒有一點兒血色。死人就是這種樣子嗎？
周衍之回頭衝石兵說道：“給我拿幾條毛巾，準備一盆溫水。”
他好像記得，他怕冷，怕是在z市這樣的南方，冬季最低溫度不低於十度的時候，他也會穿得厚厚的，像是在北方一樣，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醫生說他是服藥自殺的。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把違禁藥物帶進來的，也沒人知道他是怎麼自殺的。
可能是將死之時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摔在了地上，臉上蹭掉了一些皮，還有血絲，還有灰塵……
周衍之用沾了溫水的毛巾，慢慢地擦拭著他的臉……
這張臉，總是在笑。
哪怕是他給了他無數次的冷臉，用很鄙夷的目光看他，他也還是一直在衝他微笑。
就那麼愛笑嗎？
愛笑你為什麼不一直笑下去？
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有多難看嗎？
那唇，原本殷紅殷紅的，好幾次都讓周衍之以為他是化了妝的，可是現在，那張唇上再也沒了往日的豔麗之色。
很難看你知道嗎？
周衍之忽然就有些失控，可是這裡沒有任何能讓他發洩的東西。
“砰！”
他一拳砸在潔白的牆壁上，力道十成。
牆上的白灰被砸落了少許，他的手上，也開始流血。
周衍之大口大口地呼吸，就好像是溺水的人剛被帶出水面，迫不及待地呼吸。
過了好一會兒，周衍之才緩緩地松了口氣，重新換了條毛巾，給陳悠然擦手。
左手、右手。
這雙手，曾經給他做過兩頓飯，很好吃，他現在還能想起那些飯菜的味道……
周衍之從未吃過那麼好吃的飯菜，以後，也再吃不到了。
也不知道為何，給陳悠然擦手呢，擦著擦著，他的眼睛竟然模糊了起來。
他不會承認，自己是想落淚，不會！
又吸了一口氣，他努力地眨了幾下眼睛，擦完了陳悠然右手的手背、手指，再擦手心。
可是一翻開陳悠然的手心，他愣住了。
他的掌心，刻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字……
周！
一瞬間，周衍之彷彿被奪走了呼吸，奪走了感官，奪走了所有的一切。
一種無名的衝動，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一口咬在了陳悠然的唇上，那已經失去了血色的唇……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完結了！
再寫下去就沒完沒了了。麼麼大家。感謝。
我要好好休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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