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丹青的終極目標其實是當今皇帝溫庭豫,而非睿王溫庭雲。

溫庭豫在先皇的一堆兒子裡排行第二,溫庭雲排行第五,兩人並非一母同胞,因而關係也不很親近。

目前尚留在京城的王爺除了睿王溫庭雲以外還有四個,因王爺是稱號而非官職,光靠封地的稅收做收入是遠遠不夠的,所以皇帝的大多數兄弟們都會在朝上有個一官半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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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庭雲的情況便是如此,京城的五位王爺分管六部,且因為溫庭雲母族顯赫加上他能力出眾,所以五王中唯有他一人統領兩部,分別是吏部和刑部。

儘管溫庭雲並無二心,但皇帝卻對他始終心懷戒備。

一是因為溫庭雲在朝上聲望頗高,備受敬重;二是因為他分管的吏部掌管全國文職官吏的任免、考核和勳封等事,刑部則掌管全國司法行政。這就等於皇帝身邊的文臣都是經過他的稽核才能夠上任,皇帝想要判什麼人罪行也得經過他,處處受制的感覺讓溫庭豫不得不多加防備。

兄弟二人關係不親近,這也就意味著陸丹青很難在睿王府上見到皇帝。於是他便讓魏燃去宮中打探皇帝近期是否會出宮來。魏燃雖佔了小廝的身子,但只是分出一縷魂魄附在上面而已,畢竟陸丹青又不是真的要他做端茶送水這些沒有絲毫技術含量的活兒,時刻待在他身邊反而會誤了正事。

幸運的是,魏燃從皇宮中回來後告訴他,皇帝每個月有固定一天早上會出宮去看望他兒時的乳孃,正是三天後。

恰好這時候阮韶棠來約陸丹青出府去玩兒,他略一思索便答應了,左右是要出去,若推了反而傷了阮韶棠的心,到時候找個機會把人支開便是了。

前一天用晚膳的時候,陸丹青和溫庭雲說起出府的事情。

現在距離他進府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和溫庭雲的關係也一路向好發展。

其實溫庭雲的性格很簡單,並不是什麼情場老手,他十分沉穩自持,守禮得堪稱正派。所以哪怕之前喜歡王衡也不曾用權勢威逼,被對方屢屢拒絕也不會惱羞成怒而只是黯然自傷。雖然因為私心而帶了兩個和王衡長相相似的少年進府,但那也是在你情我願的情況下,並且也沒有過什麼越界行為。

不過,也多虧了王衡沒給過他什麼回應,兩人交集不多,溫庭雲並沒有陷得太深,陸丹青只需要正常表現,加上那些夢境的輔助作用,溫庭雲對他的感情很快就升溫發酵,兩人現在幾乎是情侶一樣的相處模式。

因而陸丹青說起要出府去玩的時候溫庭雲也沒有反對,只是問他需不需要侍衛隨行。

陸丹青自然是拒絕了,多了一個阮韶棠已經是麻煩,再有人跟著不是更壞事兒。

“我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又是白天,不需要侍衛的。”

溫庭雲一想也有道理,只是……

他抬頭看向陸丹青,少年確實正如他所說的在‘長身體’,進府的這兩個多月以來吃好睡好,不僅身高抽長不少,臉型也沒有原本那樣清瘦了。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息的容貌豔麗依舊,同時又不乏清雋自然,說不清是變得更好看還是更難看,但溫庭雲卻覺得現在的陸丹青他是看了便挪不開眼。

陸丹青見他一直盯著自己,便問道:“怎麼了?”

兩人已經吃完了,碗碟被撤下,桌上只擺著兩個酒杯和一壺酒。

“丹青長得真好看。”溫庭雲輕聲說。

“王爺也好看。”陸丹青笑眯眯地湊近他,“王爺最好看了,誰都比不上。”語氣中帶上了幾分驕傲的意味,竟像是比別人誇他自己還要高興。

溫庭雲的心中頓時軟成一片,少年的黑眸明亮得彷彿落滿星子,不留餘地地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

小酌幾杯後,溫庭雲靠坐在榻上看書,陸丹青抱了古琴在不遠處坐下,纖長的食指在七根弦上輪流撥弄了幾下試音色,然後才輕撥慢捻著彈出悠揚曲樂。

少年姿容秀麗,在昏黃燭光的映照下更顯溫潤無雙,溫庭雲手裡握著書卷,眼神卻動也不動地望著他。

這樣的場景在夢裡也出現過,他撫琴,他看書,燭光躍動,溫暖一室。

此生何求。

過了一會兒,陸丹青像是彈得手酸了,停下來轉了轉手腕。溫庭雲見此便立刻放下書走了過去,隨意搬了張椅子在他身邊坐下,抓過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輕輕揉搓按摩著。

“累了就不要彈了。”

陸丹青抿唇一笑,問道:“王爺喜歡嗎?”

“喜歡。”溫庭雲低聲說,“但是你彈得太久,我就不喜歡了。”

陸丹青繼續和他兜圈子:“王爺若是喜歡,就是彈得久一些又有什麼關係。”

溫庭雲無奈一笑,不和他繼續繞下去,轉而說道:“不是說了可以叫我則榕?怎麼還王爺來王爺去的。”則榕是他的字,只有圈子裡那幾個至交好友會這麼叫,現在陸丹青是第三個。

“叫王爺更順口。”陸丹青說,得意地一揚眉梢,“而且以這樣的口吻叫出‘王爺’二字的,也就只有我了吧?”

言下之意就是他很特別,獨一份兒的。

溫庭雲失笑,也不再多做勉強,畢竟陸丹青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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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陸丹青和阮韶棠早早的就出了門。

在走之前溫庭雲把自己隨身帶著的玉佩摘下來給了陸丹青,他在京城有幾處商鋪,茶館酒樓都有,讓他們餓了就拿著這玉佩去白吃白喝,然後又給了一袋銀子,說喜歡什麼就買。

陸丹青掂了掂錢袋,愉快地和阮韶棠出發了。

他們先是隨便逛了逛,魏燃探查到的皇帝乳孃的住處並不遠,陸丹青便有意引著阮韶棠往那兒走,一路買東西吃當早餐,他倒也沒有起疑。

後來吃夠了,陸韶棠發現一家手工店,裡面提供玉石和木頭讓客人自己動手雕刻。他很感興趣,便拉著陸丹青進去玩,這一待就是一個多時辰過去,等到兩人拿著成品出來時,早上吃的東西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陸丹青算了算時間,皇帝也差不多該從乳孃住處出來了,就在旁邊的一條街。他便讓阮韶棠去街頭買糖炒栗子,自己去旁邊那條街找間雲氏酒樓坐下,先點幾個菜,等他來了就能馬上吃了。

阮韶棠不疑有他,爽快地答應了。

陸丹青加快腳步向目標處進發,魏燃和他簽訂了靈魂契約,意識相通,便告訴他:【大人,皇帝快出來了,在和乳孃告別。】

陸丹青應了聲知道便埋頭走路,一邊想著見面後該有個怎樣的開場才合適。

誰知道他剛看見魏燃告訴他的那個硃紅大門時就被人攔了下來,陸丹青抬頭看去,發現是兩個形容猥瑣、穿著散漫的地痞流氓。

“喲,這是哪兒家的小公子?”

為首的瘦高個兒不懷好意地湊近他,陸丹青後退一步,面色微沉。

這是哪兒來的兩個傻.逼,他好不容易等到一次皇帝出宮來,若是敢耽誤他的事……

“啊呀呀,這是生氣了?別這樣嘛,笑一個給爺看看。”瘦高個伸手要去摸他的臉,陸丹青心中冷笑,他倒不是不敢殺人,只不過這是在大街上,太引人注目了。

他抿了抿唇,故作驚惶地說道:“你、你們是誰?”

兔子一般的弱者姿態很容易地便讓二人放鬆了警惕,推搡著想把陸丹青拐進一條暗巷裡。

陸丹青只等著和兩個傻逼進了巷子好開殺戒,沒想到瘦高個兒落在他肩上的手忽然被一柄摺扇挑開了,看似輕巧的力道卻讓那流氓整個手臂都被大力甩了一下。

陸丹青一愣,抬頭望去,發現那是一張和溫庭雲有幾分相似的面容。不過輪廓更鋒利冷沉些,一雙眼睛平和而不乏銳利。

是溫庭豫。

計劃沒有被耽誤讓陸丹青心中松了口氣,看著輕易被揍翻在地的兩人時卻又暗自嗤笑一聲,也算是這倆傻.逼走運,命不該絕。

他向溫庭豫道謝,請他一同去旁邊的茶樓喝杯茶算是謝禮,溫庭豫沒有拒絕。

他的目光落在白衣少年腰間的玉佩上,他認得那玉佩,是老五的伴身之物,亦可作信物,鮮少離身。

他們在靠外的一張桌上坐下,兩人簡單地聊了幾句,溫庭豫問陸丹青需不需要送他回去,陸丹青搖頭,露出一個清淺的笑:“我和朋友一起出來的,他應該快過來了。”

“公子是睿王府的人?”

陸丹青一愣,像是驚詫於他是怎麼知道的,眼睛也微微瞪圓了,貓兒一樣。

溫庭豫笑了,他說:“我是睿王的……朋友。”

“啊……原來是這樣。”

溫庭豫見陸丹青很容易地便相信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心裡想著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純良好騙的人?如果換做別的,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和他說自己是當今睿王爺的朋友,估計也只會換來一句‘神經病’而已。

“既然你是王爺的朋友,那麼想來也不會缺什麼金貴之物。”陸丹青說,從袖子裡拿出方才和阮韶棠在手工店裡雕刻的小玩意兒來,“這是我自己做的,如果不嫌棄的話,還望您能夠收下,也算是我一點心意。”

溫庭豫伸手接過,那是一隻串著黑繩,由翠綠玉石雕刻出來的……呃,禽類?

陸丹青讓他猜這是什麼。

溫庭豫打量了一下那只禽類,然後又看了看陸丹青,試探著說道:“嗯……鵪鶉?”

陸丹青:“……”

excuse me?????

他瞪眼:“不對,再猜。”

少年的孩子氣讓溫庭豫忍不住笑起來,繼續專注地看了一會兒玉石,說道:“唔……那是鴨子?”

陸丹青:“……”

怎麼回事,他的手工真有這麼差?!

陸怪物氣得直接站了起來,拽著溫庭豫的手把玉石舉到他面前,氣鼓鼓地說道:“不對,再看!仔細看!”

陸丹青肌膚微涼,細膩的觸感卻讓溫庭豫不由一怔,費了點勁才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塊小吊墜上。

兩個翅膀,兩隻腳,圓頭,尖嘴,身子……嗯,橢圓形的大眾身形沒有可考性。

溫庭豫給出了一個經過仔細思考的答案:“是……雀鳥?”

“對啦!就是一隻普通的雀鳥而已。”

陸丹青高興地說,鬆開溫庭豫的手想坐回位置上。

少年的神采飛揚讓溫庭豫有一瞬間的失神,隨後只覺手上一輕,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心裡那股驀然湧上的失落感是怎麼回事,本能便先於理智地反手握住了。

陸丹青一怔,有些困惑地歪頭看他:“怎麼了?”

溫庭豫鬆開手,有些懊惱自己的衝動:“不……沒什麼。”

“你喜歡嗎?”陸丹青趴在桌上面帶希冀地看著他,兩眼放光。

真是……

溫庭豫低頭看了眼手裡的雀鳥,雖然長得……呃,像鵪鶉又像鴨子又像鳥,但看久了倒還挺可愛的。

“喜歡。”他溫聲說,對著陸丹青露出一個笑,“謝謝你,我很喜歡。”

“那就好。”陸丹青也跟著笑,露出一排白牙,燦爛非常。

溫庭豫從沒見過這樣乾淨明朗的笑,他自小就被教育要優雅要矜持,不能隨意在人前表露自己的心情;而在他面前的人又都是小心翼翼的,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敢;女人就更不用說了,笑容甜得發膩,一個比一個能裝。

“陸丹青!”

就在溫庭豫發呆的時候,一道聲音忽而闖了進來。

“你去哪兒了?我到處找不著你!”

阮韶棠一把抓住陸丹青的手臂,臉上帶著汗珠,神色既憤怒又害怕,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幾分:“你怎麼能亂跑也不和我說一聲!以後不許再離開我一步,聽見沒有!”

“我知道了,對不起。”

溫庭豫饒有興致地看陸丹青軟聲安撫那個紅衣少年,像是給貓順毛一樣熟練,而看起來張揚跋扈的小公子也很快消了氣,隨後把警惕戒備的目光投向他。

“這是誰?”

陸丹青說:“是王爺的朋友。”

“誰說的?”

“他說的。”

“他說你就信?你是不是傻啊陸丹青?!”阮韶棠氣急敗壞地推了他一把,卻又像是不放心一樣,在下一秒很快把人扶穩了。

典型的嘴硬心軟。

溫庭豫笑,其實這才是正常人對一個陌生人該有的反應吧。

陸丹青和阮韶棠解釋了剛才發生的事,但看起來很不好欺負的紅衣少年依然沒有放下警惕,只硬邦邦地對溫庭豫扔下幾個字:“哦,謝謝你。”

“不客氣。”溫庭豫笑說。

阮韶棠不喜歡他――基於一種小動物的直覺,於是拉了陸丹青便要走,沒想到卻反被抓住了手腕。

陸丹青拉住阮韶棠,一邊問溫庭豫道:“還不知道你叫的名字呢?”

溫庭豫一頓:“我姓聞,單名一個b字。”他望向陸丹青,唇邊挑起一抹笑,“你叫什麼?”

阮韶棠眼睛一瞪,暗自扯了陸丹青一把示意他別說,全然沒意識到自己剛才已經暴露過小夥伴的名字了。

缺心眼的依舊缺心眼,陸丹青不假思索地就說道:“聞公子,我叫陸丹青。”

阮韶棠:“……”

他哼了一聲,像是氣極,也沒等溫庭豫再說什麼便氣呼呼地拉著陸丹青走了。

茶樓裡,溫庭豫笑著搖頭。難得一次出宮來,沒想到倒是碰上了有趣的人。而且……居然還是老五府上的。

他拿起放在茶桌上的雀鳥吊墜,原打算收起來,在看到摺扇時卻又動作一頓,隨後很快改了心思,把串著雀鳥的黑繩穿過扇柄底部的圓洞,將吊墜和扇子掛在一起。

回宮後,貼身伺候他的大太監孫德勝為他脫去便服換上黃袍,收拾東西時卻注意到扇子上多了個東西,不由得‘咦’了一聲。

溫庭豫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想起早上看到的那個少年,不自覺地便笑開了。

“來,你說說,那吊墜像什麼?”

老太監:“回皇上,這是……鵪鶉?”

溫庭豫噗嗤一聲笑了,彷彿看到了陸丹青早上聽到他說出鵪鶉二字時像是被雷劈中的樣子。

“不對,再猜。”

“……唔,是野鴨?”

溫庭豫笑得更大聲了,老太監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家主子。他是看著皇帝長大的,原本溫庭豫也是一個愛笑愛鬧的小孩兒,只可惜母妃和先皇太過嚴厲,小皇帝先是被規矩束縛著不許他做些有損皇家威嚴的舉動,後來則是他自己學會了遮掩和偽裝,自登基以後,哪怕是和他相處最多的老太監也鮮少看見他笑得這樣開懷。

溫庭豫笑夠了,斜眼看他道:“孫德勝,你果然不愧是照顧著朕長大的。”聲音仍帶著笑意。

老太監恭順地彎腰:“陛下真是折煞老奴了。”

溫庭豫把玩著那雀鳥,說道:“知道嗎,朕今天出宮時碰見了老五府上的一個人。”

“睿王爺?”

“是,他府上的一個小公子,長得挺好,性格也有趣得很。”溫庭豫眯起眼,“那少年叫陸丹青,孫德勝,派人去查一檢視是什麼來路。”

“是,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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