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多個人對陸丹青來說沒什麼影響, 但唐辭就不一樣了。

在以前還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唐辭可以早早醒來,盯著卷著被子睡得正香的陸丹青看上一會兒, 然後心滿意足地起床去做早餐。

八點的時候把陸丹青叫起床——這個時間隨著天氣越來越冷而無限順延, 但擁有火系異能的唐辭並不太受天氣影響, 所以他會把衣服全脫了,只穿著件圍裙去叫陸丹青,然後被他睏倦地拉進被窩抱住取暖。

再然後……

唐辭忍不住有些走神。

“唐辭,唐辭?”

“……嗯,嗯?”

“你怎麼了,突然不說話?”

唐辭頓了一下,是了——還有這個!陸丹青不再叫他糖糖了, 總是連名帶姓地叫他。

一想到這裡, 唐辭的怨氣不由更深重了幾分。

“沒有。”他面無表情。

晚上的時候陸墨去洗澡, 陸丹青在水池邊洗碗, 忽然被人從身後抱住,他手上沾著洗潔精,下意識地抬了抬手臂,隨即就感覺到腰被摟得更緊了。

“怎麼了?”

唐辭突如其來的撒嬌讓陸丹青感到好笑。

“想你。”

唐辭埋首在他頸窩, 有一下沒一下地親著, 熾熱的呼吸讓陸丹青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我們可是天天住在一起。”他說。

“是啊……我們。”唐辭別有意味地嘟囔。

陸丹青隨便衝了衝手,轉過身背抵著洗手檯, 還不等他說話唐辭便吻了上來, 略帶迫切的親吻讓陸丹青連說話的機會都找不到。安撫地任他親了一會兒, 陸丹青扭過頭,帶著幾分氣喘地說道:“哥哥他還……”

“別管他。”

“可這裡是廚房。”

“以前又不是沒在廚房做過。”

“可——唐……唔……”

“糖糖。”唐辭主動要求。

他熱情得讓人難以招架,陸丹青勉強從纏綿的唇間擠出糖糖兩個字,暈暈乎乎地想著之前那個沉默內斂的唐辭去哪兒了,還是說男人一旦憋久了都容易變……變態?

但算一算好像也不很久,才五六天而已,不到一星期。

唐辭的上衣被陸丹青手上帶著的水珠浸溼了,手掌下緊實的肌肉輪廓格外誘人,摩擦之間似乎連空氣都跟著熱了起來,陸丹青忍不住有些動搖。

另一邊,陸墨剛擦著頭髮走出來就看到了這一幕,腳步一頓,走出去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忽然出聲怕嚇到陸丹青,可不出聲難道要一直站在這裡幹看著?

就在他進退兩難,近乎憤恨地瞪著唐辭的背的時候,龍貝許是見他太久不動,便衝他汪地叫了一聲。

聽到聲響,陸丹青下意識的就要把唐辭推開,卻反倒被摟得緊了些,唐辭低頭吻了吻他的唇,幫他扣好剛才胡亂扯開的釦子。

陸墨板著臉,加重了腳步走過來:“我來洗碗吧。”

陸丹青尷尬地抹了把臉,“哥……”

陸墨一轉頭又看見陸丹青頸側的痕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剜了唐辭一眼,“你他媽的就不能輕點?!”

陸丹青一下子漲紅了臉,在這個年紀和家人談及這種事情……總歸是有些難堪的。

唐辭面不改色道:“下次。”

也許是陸墨軟和了些的態度讓唐辭看到了曙光,愈發得寸進尺起來,晚上洗完澡出來就開始動手動腳。

陸丹青拒絕:“哥就在隔壁,牆壁隔音效果不好。”

“我小聲點。”

“你怎麼小聲!你每次都——你哪裡小聲過了!”

“我咬著枕頭。”

“……”

“我想要你。”

唐辭抱緊他,兩人緊貼在一起,陸丹青的雙手撐在他胸前,被唐辭刻意繃緊而顯得輪廓清晰的肌肉讓他沒骨氣地屈服了。

“……那你,咬緊一點。”

“很緊,我保證。”

“……”

陸丹青隔天睡到八點都還沒醒,陸墨頂著一對黑眼圈哈欠連天地走出房門,第一眼就看見唐辭圍著圍裙在廚房忙活。

其實唐辭對陸丹青如何陸墨是看在眼裡的,在家裡都是唐辭在忙前忙後不說,陸丹青看不見,他就到哪兒都牽著他,給他念新聞念小說,就像是應了那句俗套的話“我是你的眼睛”一樣。

他也不是真反對兩人,只是原本陸丹青只有他,他也只有陸丹青,兩個人互相依偎取暖,這種絕對的平衡讓陸墨感到安心。這會兒冷不丁插進來一個唐辭,陸丹青眼裡心裡都多了個別人,怎麼讓他高興得起來。

陸墨一聲不吭地看著,唐辭知道他在,但顯然陸墨並沒有陸丹青的早餐來得重要,所以也一直沒搭理,一邊煮著咖啡一邊在兩個灶上煎著豬排和烤吐司好做三明治。

過了一會兒,陸丹青被香味驅使著出來覓食,迷瞪瞪地半眯著眼往外走,冷不丁撞上了柱子一樣悄無聲息戳在原地的陸墨,他嚇了一跳,忙後退幾步,陸墨飛快地轉身扶住他,“阿青——”

人還沒捂熱,唐辭已經關了灶火三步並作兩步地箭步上前把陸丹青接了過去,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親了一下,而後順勢繞到他的後背抱住,一手摟著他一手在他背上輕拍了幾下,就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孩子,一邊輕聲說:“早上好。”一邊不冷不熱地瞥了陸墨一眼,讓他感覺到自己就像是剛被送到陸丹青身邊的龍貝,還沒來得及磨合所以總是做錯事情。

“早上好,”陸丹青睏倦地哼唧了一聲,“早上吃什麼?”

“三明治和咖啡。”

“想吃肉。”

“有,豬排和雞排,你挑個喜歡的。”

“雞排。”

“好,等你刷完牙就可以吃了。”

“還想吃蛋,荷包蛋。”

“好,我現在做。”

口糧得到了保證,陸丹青心滿意足地扭頭往衛生間去了。

他滿嘴泡沫地刷著牙,陸墨倚在門邊,酸溜溜地看著他。

“阿青,”他哀愁地嘆了口氣,“我覺得我好沒用。”

陸丹青安慰他:“怎麼會。”

“你不會趕我走吧?”

“都快過年了,當然不會了。”

“……所以如果不是快過年就會了?”

陸丹青機智地保持了沉默,哇啦啦漱口洗臉完出去吃早餐。

陸墨出去看到陸丹青大口吃著三明治喝著咖啡,更傷心了,說:“你以前都愛吃我做的中式早餐的。”

其實唐辭倒沒刻意去分什麼中式西式,只是烤吐司煮咖啡都是機器操作比較方便,煎蛋煎肉排也快,所以才做三明治和咖啡當早餐。其實他本來是想用熱牛奶代替咖啡的,覺得比較健康,對身體也好。只是陸丹青不喜歡奶製品,連酸奶都是勉強接受,只好作罷。

陸丹青不和他扯皮,陸墨平時挺瀟灑果斷的一個人,但若是和他扯上關係就像是腦袋裡有根筋搭錯了一樣傷春悲秋磨磨唧唧的,便轉移話題說:“哥,要過年了。”

陸墨依舊在難過,“嗯,你剛才還說如果不是要過年你就要讓我搬出去。”

“……我沒這麼說——”

陸墨扭頭就朝唐辭吼:“唐辭!都是你帶壞我弟弟!”

唐辭正在廚房擦著灶臺,一聽這話也懶得搭理,但心裡倒是因為陸墨剛才說的話而有些高興,顯然陸丹青也喜歡和他兩個人待在一塊兒。

他收拾完廚房,洗了手走出去,漫不經心地瞥了眼陸墨,說:“既然快過年了,就住下吧。”

語氣之間儼然一副主人的架勢,差點沒把陸墨氣得冒煙,哆嗦著抬起手指向他:“你——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在陸丹青面前,他勉強把那些不堪入耳的髒話過濾掉,吭哧吭哧地艱難地擠出三個小清新的髒字,“——王八蛋!”

陸丹青邊吃三明治邊嘆氣,現在這種雞飛狗跳的日子怕是不會那麼快結束了。

****

現在已是臨近年關,天氣愈來愈冷,街上的店鋪有些是外地人開的,也都陸陸續續地關停了。

秦嶼偶爾還是會來花店,只是也知道避嫌,都是大白天來,若陸丹青不主動,他也不會讓兩人有獨處的時候。

有時候次數多了,見他總是這麼小心翼翼,又常常自以為隱蔽地在各個地方悄摸摸地注視著他卻不現身。陸丹青就琢磨著,秦嶼對他貌似有幾分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的感覺?

“你要回家嗎?快新年了。”

有一天秦嶼來花店,陸丹青把他叫到休息室裡,問他。

休息室只有他們兩個人,陸丹青坐在沙發上,秦嶼搬了張凳子坐在門邊,把門開著,讓陸丹青聽得見外面的聲音,免得他緊張。

聽到陸丹青的話,秦嶼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道:“要回去。”

“他們……你事情沒做成,他們會為難你嗎?”

秦嶼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陸丹青要問的是這個,他張了張口,竟覺得喉嚨有些堵得慌。

他別開眼,反覆吞嚥了幾次,才勉強把那股澀意逼回去。

“不會。”

頓了頓,秦嶼又忍不住問:“你不擔心,我會和他們聯合起來對付你?”

陸丹青笑,反問道:“你會嗎?”

他說:“我說過的,在你坦誠之後,我從沒懷疑過你。”

秦嶼沒再說話,幾秒種後,陸丹青聽見他落荒而逃的腳步聲。

他垂下頭,笑容愈發大了。

秦嶼沒再回寵物店,他開車回家,坐在昏暗的房間裡發呆。

他內疚,無助,自責,甚至是厭惡——厭惡自己不能為陸丹青做得更多。

秦嶼阻止不了研究所那些人,情理上說不通,能力上又無法和他們抗衡,他的父母在裡面,即便他們不親近,但這段血緣關係已經足以把他一些瘋狂的念頭逼回去。

他長久地坐在黑暗裡,一動不動。

除夕很快到來,那天陸丹青早早地關了花店,出門時忽然發現周圍似乎太安靜了些,問唐辭道:“寵物店沒開麼?”

“嗯。”唐辭扭頭看了一眼,“上面貼了張紅紙條,吉店招租,大概是關門了。”

陸丹青一怔,感覺不太對勁,竟然連店鋪都轉讓了,可秦嶼若是要走,怎麼也該和他打聲招呼才是。

唐辭注意著陸丹青的神色,一見他擰著眉頭不說話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緊了緊握著他的手,板著臉說:“不要想他。”

陸丹青失笑,“怎麼這麼小氣。”

唐辭氣悶地不說話了,兩人無聲地往停車場走,冷戰似的誰也不說話。但最後還是唐辭最先捱不住,說:“秦嶼走了便走了,他和研究所有關係,留在這兒我不放心。”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陸墨也不放心。”

陸丹青坐在後排,腿上臥著龍貝,一聽這話便笑了,說:“你還拿哥來壓我?我以為你不喜歡他。”

唐辭抿唇,“一碼歸一碼。”

陸丹青說:“我沒想他,只是覺得秦嶼一句話沒留就走了不太對勁。”

唐辭心裡咕噥,別管他留沒留話,走了就行,怎麼走都是對的。

除夕的晚上,陸墨買了麵粉,花了一下午擀餃子皮,又從菜市場買了肉餡兒回來和他們包餃子。

陸丹青包得慢,包了幾個餃子後就開始作妖,揉搓著麵粉團捏小兔子。其實他是想捏龍貝來著,可仔細一想卻又不知道龍貝長什麼樣,兔子的標誌性長耳朵比較好捏,便捏了兔子。

唐辭怕他餓,先下鍋煮了幾個餃子,時不時喂他吃一個,再放任他去作弄麵糰。

屋子裡開了暖氣,暖融融的,外面鞭炮聲一陣接一陣,在這種特殊的時候聽著倒不覺吵鬧,反而有幾分難言的溫馨和平靜。

夜晚,伴著漫天的焰火聲,唐辭靠在陸丹青耳邊低喘,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們……這樣……也算……嗯……是,做了一年?”

陸丹青低頭親吻他,說:“放心,以後還會有很多個一年,糖糖。”

……

隔天起來,陸丹青卻知道了個和新年氛圍格格不入的訊息。

“研究所著火爆炸了?”他滿面愕然,“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昨晚十二點多。”唐辭說,“先是起火,然後引起的爆炸。”

一旁的電視屏幕亮著,正播報著相關新聞,聲音早已經被陸墨調到了最低,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唐辭接著說:“是人為縱火,但是不知道是接觸了化學試劑還是什麼原因,引起了爆炸。起火原因還在調查。”

“那、有沒有人員傷亡?”

“沒有,樓下的保安睡著了,昨晚是除夕,大過年的,工作人員也都回家了。只有一些紙質的資料檔案燒燬了,還有電腦和伺服器,也在爆炸中沒了。”

“是……”

陸丹青張了張口,其實在唐辭說出‘人為縱火’的時候他就大抵猜到了原因,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那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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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墨說:“還在調查。”

陸丹青懵了一會兒,說:“他會坐牢嗎?”頓了下,又換了個肯定的語氣,“他……會坐牢的吧。”

“坐牢會的,時間長短不好說,要看怎麼運作了。”

陸丹青坐在沙發上,心情有些複雜。

炸研究所這事兒,其實是治標不治本。那些資料沒了確實是個問題,可只要人還在這兒,欲.望就在這兒,只要他們還有這心思,總會再有一個新的研究所冒出來。

話雖如此,但陸丹青清楚——估計秦嶼心裡也知道,這已經是他目前所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努力了。

“我想去看他。”

“現在案件還在調查,人也在審著,怕是見不著。”陸墨說,“更何況,他父母肯定也都在。”

說的也是,犯事兒的是自己兒子——畢竟是自己兒子,怎麼也不能放任不管。也許在這件事上,秦嶼還是有些考量的。

陸丹青最後還是去見了秦嶼,陸墨和唐辭一左一右地陪著,秦嶼父母是什麼表情他不清楚,兩撥人之間沒什麼交流,氣氛也不太好,雖算不上劍拔弩張,但也堪稱是冰河世紀了。

探監室裡,秦嶼隔著一道玻璃看著陸丹青。

“秦嶼。”

聽筒裡傳出來的聲音有些失真,卻讓秦嶼露出笑來。

“陸老闆,新年好。”

“新年好。”

說完這三個字,陸丹青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探監有時間限制,但秦嶼倒也不急,只看著陸丹青,即便是不說話也沒關係,聽著他順著電話線傳過來的淺淺的呼吸聲就夠了。

時間到了,秦嶼說:“再見,陸老闆。”

“……再見。”

陸丹青說,抬手按上面前的玻璃,又叫道:“秦嶼。”

秦嶼隔著玻璃覆上他的手掌,但獄警已經來請人離開了,短暫的彷彿雙手交握的溫度讓秦嶼鼻間有些發酸,被拉走的時候他努力伸長了手用力扣了扣玻璃,說:“我愛你。”

可是電話已經掛上,陸丹青也聽不見了。

離開的時候外面下著雪,雪花在陸丹青掌心融化,化作水流滴落在地上。隨後手上一暖,唐辭握了上來,幫他擦幹淨水,戴上手套。

“回家吧。”

路上的時候陸丹青悄悄把車窗降下來一些,冷風帶著細雪撲在臉上,他眯起眼,感覺有些暢快。

見他穿得多又圍了圍巾帶了毛絨帽,陸墨便也順著他,駕駛座上的唐辭裝作不知道,但眼見外面開始飄雨,最後還是忍無可忍地關上了車窗。

“糖糖,”陸丹青說,“我們去旅遊吧。”

“多久?”這回陸墨倒是反應很快。

“唔……一個星期?半個月?也有可能是一個月。”陸丹青歪頭。

陸墨又要暴走:“怎麼這麼久!”

陸丹青笑眯眯:“因為是度蜜月啊。”

“……”

唐辭攥緊了方向盤,耳根通紅。

三天後,陸丹青和唐辭坐上飛往m國的飛機,卻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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