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岫雲呆呆的看著場內揮汗如雨的庭芳。好幾天了,沒有人來接她。她都疑心會芳樓的是人不是把她忘了。如果沒有人來接,她又該何去何從?自己回去不是不行,只是苦笑,那邊毫無動靜的話,只能說她被拋棄了吧。

會芳樓真的易主,她就只能依靠庭芳過活。庭芳對她很冷漠,這也正常,良家女子逃出了青樓,對前老鴇不殺不刮已經很不錯了。可是她有很多疑惑,無人解答。

庭芳的身世……真的姓葉,怎麼會被拐?葉家女,又怎麼會去邊疆?首輔家的小姐,何以有那樣的刀法與武藝?楚岫雲看的出來,庭芳不如徐景昌,但同樣能辨別出庭芳很厲害。當日挾持她的手法,就十分老練。

場內二人停下,徐景昌拆分著剛才的動作,糾正著庭芳各個地方的錯誤。教的人很細心,學的人更用心。楚岫雲漸漸有些明白庭芳的選擇。垂眸,或許是良家子才可能擁有的吧。

今日早起庭芳沒有搗亂,二人正常起床,練完不過九點。楚岫雲看著都累,才松了口氣,兩個人居然又去了院子,這回是練習弓弩。苦笑,怪不得昔日在會芳樓,庭芳能把一日排的那樣滿,絲毫不覺得勞累,原來她早已習慣。

無事可做的楚岫雲眼睜睜的看著庭芳練完弓弩,徐景昌竟又找出把火槍來,試圖教庭芳學火槍。

楚岫雲:“……”有完沒完了還!

然而此時的火器後坐力極大,庭芳開了一槍,就覺得肩膀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八成青了。鬱悶的想,這得五大三粗的安兒才能使!科技啊!手槍在哪裡!?

徐景昌看的搖頭:“還是主練弓弩吧。”幾乎抓不住,至少現在不能練。

庭芳有些頹然,這就是農業時代男人為尊的真相。她太纖細了,漂亮是漂亮,但打起來不頂用。

徐景昌摸摸庭芳的腦袋:“別急,火器還在改良。”

楚岫雲看的悶了,心裡還是放不下會芳樓的產業,嘆了口氣道:“徐公子,我什麼時候能走?”

徐景昌道:“信已送到,待你那邊的人來接你。你一個婦道人家,獨自回去不安全。”

“你不能使人送我嗎?”

徐景昌搖頭:“我哪裡有閒人送你?徐蔚然要嗎?”

楚岫雲:“……”不要!

徐景昌表示愛莫能助,他現在跟劉永年結了樑子,沒事派人跑去他的地盤做什麼?倒不是怕,懶的麻煩而已。

楚岫雲還想說什麼,徐景昌卻不在搭理她。弓弩的練習不需要人陪伴,徐景昌放庭芳一個人練,自己出門去了。庭芳練完回房,楚岫雲跟著走。庭芳隨她跟著,現在還沒涉及到徐景昌的具體工作,沒什麼秘密可言。攤開紙,繼續昨天的算術題。

中途吃了個飯,一直做到申時末,起來活動了下筋骨。開始臨帖練字。

楚岫雲:“……”考科舉的都沒你這麼拼!你就不用休息的嗎?

好容易天暗下來,庭芳終於放下筆,笑問楚岫雲:“想吃什麼?”

楚岫雲蔫蔫的:“隨便。”

庭芳很抱歉的笑了笑:“沒空陪你。”

楚岫雲道:“罷了,當日你落我手裡的時候,我一樣沒空搭理你。”

庭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劉永年不會拿你怎麼樣的。”

楚岫雲垂眸:“是不會,又不是我的錯。”會芳樓是她的產業,她早已脫了賤籍,就算是劉永年幫的忙,懲罰奴婢與懲罰良民還是不同的。何況,她也沒什麼好罰的。不過就是庭芳跑脫了,她面子上掛不住而已。

楚岫雲突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葉庭芳。”

“真名?”

庭芳笑著從書架上拿下一個錫制的圓筒,正是徐景昌放婚書的那個。找到庭芳了,他沒必要隨身攜帶,就放在房間裡。庭芳擰開,倒出婚書,攤到楚岫雲面前。上書葉俊文第三女。女眷的名字不重要,父親的名字與排行,才是身份的證明。

楚岫雲道:“劉永年查的到你的名字。”

庭芳點頭:“徐景昌之妻,不用心打聽或許不知道,使人往京裡走一遭,就什麼都知道了。”

“如果是我,吃了那樣大的虧,定然宣揚的天下皆知。”楚岫雲道,“葉家,會放過你嗎?”

庭芳有些自豪的道:“我爺爺的遺言,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只要我活著,我就是葉家女。”

楚岫雲呆了。

庭芳微笑:“我會一直挺起腰桿做人,以慰家祖在天之靈。所以我不怕劉永年四處宣揚,本也瞞不住。問題在於,他敢不敢?”

楚岫雲道:“他有什麼不敢?淮揚是他的地盤。”

庭芳笑道:“算了,無所謂。”福王要造反,失敗了啥也別提,大家趕緊隱姓埋名跑路。成功了,作為福王的絕對心腹,徐景昌的地位可想而知。到時候她的底一定會被人翻出來,甚至在會芳樓的一切都會天下皆知。劉永年再無恥一點的話,大可以偽造她們上床的細節。這些都是她將來必須面對的事實。解決的方法依然只有一個,功勳蓋世之時,私德將被最大限度的無視。

她註定了只能做葉庭芳,而永遠不能僅僅是徐夫人。她不能把壓力全傾瀉在徐景昌身上,哪怕徐景昌真的願意承擔,她也會心疼。徐景昌那樣的品格,不該承受非議。而且,從心理年齡來說,她比徐景昌大很多,應該她去保護徐景昌才對。

飯點前,徐景昌回來了。看了楚岫雲一眼:“可否迴避一下?”

楚岫雲其實有點怵徐景昌,因為跟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不大一樣,摸不準就會畏懼。徐景昌開口,她麻溜的滾了。

庭芳問:“什麼事?”

“想跟你單獨吃飯。”

庭芳笑了:“騙人。”

徐景昌也笑:“我看著她煩。”

庭芳噯了一聲:“煩不了幾天了,那麼大一個樓,總有人來接她。”

徐景昌悶悶的道:“看著她,我就想起你受的委屈!”

“委屈?”庭芳笑笑,“誰不委屈?殿下新年朝賀,跪在新太子腳底的時候,委屈不委屈?太子殿下當年,就更別提了。”

“京中的事你都知道?”

“青樓麼,明面上的事總能知道。”庭芳道,“過去的事都翻篇了,咱們向前看。我當時被劉永年欺負的時候,我就想有朝一日我逃了再報仇。便不覺得難熬。”

提起劉永年徐景昌就來氣,頓了好一會兒才道:“殿下沒跪過太子。”

“噯?”造反要造的這麼明顯麼?

“他一直在郊外,見不著自然就不用跪。”徐景昌道,“新年朝賀都不去。上書要鐘錶專營,聖上試圖以此要挾他回京居住,他就發脾氣,說不要專營了。聖上沒法子,還是給了。最小的孩子,什麼都沒有。就要個鐘錶專營,不給,難道看著他餓死?說起來,天家父子,很久沒見過了。”

庭芳問:“聖上愧疚了?”

徐景昌點頭:“準確說,是後悔了。平郡王真不是做儲君的料。聖上現在是想發瘋都不能。平郡王始終壓不住朝臣,當然,有大姐姐一份功勞。你們葉家的門生還在的都聽她排程。如今平郡王在京裡使不動人,很有她一份功勞。”

“大隱隱於市!”庭芳道,“一個只會慪氣發脾氣的親王,沒有威脅。而且在城外,看似遠離了中樞,實際上更好動作。”

“對。平郡王過的尤其艱難,數次討好殿下。殿下不喜王妃,他便送了好些美人。殿下倒是來者不拒。”

庭芳奇道:“王妃沒給氣死啊?”

徐景昌道:“有什麼好氣的?雖有庶子,殿下最寵愛的還是郡主。我回京見過一回,十分可愛,現大姐姐帶著。”

庭芳囧,她家大姐是接她帶熊孩子的班麼?

徐景昌說著京中局勢:“聖上日子更為艱難,年歲漸大,後繼無人。竟是收斂了脾氣,有些年輕時的模樣。地各處稍安。加之風調雨順,流民少了許多。你在淮揚,應該有所察覺。”

“是,這幾年天氣倒好。”剛入會芳樓時,還聽過幾次流民,之後竟是又緩過來了好些。

徐景昌道:“所以我們暫時按兵不動,聖上畢竟是有手腕的。他成心想管好天下,總有法子。先前幾十年都不差。但他會老,我們等得起。等他死了,平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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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下的話不用說了,平郡王不可能控制得住任何一個文臣。把首輔的孫女賣去青樓,這一點是不可饒恕的。私營的青樓,還不比官營的教坊。那是比教坊還低賤的存在,註定羞辱致死的結局,在世人眼中還不如直接殺了她。不看人對己,只看人對人。對著個這樣的主子,誰都會不寒而慄。

或許有跟著他混的人,但不會交心。不過是互相利用,狗咬狗罷了。待到平郡王掌權後出幾個昏招,利用一下輿論,福王就自然而然的天下歸心。有個掌院岳父,還有翰林的姻親,讀書人心向著哪邊,還用說麼?

徐景昌繼續道:“殿下在京郊,研發一些武器,不過沒幾個人,進度不如這邊。主要還是造自鳴鐘。”

庭芳問了個關鍵的問題:“咱們有兵嗎?”

徐景昌點頭:“過幾日,我帶你去軍營。”

庭芳挑眉:“全在你手裡。”

“嗯。”

“你就沒想過天下你來坐?”

徐景昌怔了好半晌,問:“你……想做皇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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