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閣老就住隔壁,從葉家後門出去,就能看到對方的前門。古代路還窄,哪怕高檔住宅區,也就是個一丈不到的青石板路。可是為了排場,庭芳等人依舊要坐車。從葉家大門出去,繞到房家大門,馬車直開到二門處,才下來走路。青石板路加上無法減震的木頭輪胎,坐在裡頭的滋味永遠是**的。好容易姐妹三個下了車,又覺得一陣熱浪襲來,都是頭昏眼花。

姐妹三個定了定神,趕緊走到老太太車前,把老太太攙下車。房夫人帶著兒媳並房大姑太太正等在門口。房大姑太太已經出嫁,夫家就在京城。房家人口不豐,只有婆媳兩個顯的冷清,故房大姑太太接到母親的吩咐,回家幫母親招待客人。

秋老虎非常厲害,眾人又都穿著見客的衣裳。庭芳打下馬車起就在瘋狂發彈幕,誰說古代絲織技術高超,誰說絲綢穿著輕薄透汗?再好的玩意罩了三層,都是垃圾。她快熱死了。好容易被人引到水榭,庭芳才覺得胸口的棉花散去,能自由呼吸了。

坐到椅子上,庭芳喝了口溫茶,方有空欣賞房家的水榭。水榭搭在池塘邊,微風吹過,碧波盪漾,看著就賞心悅目。水榭外頭有兩棵巨大的桂花,甜香撲鼻,還有些許花瓣落入水裡,飄飄蕩蕩,引的水中魚兒啄食。水榭四個方向的窗戶都卸下,每個窗臺上都放著狹長的冰盒,風從窗戶吹進來,路過冰盒,更為涼爽。真是好享受!

喝完茶,庭芳漸漸平靜下來。聞著花香,享受著水榭的美好與寧靜。

天氣太熱,誰都是懶洋洋的。房夫人當家多年,辦過無數次大宴小宴。深知剛進水榭的人,都是熱的七葷八素,最好略微寒暄,先喝完茶,涼快了再說話。不然心浮氣躁,便是好話,也未必入心。果然等大夥兒喝了手中的茶,表情都放鬆了。房夫人才笑道:“寒舍簡陋,夫人並姑娘們見笑了。”

老太太笑道:“夫人過謙,水榭風雅,我家遠遠不及。”

房太太去過葉家,與老太太打過交道,親自執壺替老太太續上一杯花露,笑道:“夫人嚐嚐我們家新做的花露順不順口。”

老太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是冰鎮桂花清露,水極好,清甜細軟,一絲雜味也無。桂花原本的微苦,在蜂蜜的配合下,泛著別樣的滋味。老太太贊了一聲好,笑道:“好巧的心思。”

趁著老太太品花露的功夫,房夫人暗中評估著庭瑤。舉止嫻雅有度,面盤恬靜溫柔,是個好姑娘。房夫人看庭瑤,庭芳便不動聲色的四處打量。丫鬟們規矩還好,房大姑太太的坐姿稍微有些僵直,不夠從容。房夫人本人還湊活,說不上不好,也說不上好。幾位女眷的打扮也不算出彩,什麼都是中規中矩。她與房知德見過一面,卻是兵荒馬亂沒留心。隱約有點點印象,只記得不醜,其餘的都忘了。今天庭瑤被人相看,她倒是想親自會會房知德探底,可惜八成沒機會。作為妹妹,肯定是不大滿意房家的。房閣老出身比葉家好許多,算是地方望族,故做不了清流。在朝堂上一貫耿直,名聲不壞。問題是在內宅就很糟糕了,房閣老是出了名的喜歡小姑娘,姬妾一堆堆的。門風一分為二,從男人的角度,為人正直、沒有寵妾滅妻、家中嫡庶有序就是清正,但從女人的角度,還得加上一條專一才行。介於是在坑爹的古代,要求不能過高,也只能是不要太好色即可。親爹如此風流,兒子又沒深入瞭解,不好辦吶!

庭芳看了房太太一眼,房大公子好色上頭不大顯,常規的一個妾兩三個通房。他們這樣的人家,不功不過。房知德到底什麼鳥樣,葉閣老你到底查過沒有啊?

老太太對房家的瞭解,比庭芳深的多。說是兩家有意,也只不過是有意罷了。輕輕鬆鬆的與房夫人談著京裡的笑話兒,好似全然不知兩家的勾當。她不提婚姻相關,房夫人也當不知道,席間和樂融融的喝茶吃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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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家沒有吃貨庭芳加成,點心不算稀罕。大熱天的胃口都不好,不過略略用點兒,都丟開手。房夫人與老太太聊了一陣,又對三位姑娘說:“我們家沒有合適的姑娘,倒是悶了你們。”房家大姐已出嫁,二姐才幾歲,不好帶出來見客。房大姑太太家裡有孩子,今日並沒帶來,就叫庭瑤幾個坐了冷板凳。怪道不帶庭蘭來,估計老太太懷疑庭蘭的素質,怕她坐不住。

客套話兒,庭瑤不好接,只抿嘴笑曰:“不悶,風景好看,差點看迷了。”

房夫人笑道:“姑娘喜歡桂花?我家裡有幾盆小的,不嫌棄的話,回頭搬幾盆回去家裡擺著玩。”

庭瑤忙謝過。心裡盤算著搬了人家的桂花,得用什麼還禮。

又閒話了幾句,就有個丫頭捧著個食盒進來,對眾人道了個萬福,笑道:“回老太太並諸位太太姑娘,二老爺聽聞老太太待客,特敬上一碟子點心。”

房夫人道:“偏他婆媽,是什麼點心呢?”

丫頭揭開蓋子,裡頭是碧色的綠豆糕。房太太笑道:“熱天吃綠豆糕倒應景兒。”

老太太道:“你們二老爺年紀不大,輩分挺高。”房知德是房閣老的老來子,同嫡長子房知遠的兒子差不多大,不過十六七歲,就被人叫成了老爺,平白叫人覺得老了許多。還有房夫人,年紀也不大,偏是老太太的輩分,女人家聽在耳朵裡,得多少年才能釋懷?

房夫人道:“他也就是輩分高了。”

老太太微微一笑:“我卻聽說他文章好,請來我瞧瞧可好?”

房夫人笑道:“只怕冒犯了姑娘們。”

老太太道:“通家之好,倒是不妨。”

房夫人便一疊聲的叫請二老爺。不多時,房知德從容走來,朝眾人見禮。

庭瑤等人也都紛紛起身萬福。

老太太是長輩,毫不掩飾的打量房知德。生的不算頂好,氣質還行。衣裳乾淨整潔,沒有多餘的紋飾。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膚色還挺白淨。總而言之,從外貌上看,挑不出什麼來。

再看行動,朝姑娘們見禮後,眼神再不往姑娘席上飄,卻又忍不住想往那處看。老太太抿嘴笑,少年心性皆是如此。十分假正經,倒叫人覺得虛偽了。

國人傳統,孩子不在跟前便罷,孩子都做堆了,當長輩的就要顯擺。房夫人立刻提議:“枯坐無味,不如擊鼓傳花。”

房太太立刻捧哏:“不知如何個玩法?”

房夫人笑道:“我們都年紀大了,叫他們小人兒出主意。大姑娘以為何?”

庭瑤便道:“不敢喧賓奪主。”

房大姑太太道:“還是四姑娘說吧,獨你最小,我們不好欺負你的。”

庭芳無所謂的道:“尋常的沒趣兒,依我說傳到誰手裡,誰就要出一題,倘或旁人能答出來,他罰酒。倘或旁人都答不出來,就大夥兒喝酒,如何?”酒能助興,宴席不可能無酒。因天熱,今日的酒極淡,跟醪糟差不多,庭芳才破天荒的要求罰酒。擱別的場合,她能幹出罰喝飲料的事。橫豎能不喝酒儘量不喝,那玩意不是好東西。

眾人都說有趣,庭芳的法子很考文化功底。幾位太太自然不行,雙方卻都肩負著考察對方的任務,當然齊聲叫好。庭芳也是想試試房知德的斤兩,才故意如此出題。

說好了規則,家下人拿剪子剪了一枝桂花,用帕子沾水把葉子一片片擦淨,方遞到場子裡。房家人擊鼓傳花不用鼓,而是拿了個小玉磬,敲擊時尤其清脆悅耳,在炎熱的夏天似能激發些許涼意。家裡一年到頭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回家宴,敲磬的婆子都是熟練活,見眾人準備好了,便利落開始。

女眷們帶著唯一的漢子,在水榭裡嘻嘻哈哈。兩圈之後,桂花落到老太太手裡,眾人都笑請老太太出題。可憐老太太根本不擅長文化,想了半天,只得出了個字謎:“竹高草低秋波裡,打一字。”

房知德笑了笑,不說話。

庭芳知道他猜出來了,故意不說。便笑嘻嘻的道:“可問著我本行了,老太太定是貪夫人家的美酒,才故意放水。”

房夫人一時沒反應過來,笑問庭芳:“快說謎底,說的不好,我們不算的。”

庭芳道:“可是算盤的算?”

老太太笑罵一句:“偏你拆我的臺。”

庭芳吐吐舌頭:“房叔叔早猜出來啦。”

房知德被一句叔叔梗的半死,他才十六歲,哪裡叔叔了?哪裡像叔叔了?可偏偏按輩分,就該叫他叔叔。想著在座的三位姑娘,都要管他叫叔叔,整個人都不好了。

房太太見到小叔子的窘樣,也忍住用扇子擋著嘴笑。輩分大可真不是好事。

笑了一回,遊戲又開始。清脆的磬聲或急或緩,或高或低。眾人一面要關心著花是否傳來,一面又得聽著磬聲,一心二用,難度頗大。忽然一聲脆響戛然而止,庭芳立刻犯規的越過庭珊,把花枝往房知德懷中一拋。餘聲迴盪中,房知德拿著花枝,登時不知該如何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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