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紅是苗秦氏的貼身丫頭;而桃紅,是她妹妹,也是苗惜惜的貼身丫頭。苗秦氏庶出,定親的時候父親還沒發達,在秦家微末之時能算嫁的不錯。可鄉間土財主的排場遠不能同葉家相比。一家子統共沒幾個丫頭,還是秦家不想丟臉,胡亂從人牙子手裡買了三個鄉下丫頭,帶到葉家來。規矩禮儀麻利程度都不敢比,好賴裝點個門面。內裡還沒熟悉有丫頭的生活方式,原先不是沒有伺候的人,只那都是僱工。鄉裡鄉親的,處事模式全然不同。

預備借住,哪裡還好意思請僱工,人家那麼大家業,你叫外人進進出出,丟了東西都說不清楚。只得入鄉隨俗。嫣紅和桃紅是姐妹,因嫣紅生的好些,苗秦氏防著她帶壞兒子,便自己用了,把桃紅給了女兒。哪知葉家生活條件好,住不到一個月,兩個丫頭都長的白胖水靈,嫣紅更是出眾,真給苗秦氏掙了幾分臉面。要知道漂亮的丫頭就貴,所以丫頭的臉某種時候反應的是家主的家底。有了更出彩的嫣紅,就沒留意不那麼好的桃紅,可恰恰就是不出眾的桃紅惹出了事端。

氣氛相當尷尬,庭芳很想裝死,但她還得冒泡。她是胡亂栽給了嫣紅,長的漂亮可信度比較高。大不了她裝著把嫣紅賣到啥啥地方去,半道上使人截了。葉家門生那麼多,哪裡藏不住個丫頭。便是不藏,嫁個好人家也行。橫豎路子多。萬萬沒想到,開始裝死的葉葉俊民,看到美人兒又能喘氣了!那她剛才不就白栽了嘛?裡頭還夾著春宮呢!深吸一口氣,裝作梗著脖子道:“苗姐姐的丫頭,不是叫嫣紅嘛!三叔你怎麼連丫頭名字都搞不清?”好吧好吧,太太的丫頭她個小姑娘交道打的少,姑娘們在一處玩,看到丫頭的東西更能取信於人。庭芳自我安慰著。

葉俊民爭辯道:“你才搞不清楚!姨太太的是嫣紅,姐兒的才是桃紅!”

苗秦氏恨不能撕了葉俊民,把她女兒念來念去的幾個意思?你早說話不就行了?現她被潑了一身髒水,還跟妹妹鬧僵了,想裝大度和妹妹和好都很難啊!

好了,真相大白!除了庭芳的身上的鍋又多了一口,總算把事情的影響降至了最小。葉閣老木著臉道:“橫豎大家都醒著,正巧看個熱鬧。興旺,拿了繩子板子來,給我把老三敲八十板子!”

葉俊民毛都炸起來了:“我還沒到手呢!憑什麼敲我!”

葉閣老等的就是這句話,蠢兒子還沒蠢到家!孝期跟丫頭眉來眼去,與孝期睡丫頭可不是一個級別。然而他依舊面無表情:“堵了嘴,打!”

石興旺得了吩咐,帶人把葉俊民給抓住,就在院子裡綁了,摁在凳子上,噼裡啪啦的一頓好打。葉俊民也是後怕,國孝偷情的後果他當然知道。可家裡的丫頭都不新鮮了,大房二房的丫頭又不敢下手。好容易來了能下手的新鮮人,自是要勾搭勾搭的。嫣紅長的漂亮,還不曾勾著,倒是先把桃紅勾著了。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皇后死了。論理,皇后死了不該跟丫頭滾做一處。可天下那麼大,只別弄出孩子,關上門誰知道你滾了?恰好今日大夥兒為了預備明日的事,都睡的早。他橫豎是個閒人,便偷摸到苗秦氏的院裡,躲在無人的倒座裡顛鸞倒鳳。一邊與桃紅**,一邊還想著與桃紅有幾分相似卻生的更好的嫣紅。只想著哪日能三人同耍。心滿意足的把桃紅吃幹抹淨,晃悠悠的穿著衣裳出門,就和秦氏撞了個正著。

板子一下一下的敲著,葉俊民痛的嗷嗷亂叫,偏又被堵了嘴,憋在口腔裡喊不出來。心裡把秦氏恨了個死,不是秦氏那賤婦瞎叫嚷,哪裡就要捱打了!

老太太卻是恨不能把人打死,平素裡沒出息整天只知道喝酒睡丫頭就罷了,關上門醉生夢死去吧!但是如今竟偷出了院門,鬧的人盡皆知,還得要庭芳舍了臉面救場,心中大恚!往常還顧及點顏面,如今卻是下定了決心,必要把庶子掃地出門。還有秦氏那喪門星,早想休了她!一時心軟惹下如此禍事,決計不能輕饒。

深更半夜,唯有葉府燈火通明,明日只怕還得編個家裡來了野貓偷廚房的謊話糊弄大眾。葉閣老先吩咐滅了多半的燈,待八十板子打完,沉聲道:“都散了吧,明日還要進宮。”

庭芳環視一週,見有幾個廚房守夜的也在看熱鬧。丟了一句:“高媽媽,明日我娘要吃的飯糰別忘了。”

高媽媽是陳氏的陪房,一身榮辱皆繫於陳氏,見庭芳問起,忙道:“不能忘,米飯已經蒸好。剁了些油炸的菌子,只待飯冷了拌上。”

老太太方才驚覺,陳氏並庭瑤竟不在此。看了庭芳一眼,知道是她把陳氏安撫住了,欣慰的道:“你也先去睡吧。”今晚折騰半夜明天再哭一整天,她和越氏都未必撐的住,陳氏更加了。還是叫她睡著好。

庭芳剛被埋溝裡,葉俊文眼鋒如刀,哪裡敢回大房。溜到老太太跟前撒嬌道:“我跟老太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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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苦笑:“罷了,你同我去吧。胡亂眯會子,天亮了再說。”

葉俊文冷冷的道:“那桃紅也捆了。姨太太別怪我越俎代庖,明日陪姨太太兩個好丫頭。”

苗秦氏還能怎樣?她自己差點就沒了性命,不當即把桃紅勒死都算她冷靜。葉家要處置,別說她不想攔,哪怕想攔也不敢。果斷的點頭:“是我管教無方。”由此,把事情定了性。

越氏鬆開秦氏,與丈夫對望一樣,同時嘆口氣。爺們偷個把丫頭,也叫事?便是要收拾,待男人回了房,關了門打成狗腦子都沒人管,偏在外頭鬧將出來,竟是難以收場。還是親姐倆,胳膊折在袖裡的道理都不懂麼?這叫姨太太如何見人?真真蠢即是惡!

大夥兒三三兩兩的散了,葉俊文狠狠剜了庭芳一眼,帶著來打了半天醬油的庭樹回家。客院門口登時變的安靜。苗秦氏滿身疲倦的跌坐在院子裡,默默流淚。

苗文林陪著坐在地上,沙啞著聲音道:“娘,我們明日搬家吧。”

苗秦氏抬手阻止了兒子的話,良久,才道:“且瞧瞧。”

苗文林急道:“娘!”

苗秦氏閉上眼:“你不懂。”在老家的私塾裡,來往的親戚朋友彼此閒話,誇兩句苗文林乖巧懂事,必能中秀才,她還暗自歡喜。進了京才知道,親戚朋友雖然不全然為客套,實乃他們見識有限。她是有眼睛的人,看了幾日,便知如今葉府正兒八經的親戚陳謙比苗文林強百倍不止,可陳謙連童子試都沒過。他們在老家已無立足之地,京城比老家更難存身,苗文林掙個前程,是他們家唯一的出路。她看中庭芳,不單為了她有錢,還是因為她是葉家名聲最不好的姑娘,同時卻又得寵。與葉府聯姻,她本只敢自家想想,庭芳讓他覷著了個空兒。陳氏若是願意,苗家一輩子敬著她家姑娘都好。

可如今自家親妹子拆臺,又找誰說理去?同嫡母說,嫡母恐怕只看笑話。同親孃說,沒得叫她憂心。她要有骨氣,連夜收拾包袱,天亮了就走。可是她沒有講骨氣的底氣,她沒有足夠的錢去外頭租房子,更沒能給兒子請先生。葉府家學多好啊,先生現成的,茶飯現成的,連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於兒子,是前程的保障;於女兒,更是能蹭上一層金粉,日後說親時可以扯虎皮做大旗。能跟葉府聯姻最好,不能夠,至少可以給一窮二白的自家添些資本。可一切,都得是他們能繼續在葉府呆下去。

苗文林還要勸:“天下之大,我們何必受辱?”

苗秦氏冷冷的看著兒子:“承歡他人身下,你不受辱?”

苗文林的臉漲的通紅。

苗秦氏嚴厲的道:“我們家沒有嬌養你的能耐,你是頂樑柱,該懂的事豈可逃避。葉府待我們還算客氣,你再去哪裡尋這樣的地方?如今難為的是,便是我們想留,葉府未必肯要。連你姨母都落不著好,你給我把腦袋縮回腔子裡!明日一早我去求大姑娘,看她能不能可憐可憐我們!”

苗惜惜喏喏的問:“我們跟大姑娘沒打過交道,不如問二姑娘。”

苗秦氏道:“二姑娘自身難保,你問她竟是白費功夫!老太太她們要進宮,忙的腳打後腦勺,我們不能去添麻煩。家裡正經管事的,你們姨母且吃著掛落,只有大姑娘了。我的兒,求情得拜對廟門!你尋無用的地界兒,哭的再慘也沒用。”

苗文林低垂著頭:“我不想要娘遭罪。”

苗秦氏摸著兒子的鬢角道:“你有出息了,娘才不會遭罪。你爹死的早,我們娘幾個只好掙命吧。我的兒,你要爭氣。韓信不也受□□之辱?他一樣能功成名就。咱們要做的是忍,忍到那一日,風風光光的回鄉,叫他們看看,咱們不是任人欺凌的孬種!你還要給你爹上墳,給你爹報喜吶!你爹沒日沒夜的忙,不就是為了你能有個前程麼?你爹盼著你金榜題名,他丟不下你,看著你吶。”

苗文林抬起頭,似想把眼淚逼回去。苗惜惜憶起父親生前時無憂無慮的日子,捂著嘴低低的哭著。娘三個哭做一團,卻還不敢發出動靜。嫣紅在一旁抖著,不知妹妹的下場,更不知自己的下場。

繁星璀璨,葉家人幾乎個個都一夜無眠,只有不知不覺的陳氏睡的香甜。五更天的梆子敲響,守了一夜的庭瑤把陳氏推醒,東院有序的忙碌著。寅時二刻,帶著打包好的衣服吃食,把陳氏送上了入宮的馬車。

迷迷糊糊還沒睡夠的陳氏登上馬車,看著對面不敢上脂粉而顯的極為憔悴的越氏,驚奇的問道:“昨天夜裡,怎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  ------

作者有話說:越氏心情——尼瑪,生兒當如孫仲謀,生女當有葉庭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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