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謙淚目望天,認命的接過釘著倒計時的木板,默默的轉身離去,只留下蕭瑟的背影。陳恭看了看陳謙,又看了看庭芳,覺得還是庭芳恐怖一點點,麻溜的跟著陳謙跑了。

庭芳笑著揮揮手絹,果然每個學校都會使的招式對雛兒的殺傷力是巨大的。後世的孩子可能打小被虐習慣了,到了高考反而沒感覺。而此刻的孩子麼……頭一回見這麼狠的手段,不被嚇著才怪!陳謙還從來沒有下過場,錦衣玉食心無旁騖順風順水,會導致他的承受能力嚴重不足。讓他現在就開始抗壓挺好的,畢竟是陳氏的娘家人,越發達越能鉗制大老爺不犯傻。庭芳沒有理由不推一把。何況葉家還有一大群考生,從現在起,一直考到他們麻木,方能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時與天下讀書人一決雌雄。庭芳在心裡給自己點了一萬個贊,她真是中國好姐妹!

調戲完了陳謙,庭芳又轉回到給小八做玩具的事兒上來。把將要做的玩具整整齊齊梳理了一遍,務必沒有遺漏。因魏強認得字,就可以依賴爛筆頭。庭芳弄了塊石墨當粉筆,在木板上寫上工作計劃。左邊是本旬計劃,中間是日計劃,右邊是下旬計劃。每逢一旬休兩天。中間的日計劃每日更新,庭芳會來一項項檢視完成進度。已完成的自然無需理論,未完成的就要細究了。是什麼理由導致未完成?需要順延幾日?如何改進?如何制定更合理的計劃?都是庭芳需要思考的問題。所謂管理層,幹的大多都是這樣的事。你不能指望具體幹活的人有能力有精力去做時間管理,那會很沒效率。除了在木板上書寫,還有冊子上用毛筆抄錄一份,這樣計劃的變更就會留下印記,而不是像木板上一樣擦掉就沒有了reads;。用以保證庭芳的思路穩定清晰,調整計劃有跡可循。順道當做練字了。

庭芳什麼都學,好似學的很雜,卻樣樣拿的出手,理由其實很簡單。她儘可能的去尋找事半功倍的方法。明確的時間計劃是一條,同時互不干擾的做幾件事是另一條。再有集中力的訓練就不足外人道了,反正說了也沒幾個人會信,信了也沒幾個人能做得到。除了親自接管的庭蕪,餘者也就偶爾唸叨幾句,再不會幫他們做訓練的。魏強倒是天生集中力好,所以做的東西才精緻。八級技工好苗子,要是身體再好些就好了。

魏強自然是從不曾接觸過庭芳的工作方式,但他有一樁好處,便是遵循收人錢財□□的道理。儘管有些莫名其妙的自以為是,對工作的服從性還是很高的。當然,葉家拿錢砸人是很重要的原因。他需要錢,很多錢。他想下次生病的時候不要再找庭芳,想兒子寫字的紙自己去買,還想替兒子攢點老婆本,以及將來的養老錢。魏強是個彆扭的人,同時是個有尊嚴的人。不願靠施捨過活,就只能加倍努力。

庭芳容忍了魏強的彆扭,也對他的驕傲有基本的尊重。就如她對親戚的一慣態度,耍的來就多耍耍,耍不來咱們還是親戚。魏強是她舅舅,無論如何都是要照看的,照看個老彆扭比照看個老無賴還是強很多嘛!起碼心裡高興啊!至於奇怪的愧疚感就更浮雲了,解釋清楚自己不是苦菜花就行。還不興人有點脾氣啊!想當年她剛工作的時候,那恨不得叫人掐死的技術黨固有的臭毛病硬是三四年才差不多改的七七八八。既然當年的老闆能忍她,她現在當然同樣能忍的毫無壓力。說白了,大家都是吃技術飯的,骨子裡的臭脾氣不都是一樣一樣的欠抽嘛!懂!

誰料交代完正事,魏強並不如往常一般開工,而是欲言又止。

庭芳忙問:“還有什麼事麼?只管說。”

魏強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我渾家要過來,想見見姑娘。”

庭芳爽快的道:“好呀,什麼時候來了打發丫頭告訴我一聲。近些天沒什麼空,可能要娘子先坐坐,我才能陪她說話兒。”

魏強撓撓頭:“姑娘的丫頭,許了我們村裡的岳家。”

庭芳道:“可是有什麼問題?”

魏強猶豫了一會兒,才道:“那個……岳家想求個情,聘禮能不能少點兒?他們家實拿不出那麼多了!”

庭芳愣了下:“什麼聘禮?”

魏強笑道:“姑娘怕是還不知道,娶親總要給點聘禮的。岳家很願意娶,只是袁家要二十兩金子,他們家拿不出來。非要賣了田土自然能湊,就是怕沒了田產,袁姑娘嫁過去受苦。”事實遠沒有魏強說的那麼委婉。先前岳家聽說能娶閣老府上的丫頭,差點以為魏家消遣他們。魏娘子再三說了,他們才信。後合了八字,又聽說丫頭識字,闔家都高興瘋了,自以為攀上了大樹。可真談到了婚事,袁家張嘴就是二十兩金子。岳家來回跑了好幾次都沒把價格砍下來。按說二十兩金子換個門路,並不是很虧,搭上葉閣老家的線,枯水期族裡竟不用出男丁去爭水——誰敢跟閣老府去爭?宰相門房七品官,有點什麼事那袁氏跑回閣老府哭上一哭,對方簡直吃不了兜著走。故岳家挨家挨戶的借錢。族裡也誠心想幫,卻是鄉下地方實湊不來那麼多。

嶽家族老都不想結親了,再是金疙瘩,也無現錢去淘換。可又合了八字,不敢退親。想來想去,還是求了魏家,看能不能減免些許。若能砍到十六兩,勉強湊的齊;若能到十二兩,就更好了。

族裡還有看笑話兒的,老百姓不懂大戶人家,凡事都靠瞎猜。振羽還不曾進門,就有人猜她是不是叫爺們收了房,被太太打發出來的,不然何以那樣金尊玉貴的丫頭能便宜了岳家?哪怕是個醜丫頭呢,京裡還不排著隊的求取。平白落到岳家,定然有詐。竟是已戲言到成親那日必要看落紅的。

魏強看庭芳的臉色寸寸下沉,陪笑道:“實在不行,少二兩也成reads;。十八兩的話,大夥兒湊一湊總能夠的。”

庭芳壓抑著怒火,對魏強道:“且去告訴岳家,聘禮的事兒我還沒開口呢。既是我的丫頭,得按我的規矩來。誰那麼大臉替我做主了?叫振羽的婆婆同你娘子一塊兒來同我說話。聘禮自是要的,誰家姑娘出嫁不要聘禮?只你們拜錯了廟門,待我親自與她說來,她再去準備。”聘禮就是賣女錢,庭芳相當討厭這個詞。可是吧,她不能逆著時代來,無論如何,得先收了聘禮,再用嫁妝去壓夫家一頭。意思是咱們不是賣女兒,你家媳婦是有娘家人的,可不許欺負了人去。但不代表聘禮能亂收。想也知道岳家傾家族之財投資,所要的回報同樣是巨大的。庭芳給的起,但她不想給。她不想要玩投資回報,僅僅想要丫頭有個好歸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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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強為難的道:“姑娘,十八兩金子,真個是極限了。”

庭芳鬱悶的道:“您看著我像缺十八兩金子的人嗎”

“呃……”

庭芳又好氣又好笑,指著自己的耳墜子道:“鴿血紅寶石,福王殿下賞的。寶石小不大值錢,也就十來兩金子吧。”

魏強壓根就只聽說過寶石,從不曾見過。又是男人,更加注意不到首飾。聞得庭芳一報價,直接傻了。

庭芳繼續道:“當然,我能賺,所以首飾也多。我小點兒的時候,也就出門做客會有百多兩的頭面項圈吧。日常動用之物,也多為金銀器,不如寶石值錢。”

魏強:“……”金銀器已經很值錢了姑娘!

庭芳笑道:“還怕我坑岳家幾十兩金子麼?”

魏強木然搖頭。

庭芳點點頭:“很好,只管叫岳家娘子來見我。”說畢,轉身走了。

庭芳黑著臉回到家中,頭一件事便是招來振羽問:“你孃家收聘禮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振羽臉一紅,低低的道:“知道一點兒。”

庭芳臉色更難看:“一點兒是多少?”

振羽覷著庭芳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道:“二十兩……金子……”

庭芳定定的看著振羽,半晌沒說話。

振羽沒來由的心慌,堅持不到一盞茶功夫,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庭芳卻依舊只是看著她。

振羽緊張的有些抖:“姑娘……”

庭芳終於盯夠了,移開了視線,望著窗外沉思。按規矩,別說丫頭,便是丫頭的父母,都是她家奴婢,毫無人權。最簡單的,振羽若跟在她身邊,爹媽死了都是不需要守孝的。反倒是她葉庭芳死了,振羽至少得守孝百天。就好比葉家遇到皇家,什麼規則都得按皇家來。待庭瑤嫁了太孫,便是葉家老太爺遇著了庭瑤,都是要磕頭的。君臣父子,而不是父子君臣,次序絕不能紊亂。只不過庭芳來自人人平等的時代,能寬容的她便寬容了。所以從來不拘著丫頭親近父母兄弟。可現在振羽就能為了她父母,把自己瞞在鼓裡。

是,陳恭飛身一記害了振羽,但她也儘可能幫振羽解決了後顧之憂。並不是說一定要把她放在父母之前,可好歹有什麼事告訴她一聲兒總成吧?她都能猜到振羽會對聘禮有什麼解釋了,無非就是父母養她一場不容易,隨父母高興吧。呵呵,這個世界上最無需報答養育之恩的就是奴婢了,因為他們根本就是主人家養的!否則何以對奴僕而言,忠在孝前?沒有父母固然沒有孩子,但沒有主家,他們父母都餓死了好嗎!

愚孝不忠,是非不分!庭芳的視線從窗外轉回,坐在炕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跪伏在地上的人道:“振羽,你太讓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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