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故意扯虎皮做大旗,官場便是如此,借力打力常有,橫豎沒有半個字實話,你愛信信,不信拉倒。官場使詐是基本功。不獨老太太,徐景昌何嘗不是如此?不然私底下裡管福王叫十一哥能鬧的全京城都知道?何況福王性子豪爽,對了他的胃口,隨便藉藉名頭並不在意,這也是王孫公子的基本功。徐景昌是仗著自幼的情分,福王也可憐他在家中不好混,大方借給他使的;葉家則是養出了個技能點高的孫女,自然順著杆子往上竄了。

徐景昌年歲不大,身量卻已長成,不好長時間在女眷裡頭廝混。等了一小會兒,見繼母沒有其它吩咐,便對老太太道:“老師還在前頭,學生且先告辭。”說完又躬身作揖。

顏即正義,眾誥命看著徐景昌行止有度,愛的不行。待他出了門,一疊聲的誇耀幾乎淹沒了定國公夫人,徐寄秋在屋子裡聽的臉都綠了。侯佳木拍掌笑道:“我竟不知你哥哥那麼討人喜歡。”

庭蕪笑道:“徐家哥哥好看!”

“我早說了他們兄妹再沒人能比的,”楊怡和道,“如今你們可服了?”

眾女皆笑道:“服!誰還敢不服?”

庭瑤笑道:“他走了,咱們也出去吧。光在屋子裡站著沒意思。”說畢領著姑娘們出得門來,各自挨著自己母親坐下。席間歡聲笑語、觥籌交錯。該打的機鋒都打的差不多了,大夥兒安安生生吃飯喝酒,不多時就到了散場的時候。

嚴春芳還沒玩夠,戀戀不捨的抓著庭芳的袖子:“好妹妹,過幾日千萬別忘了使人去接我。我們再一塊兒玩!”

江淑人搖頭笑道:“你索性住在葉家算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越氏看了看嚴春芳的年紀,與庭玬正相對,且性格活潑討人喜歡,作次子媳婦最合適。但她遇到了與楊安琴同樣的問題,庭玬並沒有什麼拿的出彩的說頭,自然不好貿然開口,只暗暗記在心裡,待來日有機會再提。

庭芳無疑想跟嚴家打好關係,大家都是太子一系,正是力往一處使的時候。便笑道:“不過就是個玩具,我過幾日就請個好木匠來再打一套更好的。你想玩什麼只管打發個丫頭婆子來,我做與你玩。”

江淑人道:“那怎麼好意思?”

老太太笑道:“你別管,讓她們小孩兒耍去。不過幾塊木頭,還都是邊角料,淑人萬別同我們客氣,倒顯得生分了。”

楊怡和道:“那我也要!”

侯景榮跟上:“也與我做個一樣的,我家有好些棋譜,改日親手抄幾本答謝四妹妹。”

一群姑娘都只看了個大概,還不曾玩得,自是心.癢難耐。見楊怡和與侯景榮開了口,也都提出各種要求。庭芳無可無不可,都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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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蕪才交了個新朋友,自是不捨的。與嚴春芳手拉著手,一個說:“你要常來玩。”一個說:“咱們日日寫信。”把江淑人樂的不行,奈何時間不早,只得強拉著嚴春芳走了。

待人走後,庭蕪就蔫了大半。因明日還有宴席,自老太太往下都不得閒,也沒人有空搭理庭蕪。庭芳如今不管家裡的事,卻還有其他的活兒。獻給老太太的書只是葉家人搭臺子唱戲罷了,老太太才沒興趣。在客人面前過了一路,庭芳馬不停蹄的送到老太爺跟前。老太爺亦不懂數學,隨手翻了幾頁,皺眉道:“你的字兒?沒有其餘的抄本了?”

庭芳道:“時間太趕,來不及。叫幾個丫頭抄了一遍,鬼畫符的只能自家看。我已打發人去抄了,這一份,是呈給聖上的。”又道,“今日夫人們湊趣,叫我同大師兄比了一場。那倒沒什麼,只大師兄說的一句話很有道理。”

老太爺問:“什麼話?”

庭芳回道:“總要做出點什麼來,世人才好信服。他原想讓我做水車,我卻是不懂那頭,又太大了。方才想了想,不如先做小事,改良一下日常用品,又快捷又輕巧。”大牛總是從小牛慢慢成長起來的,先展露鋒芒,慢慢的積累,是很穩健的路子。待大夥兒都被震的麻木之後,再有多離譜的事兒,人家也不會懷疑了。

庭芳思路清晰,老太爺很滿意,又提醒道:“聖上並不很懂這些,呈上去不過是個意思,他或許會贊兩句,但也就是贊兩句罷了。畢竟不是正路子,你別想多。”

“不是藉著名頭好跟……福王耍麼。”庭芳眨眨眼,把太子二字隱掉,換成孩子氣的說法。“原也沒想過九歲便天下皆知。該是我的終究會是我的,我不急。”

老太爺捏住庭芳的臉頰:“你小狐狸轉世,再沒比你還精的了。”心裡那個得意啊!看我老葉的孫女!就是不一般。高高興興的將兩本幾何數放進個紅木匣子裡,以不合年齡的速度飛奔找皇帝顯擺去了。

不出老太爺所料,拿到書的皇帝很高興,但是看不懂。翻開書倒先點評字:“你家丫頭寫的?唔,年紀小,運筆還稚.嫩了些。可惜奔著算學不回頭啦,不然倒是個書法的好苗子。”

老太爺心中不以為然,字寫的好的人多了,庭芳未必寫成一代大家,便是能成,這年頭早不是魏晉風流,決計不能出頭。不過是出嫁的時候抬點身價,待結婚生子了,寫的好不好誰還記得。但會獨門絕技就不同了,從古至今都是物以稀為貴的。面上當然還得裝成遺憾的模樣,道:“回聖上的話,臣亦如此想。只是她一個女孩兒,隨她愛玩什麼吧。”

此言合了聖上的心思,聰明的非繼承人,誰家都樂意縱上一縱。遂笑道:“我無深究,擱我這兒也是白放著,不若送給十一那混小子,叫他們兩個一處玩去。”

老太爺呵呵笑道:“老臣說句託大的話兒,只怕殿下與臣的孫女玩不到一處。”

聖上奇道:“前兒不是玩的好好的麼?你又想起男女大防了?過幾年再想不遲。”

老太爺道:“是福王玩不過臣的孫女……”

聖上並不相信,指著他家閣老笑道:“瞧你護短的樣兒!”

老太爺嘿嘿直笑:“聖上比臣還護短呢。您問問福王就知道了。”

聖上當然不肯承認自己二十歲的兒子幹不過個毛丫頭,招來個太監道:“我方才彷彿聽誰說了句福王正在皇后處,你把他給拎了來。”

太監應了,飛奔去坤寧宮找福王。

不多時,福王趕到,對聖上見過禮,笑問:“父皇有什麼好東西賞我?”

聖上把兩本幾何數遞給福王:“你看看怎樣?”

福王早就想看,奈何庭芳就是不給。此刻得了原本,忙不迭的翻閱起來。聖上見他看的認真,便不理他,與老太爺就黃河沿岸春汛之事討論起來。一個皇帝,一個閣老,想找件正兒八經的國事太容易了。待二人確定了救災方案,天都黑了。聖上方才記起福王來,扭頭一看,福王眼睛都快貼到書上去了。忙喝道:“做什麼呢?眼睛還要不要了!”

福王被嚇了一跳,思緒回籠,但整個人還是有些恍惚:“葉閣老,真個是那小丫頭寫的?”

老太爺笑眯眯的道:“我們通不懂,寫的還能入眼?”

福王快哭了,想他老人家縱橫江湖多年,跟徐景昌各有所長不算,頭一塊鐵板就是踢到庭芳。如今看來,庭芳不是他的鐵板,娘的那是高山仰止!福王心裡寫了兩個大大的不服,可再看看手裡的兩本書,又不甘不願的把“不”字扔出心頭。良久,才為難的道:“比我強。”

聖上瞪大眼,隨機換了個表情,笑罵道:“喲!學會謙虛了,有進步。”

福王認真的道:“真比我強。”這就是自然學科的牛叉之處了,強就是強,你不承認也不行。福王作為野生的數學玩家,有些通行標準是不需要溝通就會默默執行的。頓了一會兒,又道,“強到我想拜師了。”

老太爺差點被口水嗆著,這默契!今日庭芳才大庭廣眾下說了大話,您老天才黑就給她描補上了。

聖上也傻眼了,他家兒子他是知道的。沒野心,但感興趣的東西狂的整個皇宮都裝不下了。十歲起就去戶部挑老吏,那會兒自是輸多贏少。可他是皇子,輸了就找人請教,沒人敢不教。宮裡還有無數藏書,到十五歲上,嘴裡就剩徐景昌還湊活了,餘者恨不得用眼白看人。盯著兩本幾何數看了好久,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道:“葉閣老好福氣呀。”

老太爺:“……”聖上您的小心眼還能不能好了?他家不單有孫女在數學上吊打皇子,他自個兒的書法能吊打你全家好伐!忙躬身道,“託聖上的福,雖是女流,但聖上若能用上,就是臣家莫大的榮耀了。”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再好還不是給您家效力的,吃什麼醋呀!雖說臣子要低調,問題是據庭芳自己說,她能甩福王八百條街,目測福王這輩子都不可能追的上她。那話不像玩笑,還是早點讓聖上接受比較好。方才一試,果然試了出來,聖上真的沒有年輕時的廣闊心胸了。日後得加倍小心,不獨與太子的事,連帶任何事,都得收斂再收斂。暗自提醒自己:切記!切記!

福王也道:“聖人曰,三人行有我師。待我去學了來,再收拾她!”

聖上終於想起他兒子小時候怎麼玩戶部官員的了,不由笑道:“不許淘氣,把人氣哭了我可不依的。”

福王無所謂的笑笑:“那我.日後常去閣老家請教了,閣老可別拿掃帚趕我!”與葉閣老隱晦的對了對眼神,雙方傳話之路,便在聖上眼皮子底下打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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