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冰雪不知何時停了, 落在身上的雪花融化成水, 沾溼了衣袍。

江陵緩緩睜開眼睛,意識還未完全清醒之前,他伸出手,拂開了梅疏遠額頭上零星的碎髮,手背貼上了額頭。

江陵的手有些涼, 梅疏遠的額頭卻是滾燙。

手指微顫,江陵完全清醒。

他想,發熱了……

江陵正想把系統招來, 看看商城裡有沒有退燒藥時,梅疏遠緩緩睜開了眸子。

許是冰雪落在了他的臉上, 梅疏遠睫毛上沾著晶瑩的水滴, 清碧色的眸子怔怔望著江陵。

“你有些發熱,我看看沒有沒藥退熱。”江陵鬆開了手, 勾了勾唇角,露出較為輕鬆的神色。

“發熱?”這個詞於梅疏遠說,似乎有些久遠,好半響, 他彎了彎唇角, 眉眼間蕩開笑意, “不要緊的。”

他的話另江陵皺起了眉頭。

一般生病了說自己不要緊的人, 都是愛作死的小祖宗。

梅疏遠又道:“我現在並不是凡人,發熱而已,沒事的, 等傷好一些了,會自己退熱的。”

“……也對。”江陵被說服,“比起你身上的傷,你這點兒熱度,頂多算雪上加霜而已。”

這句話不知道哪裡逗到了梅疏遠,他笑了起來,眸子亮亮的,像映了一灣明月的碧潭。

江陵盯著他的臉,瞧了好一會兒,側過臉道:“別笑了,可別把結了疤的傷口扯出血來。”

“嗯……”梅疏遠輕輕應了一聲,聲音含著笑意,“我不笑了。”

“……”

江陵默了默,握住梅疏遠的手腕,打算把靈力傳輸過去,才剛剛探了個頭,靈力就被衝散,江陵鬆開梅疏遠的手,臉上閃過驚疑之色。

梅疏遠體內的靈力實在太過混亂了。

“沒用的,我現在……大概是一個魔修。”梅疏遠的聲音輕輕傳來。

這聲音讓江陵有些煩躁,他呢喃一聲:“不就是魔修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隨後手臂一抬,將枕在自己膝蓋上的人摟進了懷裡,目光落在遠方,不知道在看什麼。

梅疏遠的臉貼著江陵的胸口,完全呆住了,好半響才眨了眨眼,又咬了咬唇。江陵沒有說話,梅疏遠便同樣沒有說話。

好半響,他偷偷伸出了手,試探性的搭在江陵腰上。

江陵沒反應,他有些遲疑,想著要不要更貼近一些時,江陵抬頭繼續看天,口中則道:“別碰我的腰,癢。”

“嗯……”

梅疏遠正要將手縮回去,便聽到了江陵下一句話,江陵說道:“想抱就抱,別扭扭捏捏的。”

一句話,梅疏遠臉上還帶著幾道傷痕,此時卻染上了紅暈,連同淡色的唇也沾上幾分血色。

“好。”

這個字,輕的被風一吹就散,梅疏遠非常安心的摟住了江陵的腰。對方的溫度從衣服下透出,梅疏遠睫毛顫了顫,聲音悶悶傳來:“這是我第四次發熱。”

“你記得這麼清楚?”

“嗯……很清楚。”

江陵沒話找話:“那你說說看。”

“我想想……”

那頭沒了下文,江陵正想嘲笑他是不是忘記了,便聽到了梅疏遠輕柔的、帶著回憶般的聲音。

“第一次是我六七歲的時候,那個時候正好是寒冬臘月,我穿著一件破棉衣,在湖水中泡了一整夜,天色亮了時,湖邊的雜草上結滿了冰,我衣服也成了一塊塊冰疙瘩……”

“……你命真大。”江陵忍不住吐槽。

“我也覺得。”

“你不會是貪玩掉進水裡了吧?”江陵詢問。

梅疏遠沒有回答,笑了起來,江陵以為他這是預設,便嘀咕:“真沒想到,你小時候居然是熊孩子。”

“我小時候很乖的……”

“是是是,你乖。”

梅疏遠聲音愈加輕:“第二次是我十三四歲的時候,那個時候梅花開的正漂亮,紅白擁簇,我不小心中了毒,雖然要不了我的命,但是我沒解藥,就在冰雪裡躺了一天,發熱了一天。”

“有人害你?”江陵下意識猜測。

“那倒沒有,是我自己的問題。”梅疏遠搖了搖頭。

他的頭髮散開,柔軟的自肩頭滑下,落在了江陵衣袍上。

江陵下意識抓了一把,梅疏遠說的有點兒可怕,但是那段時間早已過去,他根本沒有參與,便只能乾巴巴的說道:“都過去了。”

“……第三次是我十八九歲的時候,那是我修煉的第五個年頭,我修為漲得很快,那個時候寒暑不侵,百毒不沾……我之所以會發熱,和今天的原因一樣,受了傷。”

“那個時候……我傷的比現在還重,重的多,幾乎要了我的命。”

“我不想去死,所以沒死……”

“……”

江陵本來耐心聽著,聽到這幾句話後,微微收攏手指,他下意識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梅疏遠低低應了一聲:“大概。”

“我聽人說,那個時候崑崙宗主給你佈置了任務,你是在那個時候受傷的?”說到這裡,江陵稍稍停頓,他想到什麼,又問,“你跟我說,你的身體變成如今這種情況,已經十年了……”

他抓住了重點:“這兩件事有關聯?”

“……嗯。”

江陵垂眸,眸子落在梅疏遠身上,瞧著對方青墨色的頭髮,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不知道如何說起。

他前面便想問這個問題,但是梅疏遠明顯不想回答,那麼現在他是不是也該什麼都不問?

江陵有些猶豫,便沉默了許久。

梅疏遠收攏手臂,摟緊了他,彷彿要整個貼在江陵身上。

他摟的太緊,江陵想提醒他一下時,突然恍然。他突然想明白了梅疏遠為什麼會說這麼多,人在虛弱時,也許只是想找個溫暖的懷抱,找個可靠的足夠給他帶來安慰的人。

於梅疏遠來說,江陵在他心中,便有這個地位。

江陵想:抱著就抱著唄,他又不是真妹子,不怕被吃豆腐。

“青荷……”

“嗯。”江陵想通其中關節後,聲音非常柔和。

“我其實有兩個師父……”梅疏遠呢喃,話語清清淡淡的,似乎只是隨口一提,沒什麼特殊含義。

“兩個師父?崑崙宗主已經夠厲害了,難道你另一個師傅更加厲害。”江陵玩笑似得說道。

被困此地,若是有個人陪著自己,的確格外安心。

“……”

梅疏遠卡殼一下,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因為他的動作,頭髮便有些凌亂。

江陵閒的沒事幹,抬手幫他梳理頭發絲。

“那是我第一個師父,我六七歲時拜他為師,之後一直跟著他走南闖北,時間久了,我覺得他像一個溫厚可靠的父親,教導我怎麼成長。”

“那你師父一定很溫柔。”

“他一點兒都不溫柔。”梅疏遠彎了彎唇角,開始告狀,“他教導我劍術,便一定要我達到他的要求,就算我累暈過去,他也不會降低要求,依舊我行我素。”

“那你不會反抗?”

“……我的確做的不夠好。”梅疏遠沉聲回答,似乎有些鬱悶。

“等我好不容易達到要求之後,他又將要求翻倍。”

隨著梅疏遠的話語,江陵彷彿能夠看到小小一隻的梅疏遠,一臉憋屈的模樣。忍不住想笑。

“看來你師父是個嚴師。”

“他一點兒都不靠譜!”梅疏遠指責。

江陵洗耳恭聽。

“那個時候,我每天累的半死,他每天夜不歸宿。白天花天酒地,晚上依舊花天酒地。”

“……我能問問,怎麼個花天酒地法?”

“天南地北,我們去過很多地方,每個地方的花魁名妓他都要去會一會……”

“也不怕教壞小孩子?!”江陵脫口而出。

隨後他又莫名心虛,不為別的,他自己對天昭的後宮妃嬪,血族的御姐蘿莉也挺熟的。

“我沒被教壞。”梅疏遠表態。

這段時間,梅疏遠的人品江陵還是大致瞭解的,有一點他絕對能夠肯定,就是梅疏遠從來不勾三搭四。

江陵忍不住感嘆了一聲:“難得,真難得。”

“幼年時期,他於我而言,是一位可靠的師父,溫厚的父親,保護我的兄長,不正經的死老頭……他還能給我,我想要的……一切~”

用了一堆形容詞後,梅疏遠繼續往下頭說:“也是他,將我帶入了修真界。”

那為什麼你換了師父?

江陵眉眼間透出疑惑之色,梅疏遠便答:“來到這裡之後,他指著崑崙山巔,對我道:那是崑崙山脈,道門第一宗便在那裡,看到那座最高的山峰了嗎?崑崙宗主便住在那裡,你爬上山巔,見到崑崙宗主之後,磕三個響頭,叫他師父,明白了嗎?”

“……”

“我不明白,我師父又道:從現在起,你我斷絕師徒關系,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提我。”

“……然後了?”江陵心裡泛起好幾個猜測。

“他說,他已經教不了我什麼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帶了我來到這個地方,我就要往最高處走,我要是把他當成師父,就做到最好……”

“他說走就走了,我在原地待了一會兒,就朝著崑崙宗的方向走。我在原先的世界便沒有任何牽掛,在這裡依舊沒有任何牽掛,那就按著他的意思走吧。”梅疏遠抬手遮住了眉眼,唇瓣微微勾起,勾略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於是……我拜了崑崙宗主為師……”

“其實登天梯很難的,可是我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變得更強,就堅持了下去……”

最後一句話,有點兒清淡,更有點兒寂寞。

江陵抿了抿唇,隨後他笑了起來:“當時爬登天梯的人裡,可是只有你一人爬上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啊。”

想了想後,江陵又補充:“外院的掌事提起你來,都是一臉驚歎。你現在成就的確很大啊……”

“沒錯。”

“天下間所有的事都該往前看,現在沒錢,努力努力說不定以後就成富翁了。現在修為低,努力努力說不定你是大事晚成那種……”

江陵扯了一會兒,發覺梅疏遠沒有搭話後,便低頭去瞧他,正巧對上對方的眼睛。

“你這麼盯著我幹嘛?”

梅疏遠眉眼間泛起笑意,他微微側過頭,這一次聲音又低又沉:“後來,我又見到了我第一個師父,在十年前。”

“你師父也是修士?”

“嗯。”梅疏遠眨了眨眼,“那個時候,我領了宗門任務,去了一個小世界,我在哪裡,喜歡上一個人……那是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心動的那種喜歡,剋制不住的臉紅,經常心慌意亂,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就想聽他說話,就想看著他笑……”

江陵眉心一跳。

他突然明白了梅疏遠在說誰。

“他的名字叫……愛麗絲。”

“……”

江陵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心跳的極快,不受控制。

“因為我的錯……我害死了他。”

“別傻了。”江陵故作輕鬆,“他是自己作死的。”

話一出口,江陵就後悔了。

躺在他懷裡的人,眉眼間閃過幾分哀悽,連同唇瓣都在顫抖。他覺得梅疏遠大概要罵他,或者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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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錯話了,我道歉。”江陵趕忙改口。

梅疏遠將頭貼在了江陵懷裡,散開的頭髮遮住了半張臉,只有睫毛微翹:“我任務失敗,狼狽的回來。”

“……”

“連線小世界通道的是一面海,我站在沙灘上,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再去那個小世界?那裡已經沒有愛麗絲了,我不想去。”這段話時,他的聲音透出幾分脆弱和沉悶,又彷彿在撒嬌,等待一個人的安慰。

“但是我又不想回去,崑崙山巔那麼冷,我不想回去。”

才十八九歲,臉上稚嫩尚未完全褪去的少年便站在沙灘上發呆。沙灘上有一塊巨石,似乎是從哪裡滾來的,年代已久,被長風、被海水侵蝕,表面坑坑窪窪的。

梅疏遠挪了一個地方,坐在巨石上發呆。

也不算是發呆,他只是一直盯著一個地方而已。那是連線小世界的空間通道,他看不膩,一直盯著,圍觀者便覺得他在發呆。

海水漲漲落落,時不時漫過沙地,又緩緩退去。將細軟的沙子向著陸地推去,退潮時,又將沙子帶回了海底。

修真界並非沒有凡人,時不時便有漁夫途徑此地。

有熱心的普通人便會跟他打個招呼,梅疏遠一概不理,幾乎被人當成了瘋子,只有一個老頭,完全不在乎他的“冷漠”,見到就要招呼他一聲。

他不記得待了幾日了,只記得漲潮了,天色濃黑,電閃雷鳴,銀白閃電映照在海面,彷彿開出了大片大片的花。

雷鳴聲,海水漲落聲,暴雨傾盆聲覆蓋整個天地。

除此之外,他還聽到了一個老人的聲音。

老人身材乾瘦,大概是長期抽旱菸的原因,聲音嘶啞難聽,他朝著梅疏遠這邊走來,不停的呼喊:“快漲潮了,還不快回去。”

“唉,到底是誰家的皮猴子,這麼不懂事。”

這麼多天來,梅疏遠第一次說話:“我不會有事的,您回去吧。”

視線之中,他看到昏暗天色下,三丈高的海浪。

的確要不了他的命……

老人一直呼喊,見呼喊沒用,就想游過來將梅疏遠拉走。便在梅疏遠思考,該不該先送老人回去時,有人先一步攔住了老人。

那人的手搭在老人肩頭,聲音含笑:“這是我家不聽話的皮猴子,我這就帶他走,老人家你就先回去吧,這裡不太安全。”

老人點頭:“好好跟他商量商量,好死不如賴活著。”

梅疏遠手指合攏。

這聲音他太過熟悉。

“老大爺,你就放心吧。”

老人走去十幾步後,回頭,便見剛剛勸他的中年道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了那塊石頭,蹲在了梅疏遠面前。

老人總算放心了,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趕忙回去。

那塊凹凸不平的巨石上,兩人面對面,一個坐著,一個蹲著。

少年頭髮全部被雨水浸溼,雨水滴滴答答的自他髮梢流淌到臉頰,從下巴滴落在頸項,狼狽極了。

相較之下,不管是暴雨還是海潮都無法沾溼道人的衣服,他笑眯眯的看著梅疏遠,非常感嘆:“你長大了。”

梅疏遠微微抬頭,目光恍然:“師父……”

道人嘆了口氣:“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優秀。”

“我的宗門任務……失敗了……”

“別怕。”道人揉了揉梅疏遠的頭髮,梅疏遠全身冰涼,他的掌心卻是溫熱的,彷彿能夠暖到心底。

他道:“大不了再去一次,把血族屠了好了。”

“……我不會再回去了。”

“……”道人瞅了他幾眼,這樣的目光,彷彿要將一個人徹徹底底看穿。

道人明白了:“情傷?”

“……”

“你從小時候起就這樣,特別重情,又特別無情。”道人笑了起來,“不就是一個女人嗎?我帶你多見識幾個女人,你就不會這麼糾結了。”

道人強硬的拉起了梅疏遠,一邊哼著古老的小調,一邊帶著梅疏遠離開。

“他帶你去了哪裡?”江陵詢問。

“……”

“怎麼不說話了。”

“青樓……”梅疏遠拉住了江陵的袖子,“你別生氣,我什麼都沒幹,那裡太吵了。”

“有沒有漂亮姑娘?”

“我不記得了。”

江陵嘖了一聲,心裡覺得作為一個男人,梅疏遠可真慫,可是不知怎麼,又覺得心情暢快。

“我喝了幾杯酒,以前我一杯就倒,那天卻越喝越清醒,喝到整個人趴在桌子上不想動時,意識都是清醒的。”

江陵覺得,他大概知道梅疏遠酒量怎麼練出來的了。

“這個時候,我師父離開了女人的懷抱,坐在了我對面,他說:清雋溫潤的外貌,崑崙宗主的關門弟子,絕頂的天資,小小年紀修為便高深到這種地步……真是完美,我在這個年紀時,都沒這個修為,偏偏是個痴情種。”

“……”

等等,這個話怎麼怪怪的,正常人會這麼說話?

“太過痴情之人,遲早會毀了自己,乖徒兒,在你毀了自己之前,不如就將這具身體,這個身份送給為師吧。”梅疏遠非常平淡的將話語補充。

江陵微微睜大眸子,心中湧起一股激烈的情緒,翻江倒海,令人覺得胸口悶悶的。

“你師父……”江陵舔了舔唇瓣。

“他是魔修。”四個字,概括了一切。

江陵心中閃過兩個字——奪舍。

“他啊,花了這麼大心思,陪伴了我七年,如師如父,如兄如友,通通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我這具身體。”

“在他修為不能寸進時,培養的更加年輕、天資更高的身體。只不過,他一開始雖然有這個念頭,卻並不怎麼看得起一個凡人孩子。所以,一直等到了現在……”

江陵啟唇,依舊未說出一句話。

奪舍啊……被奪舍者往往魂飛魄散,不得轉世。

那個人怕是根本沒把梅疏遠當一回事。

“所有人都以為,我從十四歲開始修煉,直接一步登天。其實不是的……”

“我那個師傅啊,其實在我七八歲時,便傳授了我魔道法典,其實說是魔道法典也不對,因為那種功法非常奇特。”頓了頓,梅疏遠無所謂般解釋,“最開始修煉時,幾乎沒作用,到了後頭才會真正爆發。若是我一心修習仙道,我便永遠是一名道修。若我沾上一點兒魔道功法,便會淪為魔修……其餘的,他沒跟我說過,我也不太清楚。”

“那是我傷的最重的一次,幾乎魂飛魄散。後來我不甘心,又活了過來,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你……”

“我殺了他,我的師父……是不是很可笑?”

他用最輕的聲音喚道:“青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夢裡伽羅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2-01 02:48:34?初初遇見你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2-01 04:01:35?銅爐山戲精學院學生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2-01 11:43:30?明色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2-01 15:54:31?誰人踏花拾錦年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8-02-01 16:51:57?簡單扔了1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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