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六

城牆粗糙而冰涼, 江陵扶著城牆上樓時, 手指冷的發抖。

鐵質箭齒對準了江陵,好像隨時要刺入江陵的心臟,然而,江陵的腳步卻不曾有絲毫停頓。

弓箭手也沒有鬆開拉開弓弦的手。

他們沒有收到準確命令,有些搞不清狀態, 便任由江陵安全的踏上了城牆。

天空一片混沌,鵝毛大雪從天飄落,巍峨的城牆上, 大臣聚集在一起,面色凝重, 端王臉色鐵青。而他們身邊, 是身穿冷硬鐵甲,一言不發, 隨時準備持刀殺人的守衛。

繪成了一幅泛著鐵光的肅殺畫面。

披著紅梅斗篷的江陵沒有一絲一毫的怯場,踩著不輕不重的步伐,朝著端王數人走去。

到了近前,江陵垂眸, 白淨修長的手指拉開鑲著一圈白絨的兜帽, 細密濃黑的長髮便披在了肩頭。

江陵稍稍抬眸, 略帶病色的面容便展露在人前, 以柔媚之色,衝散了些許肅殺氛圍。

在場大部分人都聽說過江丞相女兒生了一幅好相貌,引得宣王多番追求, 昭陽帝甚至不顧臉面納她為妃,一入宮便深得帝寵。

然而,他們還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江陵的容貌,一時間驚豔有之,感嘆有之。

諸位大臣在這一刻甚至覺得,這妖妃的話可信了幾分。

畢竟“英雄難過美人關”“紅顏禍水”都是自古有之。

父子三人為了一個絕代佳人昏了頭……好像也不是很難接受。

美人悽悽切切的盯著端王,偏偏唇瓣綻開了一抹笑意:“當初我落水流產,哀痛不已,你對我寒虛問暖,天天派人送東西到擷芳庭。”

“我那個時候好好待在端王府,什麼時候送過東西給你?”端王反駁。

廢話!當然不是你,那是“小嬌妻”梅九。

“那你敢不敢拿出端王府賬本來對?”

“……”

端王能夠做到這種地步,暗地裡不知道幹了多少不能露於人前之事。

江陵淡定的按下喇叭圖示,並不如何尖銳的聲音再度蓋過了在場所有人。

“七夕佳宴,我中途離宴之後,你約我到心海居外的小亭子會面。”江陵一臉嬌羞。

“我根本沒有去過心海居,莫不是你和別人廝混賴道我頭上?”

“你敢指天發誓說你沒離開過大殿,不然天打雷劈?”江陵淡定的又刷了一個喇叭。

端王:“……”吃喝拉撒,他吃多了喝多了當然要去拉撒啊。

江陵暗暗嘖了一聲,雖然約他的是宣王,但是知道這件事的老皇帝已經掛了,咋們死無對證。

“你當時還因為我拿出了和宣王一模一樣的香囊而醋意大發,對我……”江陵適當捂住了臉,一臉嬌羞。

端王被連番炮轟,江陵話語一停便反擊:“怎麼,不敢說了,心裡有鬼說漏嘴了吧?”

這一句,壓抑了太久,端王的聲音震耳欲聾。

四周瞬間鴉雀無聲,諸位大臣用一言難盡的目光看著江陵和端王。端王心中一驚,看江陵的目光都變了,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這女人不會這麼不要臉吧?

江陵秀氣的手指捂著臉,手指細縫間,一雙略帶媚色的眸子中全是惡趣味。

“討厭,你以為我們的孩子,是怎麼來的?”

“……”

風雪呼嘯,涼涼的拍打在端王臉上,然而,端王覺得,自己心臟處,同樣冰雪交加,冷的發抖。

或者說氣的發抖。

她居然真的這麼不要臉,什麼都敢說!!!

“你不認我就算了,難道連自己的骨肉也不認了?”江陵朝著端王拋了個媚眼,挑釁非常,偏偏在外人眼中,風情動人。

江陵獨獨逮著端王一個噴,就差指著他鼻子說他“冷酷無情無理取鬧”了。

而這關口,身為端王盟友,“江菱”父親的江丞相居然一句話未說,就這麼睜著眼睛看戲。

端王被堵了好幾句,臉色更加難看,也不知道什麼鬼,每次他想說什麼。都會被江陵的聲音輕而易舉的蓋下去。

突然,江陵微微側過臉,低低咳嗽起來。

端王一喜,好不容易有插話的機會,口不擇言:“誰知道你這孩子是誰的,看你這麼護著梅少恆,該不會是他的野種吧?”

“咳咳……”

江陵手背抵唇,低低咳嗽,委屈極了的瞧了端王一眼。方才緩緩鬆開手,鮮紅的血液劃過唇瓣,滴落在雪白的皮膚上,宛如雪地上怒放的紅梅。

悽豔而凜然。

見識過江陵吐血大招的梅軒不由閉嘴。

江陵纖長睫毛下,漸漸染上氤氳水霧,彷彿隨時落淚。

江陵生了一雙多情的眸子,只要他專注望著一個人,便令人產生深情的錯覺。此時,他便深情又怨恨的盯著端王。

“你便是……便是這麼看我的嗎?”江陵顫聲問道。

端王被盯得頭皮發麻,剛剛他被氣的惱怒非常,這個時候才生出幾分慌亂來。

“江丞相。”端王決定搬救兵,“這便是你江家的女兒嗎?”

江陵低下頭,細碎的額髮掩住了眉眼,似乎在哭,聲音哽咽:“你哄騙了我,便覺得我人盡可夫對不對!”

“江丞相——”端王加大聲音。

一直靜默不言江丞相回應了一聲,然後長長舒了口氣。他臉上流露出複雜之色,深深看了江陵一眼後,極為冷漠的開口:“她不是我女兒。”

“我江家沒有如此寡廉鮮恥的女人。”

江陵肩膀輕微抖動。

江丞相聲音淡漠:“族譜上,也不會再有“江菱”這個名字。”

這一次,披著紅梅斗篷的人僵在了原地,好半響方才抬頭,清凌凌的眸子如今一片空寂,彷彿被逼到了絕境後的心如死灰。

“你們騙我,通通都騙我。”

江陵一連刷了十幾個喇叭,直勾勾的盯著在場之人。

“一個說會照顧我一輩子,立我為後。”

“一個說我是父親的好女兒,為了自己的欲.望,讓我入宮。”

“你們便覺得我是這麼好欺負的嗎?”

“……”

經過剛剛的一番磨蹭,江陵離端王只有三步之遙,離諸位大臣,也只有幾步的距離。

江陵袖中,滑下一個小藥包,被纖長的手指捏住。

他立於巍峨的牆頭,恍然笑了,眼中死寂煥發別樣光彩,動人心弦。

“那我就只好拉著你們去死了~”

牆頭風大,寒風自他身後吹來,江陵拼盡全力衝向端王,手中的紙包炸開,藥粉和雪花混合在一起,吹了人滿頭滿臉。

而江陵,便趁亂扭住了端王的衣領,一拳揍在了他胸口。

“呼——”端王痛呼一聲,簡直無法想象一個“弱女子”有這麼大力氣。

兩人隔得近,江陵朝著端王笑了笑,眸子中一片淡漠,彷彿看了一場戲。

“有沒有覺得很痛?又癢又痛?”

不說還好,江陵一說,便覺得身上灼燒難忍。端王低頭,發現自己露出在外的手背上紅腫一片。

與此同時,粘上粉末的人通通哀嚎。

“這毒.粉的滋味不錯吧,據說只要稍微碰到藥粉,皮肉便會腐爛,不出三天,侵入肺腑,藥石無醫。”

江陵這句話,沒有刷喇叭,然而,一直關注此地的大臣卻聽的清清楚楚,一時間臉色難看到極點,不是驚惶便是惱怒,幾乎沒人能夠維持鎮定。

“你說的話我可不敢信。”

“哦?”

端王一把推向江陵,居然沒推開,倒是兩個人差點一起滾進雪地裡,他惡狠狠道:“我就不信你自己沒有沾上藥粉。”

然而,江陵的話語卻輕飄飄的:“難道你以為我想活著?”

話語毫無重量,江陵的眸子同樣無甚情緒。

端王:“……”

這個時候,城牆之上混亂成一堆,有人傳喚太醫,有人痛呼,更有人怒罵。

在一堆聲音中,一道聲音冷靜而絕情:“弓箭手!”

江陵心中一動,猛的回頭,便見江丞相手臂舉起,又重重放下。

在場弓箭手有端王的人,自然有江丞相的人,隨著他的動作訓練有素的弓箭手拉開長弓,泛著鐵色的箭鋒對準了江陵和……端王。

“放——”

江陵猛的讓開,同慌亂的端王撞在了一起,兩人同時滑落城牆。

在撞擊中,江陵下意識扯住了端王的大腿,端王眼明手快扒拉住了牆頭,一臉驚魂未定。

“來人啊!!”

端王的人立刻反應過來,利索的拉住端王的手臂,想要將人拉上來。

下頭一片昏黑,彷彿看不見底的深淵,端王的身體便搖搖晃晃,跟盪鞦韆似得。

端王死死拽住了守衛,往下頭瞧時,眼中流露出驚恐之色,這麼一出,他總算是怕了這個人了。如今見江陵還抱著自己大腿,就跟染上了瘟疫似得,大喊大叫。

“快,砍了她的手臂!”

“快啊!”

守衛被驚的一哆嗦,勉強在風雪瞧出哪個是江陵的手臂來,抽出腰間長刀時,幾人都聽到了一個笑聲。

端王低頭,瞳孔猛的縮緊。

千嬌百媚的美人抬頭,因為剛剛那一番糾纏,頭髮自身後散落,同星星點點的雪花一起狂舞。

江陵笑了笑,眉眼間盡是妖冶,彷彿雪妖,又似豔鬼。

他朝著端王揮了揮手,語調輕快。

“寶貝,拜~”

端王呼吸一滯,明明詭譎至極,卻突然驚豔,心臟狂跳。

美人鬆開了手,向風雪混沌處跌落。

[禍國妖妃成就達成]

[叮叮叮——]

[警告,宿主生機急劇流逝]

[宿主肉身已死亡]

[正在提取靈魂]

[提取成功]

江陵飄在空中,風雪穿透了他的身體,他卻再也感覺不到寒冷,也感覺不到身體衰敗的痛苦。

新奇的飄了兩下後,江陵看到了雪地上那一坨“東西”,鮮紅的血侵入鬆軟的雪花中,肆無忌憚的將純粹的雪白染成猩紅之色。

江陵朝下頭飄過去,看到了自己那一具美豔的肉體。

……成了“肉泥”

“嘖嘖,摔的好慘。”

“果然,惡毒女配下場都悽慘,又是服毒又是跳樓的。”

系統抖了抖:“宿主,看著自己的身體頭顱崩裂,你不覺得驚悚嗎?”

江陵沉思片刻,這才點了點頭:“說實話,有點兒。”

“嗚嗚嗚。”系統感動,“幸好宿主你不是個完完整整的變態。”

江陵沒理他,看了看系統介面。

工作列那一頁,支線任務全部完成,其中有個感嘆號,是江陵剛剛完成的任務。

[女配結局:已完成]

江陵點了確定,系統在一邊圍觀,忍不住嘀咕:“宿主,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了剛剛的情況?”

“怎麼可能?”江陵頭也沒回,“你沒看我都是臨時兌換毒.藥的嗎?”

介面停留在商店那一頁,已購買那一欄是一堆喇叭和一紙包毒.藥。

喇叭是用來罵戰的,毒.藥則是一排介紹。

腐蝕粉:皮膚沾之則腐爛,需要用清水多次清洗,塗抹藥膏後,15~25天痊癒。

江陵扔的那個藥包就是腐蝕粉,根本不會致命,就是用來嚇人的,基本能將人嚇個半死。

除了腐蝕粉外,江陵還購買了另一種藥.粉——腐屍粉。

至於效果,就跟他用來嚇唬端王時,說的一模一樣,就是價格貴了十倍不止。

江陵買了一指甲大小的腐屍粉,用來給自己服用。服毒總要走個過程,但是江陵怕自己一死,就被氣的跳腳的端王扒光了鞭屍,才買了這東西。

堂堂禍國妖妃,結果是個男的,多不給人面子啊。

當然,最重要的是,江陵怕自己給男女主鋪好的路被人給拆了。

這下有了腐屍粉,任何人碰下他的衣服都會中毒,如此一來,也就沒有誰會這麼無聊敢扒他衣服了。

最後,江陵將目光落在了主線任務上,主線任務完成度一直卡在百分之八十上,就在剛剛,許久不動的完成度終於開始跳動,以龜速緩慢上升。

江陵想了想,做了個決定:“先去看看韓素他們。”

他現在這個樣子,可比以前方便多了,就算韓素他們跑到了百里之外,江陵也有信心飄過去。

這一次,他沒有飄多久便看到了冒著風雪而來的女子,用白紗裹住了面容,急匆匆的向著一處而去。

……正是韓素。

她在這裡幹什麼?

高大樹木上,樹葉零落,結滿了冰霜,韓素穿過時,衣襬處沾滿了霜雪。

在即將踏出小樹林時,她又被拉了回來,有人強硬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上前一步。

“你讓開!”

緊緊握住她手腕的人是梅少恆,此時,沒有動搖分毫:“別讓阿菱的心血白費。”

梅少恆並非呆蠢之人,在江陵製造混亂後,便抓準時機領著部下突圍,當時韓素一言不發,乖乖配合,誰知道一到了安全之地,韓素便打暈了身側之人,瘋了似得返回。

“你的部下已經安全了,我沒有拖累一個人,難道還不能為自己決定?”

“不能!”

“梅少恆,你別太過分!”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妃,我自然有資格管你。”

雙方拉扯起來,作為偷偷摸摸的圍觀者,江陵覺得幼稚極了,還在一邊點評。

“怪不得梅少恆追不到老婆,一句好話都不會說,就這樣子,換了誰都不會高興。”

“宿主,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江陵抬了抬下巴,一臉驕傲:“不管對錯先認錯,再哄著,有什麼事等她氣消了再說。”

系統非常給面子的鼓掌。

“啪啪啪。”

便在這時,城門緩緩開啟,這動靜,立刻驚動了韓素兩人。

作為帝都,無論是市坊開市時間,還是城門開啟時間,都有極為嚴明的規定,有任何差錯,上位者都會拿一票人開刀。

而現在天色灰濛,顯然不是城門開啟的時間……

江陵心中疑惑時,城門完全開啟,排列整齊的守衛踏步而出,他們的聲音也隱隱傳來。

“端王這次,怕是真的惱了。”

“我倒是想知道,妖妃到底多美,能將十來位大臣,連帶……耍的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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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

“再美的女人,如今也成了一具……”

“屍體——”

悄然躲起來兩人臉色一變,梅少恆眸光複雜,韓素陡然踉蹌。

那邊的聲音依舊被風吹來,零零散散的。

“小心點兒,別用手碰,她身上有毒。”

“用麻布裹著。”

眼看著守衛用木架和白布托起了什麼,向著城內而去,韓素的臉色慘白極了。

她眼中泛起倔強之色,準備衝上去時,被梅少恆摟住了腰身,帶入了懷裡。

梅少恆的聲音沙啞,用平生最溫柔的聲音說道:“不要去,我怕你出事。”

在韓素看不到的地方,冷肅的眸子剋制而深情,拂過韓素髮髻的手居然有些顫抖:“我好不容易才將你從皇宮帶出來,不要走了,好不好。”

韓素本來在掙扎,因為這幾句話,神色有些恍然,似乎在艱難的抉擇,直到梅少恆的下一句話,她整個人愣住。

“阿菱說過,我要是沒有好好照顧你,做鬼都不會放過我。”

唇瓣貼過韓素的耳垂,梅少恆聲線隱忍哀傷:“她一向說話算數,說拉我下地府就一定會拉我下地府。阿素,你捨不得我對不對?”

初晨光線,從地平線灑落,將晚間寒涼驅散一絲,落在皮膚上時,居然讓人覺得舒服極了。

寒夜已過,黎明悄然而至。

寒霜覆蓋的小樹林裡,一對璧人緊緊相擁,用身體悄然溫暖對方,直到將對方的懷抱弄的暖暖的。

“哎呦~這木頭總算開竅了。”江陵飄在了枝椏上,一臉欣慰,“沒浪費我最後的佈置,不錯不錯。還以為這人是個傻子,沒想到也有聰明的時候。”

“宿主,這樣就行了嗎?”

經書圍著江陵飛啊飛,江陵得意一笑,指了指任務介面。

[主線任務:撮合梅少恆韓素]

[任務進度:85%……86%……87%……]

[95%……96%……]

系統驚歎:“宿主!!!你好厲害!!!”

“那是,也不看看我江陵是誰。”即將成功,即將得到一條嶄新的生命,即便是江陵,也有些飄飄然。

守衛將那具屍體帶上了城樓,隔著厚實的布料,綁住了屍體,從城樓往下扔去,屍體在牆壁上撞了幾下,最後在空中搖搖晃晃的。

彷彿即將振翼而飛的鳥兒,卻被人鎖住了腿腳,無法逃脫後,只能泣血而亡。

韓素覺得很是疲憊,身邊的人卻是暖的,強硬的,還是她動過心的人,這一刻,她想要再度依靠。

[97%……98%……99%……]

[99%……]

[99%……]

在闔上雙眸之前,韓素看到了被掛在牆頭屍體,猛的瞪大眼睛。

[99%……]

[90%……60%……20%……0]

韓素拍開了梅少恆的手,一把推開這個人,光線落在她的身上,眸子中卻是決絕之色。

“阿素……”

“梅少恆,我恨你。”

梅少恆猛的頓住,張了張嘴。

韓素別過臉:“我更恨我自己。”

淚水從眼底落下,韓素捂住了臉,無聲無息的哭泣:“是我們兩個害死了阿菱,如果,如果我最初沒有嫁給你,就好了……”

梅少恆陡然無措:“阿素,你沒錯,你什麼都不知道。”

“哈哈。”

韓素慘笑,抹去了臉上的水漬,向著樹林深處而去:“我不會哭了,我還要統領韓家軍,我要成為一名馳騁疆場的女將軍。”

一人離開,一人陷入巨大的沉默。

好半響,梅少恆才順著韓素的腳步,跟隨而去。

[任務……]

[失敗]

主線任務那一欄,直接蓋上紅章,赫然是個碩大的“失敗”,就這麼砸在江陵身上,砸的江陵滿頭血。

江陵目瞪口呆。

人生第一次,他感覺自己的臉被打腫了,被韓素打腫的。

臥槽,妹子你冷靜點!!!

然而,江陵就是個阿飄,他幹什麼韓素兩個都聽不到。

系統同樣一臉懵逼,呆呆說道:“宿主,怎麼和你說的不一樣?”

“我怎麼知道!”

系統瞧著江陵暴躁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什麼:“宿主,你不會根本沒有談過戀愛吧?或者說,根本沒有真心喜歡過的人?”

“滾!”

“惱羞成怒?”

江陵覺得頭疼極了:“任務失敗我就真的掛了!”

系統恍然想起,突然用壯漢聲嚶嚶嚶的哭了起來,悲愴告別:“宿主,永別了,我會想你的。”

江陵在原地抱著胸,冷眼瞧著這個戲精。

“不對啊。”系統猛的驚醒,“宿主你現在該消失了才對。”

印著紅娘系統四個大字的經書自動翻頁,刷刷刷的響,積分沒有清空,江陵購買的東西還在,連成就都一行行羅列了出來。

“支線任務失敗的話,只是扣積分,主線任務失敗是抹殺……為什麼……”

經書停在了工作列。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失敗”這個印章下,出現了一行金色字型。

[隱藏任務]

[拯救世界——改變天昭皇室被屠的命運]

[完成進度:100%]

[獎勵:……]

“!!!”

“???”

江陵和系統同時傻眼。

待領取了任務獎勵後,江陵發現,隱藏任務的獎勵,除了一條命外,其餘獎勵包括積分什麼的,通通是主線任務的十倍。

“宿主,你幹了什麼嗎?”

“……不知道。”

“那我們……現在去另一個世界?”

江陵眼明手快的扯住了經書,往雪地上一扔。

“去什麼去,我要看看韓素他們兩個到底搞什麼鬼。”

“宿主!”系統用粗漢聲鬼吼鬼叫,“我們最多只能停留三天,三天,不然你會魂飛魄散的!!!”

接下來幾天,江陵都在韓素或者梅少恆頭頂飄,出乎預料的是,兩個人都極為平淡,或者說,通通把心思放在了如何攻破帝都上。

因為他們回到營地後,便接到了訊息,胡族趁亂起兵,直指天昭。

當著將領的面,梅少恆極為有魄力,他點了點胡族之地,直接拍板決定:“三天,要是三天之內,我們不能攻破帝都,就立刻北上,抵抗胡族。”

“可是……”

“為了天昭的百姓。”

這決定的風險何其大,然而梅少恆這麼說了,便沒了反對的聲音。

這三天,他們設定了好幾套方案,韓素甚至隨著韓家軍中的長輩出過幾次戰場。

而帝都之中,江丞相地位隱隱提高,端王著實被江陵虐到了,惱火不已,為了洩恨,同時也是為了表明自己跟“江菱”沒關係,他下令將屍體掛在牆頭後,便沒叫人取下來過。

天寒地凍,那具屍體居然沒臭……

江陵有些感慨。

研究了三天,江陵瞧著下方準備出征的韓素,和為將士敬酒的梅少恆,還是搞不清他們兩個到底在想什麼。

韓素身披鐵甲,輕而易舉的拎著一把大砍刀,沉默的坐在一邊,與整個熱鬧氣氛格格不入。

梅少恆同她邊上的將領喝了一杯酒後,來到了韓素身邊,低頭為她滿上酒杯。

兩人一口悶下去,全程沒說說話,直到最後,戰鼓擂起,韓素起身時,才道:“我會盡全力,贏得勝利,搶回阿菱的身體。”

言罷,帶上頭盔,看上去威嚴而帥氣。

她轉身離開,披風獵獵。

梅少恆眼中,驀然湧起敬佩之色。

今天是第三日,兩軍再度交戰,鼓聲如擂,戰火紛飛。

江陵依舊沒明白,兩人似有情似無情的情況,然而,他卻突然發現了一件事,他特麼把梅少恆和韓素好感度刷的太高了!

韓素好感度:95

梅少恆好感度:85

江陵發覺,自己貌似才是兩人徹底掰了的原因。

江陵:一口血。

系統適時飄來:“宿主,第三天了,我們該走了。”

“唉。”江陵揮了揮手,“走吧走吧,做人啊,總要承認自己的失敗,然後吸取教訓。”

江陵前頭出現一個混沌黑洞,他臉上肆意妄為之色通通收斂,化為認真而堅韌之色。

“小紅,把好感度系統關了吧。”

“為什麼?”

“這玩意有什麼用?”

系統反駁:“系統出品,必屬精品!”

江陵滿頭黑髮在風中招搖,嗤笑:“小國師好感度為負,可是那好感度根本不是給我的。”

“韓素梅少恆兩個……我更是搞不明白,還是關了吧。”

“而且……”江陵恍然一笑,“人心千變萬化,哪裡是個區區的好感度能夠限定的?”

系統啞然。

江陵抬步踏入虛空,最後一刻,眼角餘光彷彿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披著黑色斗篷,寒風呼嘯灌入衣袍,將之鼓起,露出了斗篷之下的陰陽魚鶴氅,而那人腰間,掛著一把桃花木劍。

他抬頭,帽兜落下,細碎及肩的髮絲上沾著冰雪融化後的水珠子。

一雙清碧色的眸子,是天地間唯一一抹碧色。

小國師?

他怎麼提前回來了。

這是江陵最後一個念頭,隨後整個人沉溺於黑暗之中。

……

梅九目光滑過激烈交鋒的戰場,滑過護城河,最後停留在巍峨的城牆上,那裡,掛著一具屍體。

梅九眸子微微瞪大,細長溫柔的眉眼上流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下一刻,他狠狠地咬了咬唇。

在兩軍激烈的衝鋒之時,一個矯健的身影,掠過了鐵血交匯之處,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來到了護城河畔。

護城河汙水沉積,稍稍靠近,河水中的惡臭味便撲面而來,一如從內部開始腐爛的天昭皇室。

遙遙眺望的梅少恆,牆頭的端王,同時發現了此處的情況。

端王毫不猶豫一揮手:“放箭。”

箭齒齊飛,密密麻麻的撲向那個少年。

梅九於此時抬頭,抽出了腰間桃木劍。

往日用來祭祀的桃花木劍,劃過一個漂亮的弧度,同箭齒相撞時,發出金戈之聲,隨後,他以迅猛之勢,將箭齒一一削成兩段,隨後飛身踏上城牆。

才剛剛落地,守衛便持著長刀揮來,還沒落在皮肉上,木劍便以刁鑽的角度切斷了來者的喉嚨。

那守衛最後一刻,瞳孔映照出少年柔和的面容,看上去如此無害,可是死的卻是他。

周邊守衛反應過來,通通圍殺而來,卻是一具具屍首倒下,牆頭剎那間一片混亂。

端王數人流露出不可思議之色,梅少恆卻是暗歎一聲,果然如此。

副將不解:“王爺,那位是我們的人嗎?”

“那是天昭國師,梅九,或者說,梅疏遠,很少有人記得這個名字了。”

副將不可思議,在他心中,那個少年國師如此年幼,怎麼會這麼可怕。

梅少恆將手負於身後,微微感慨:“當初清塵子帶著九皇叔回帝都,面見父皇時,說的第一句話是:我這徒兒,一劍冠絕天昭,我不如多矣,唯有退位讓賢。”

“那個時候,卻無人相信這句話,只當個笑話聽聽,便罷了。”

便是梅少恆自己,也是這個想法,直到他的老師對他搖了搖頭:“既然清塵子這麼說,不管有多麼不可思議,他就是事實。梅九的實力,只會比他說的更可怕。”

若說梅少恆他們只是旁觀者的話,端王數人,卻是直面這個怪胎。

黑色斗篷上,沾了無數血,梅九踏著輕盈的步伐,緩步而來。

端王咬了咬牙,乾脆命令守衛。

血液沾溼了梅九的靴子,最後,他停留在一地,那裡有根麻繩,掛著一具屍體。

少年蹲下身子,握住了繩索,小心翼翼的將“屍體”拉了上來。

這一幕在眾人眼中,皆是不可思議,因為誰也不知道,一國國師和一個妖妃能有什麼拉扯。

難道妖妃連年歲尚且稚嫩的國師都能誘惑?

這個念頭升起時,便無法不深思,妖妃到底有多麼絕色傾城。

“姐姐?”梅九喚了一聲,聲音又輕又柔。

“……”

無人回應,他便要將一具難看噁心的屍體攬入懷中。

有人攔住了他,是一個穿著男裝的女子,也是江陵身邊最久的人——明香。

明香聲音微顫:“公子……小姐身上帶有劇毒,上一個碰到她的人全身腐爛而死。”

“不要緊。”梅九恍然而笑,“我不怕姐姐身上有毒。”

隨後,將屍體摟入懷中,撇開了明香,向著端王數人而去。

端王不明所以,卻往後退了幾步,這才嬉笑道:“九皇叔,你要是想要這具屍體,直接跟侄兒我說就行了,何必大動干戈?”

“……”

“不需要。”梅九扯了扯唇角,“我送你們下去見她。”

大雪傾覆,血液將潔白之色染成火紅。

守衛橫七豎八的倒下,梅九將木劍從端王心臟處抽出。

梅九到底是凡人,他身上滴答流著血,似乎傷了幾處,但是,別人看他的目光,彷彿看見了修羅。

最後,梅九停在了江丞相面前。

江丞相比端王鎮定多了,此時摸了摸自己鬍子:“阿菱是我女兒,我是她父親。”

“可是。”梅九抬頭,一雙眸子冷漠刺骨,“她並不認你啊。”

……

屍體跌下城牆,將護城河染成血紅之色。

梅九踏著雪地離開時,渾身是傷,卻死死摟住了懷中之人。

他身上的傷本來便重,因為江陵身上的毒.藥,傷口以極快的速度潰爛,火燒火燎的疼,梅九摟著江陵屍體到了郊區,這才控制不住,跌倒在冰雪之中。

起身時,梅九看到了自己師傅。

道人持著拂塵,神色無絲毫波動:“我還道你怎麼突然離開,原來是為了你懷中這人。”

“師傅……”

梅九垂著眉眼,艱難爬起來時,臉上混合了冰雪和水漬:“能不能救她?”

“連魂魄都沒了,我就是有通天本領,也救不了。”

梅九重重闔上眸子。

清塵子緩緩開口:“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我要收你為徒,你問我,做我的徒兒我能給你什麼。權勢財富你通通不屑一顧,國師之位你也無動於衷。我磨了你幾日,你才告訴我……”

稍稍一頓,清塵子加重語氣:“你要他們所有人都死。”

“我那個時候,看的出。你恨他們。”

“……”

梅九不答,清塵子的聲音比寒霜更加薄涼。

他道:“你恨昭陽帝,他當著年幼的你,強.暴了玉姬夫人,你拼命想要救你母親,被昭陽帝一腳踢翻在牆角,爬都爬不起來。”

“你恨你母親,玉姬夫人在知道自己有孕後,瀕臨崩潰。她摟著你,哄著你睡覺,給你唱草原上的歌謠,於深夜投湖自盡。”

“你去找你母親,只看了一具浮屍,你在湖中泡了一整夜,都沒法子把浮屍撈上岸。路過的侍從幫了你,卻是怕浮屍驚擾了貴人雅興,他們跟著遭殃。”

“你也討厭心海居的宮人,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他們踩著你的手指,辱罵你野種,雜種,揚言要挖下你一雙眼珠子。”

“……”

這孩子資質太高,清塵子為了收他為徒,方方面面都查的清清楚楚。

“你還恨你舅舅。因為玉姬夫人恨他,所以你也恨。”

“你最恨自己,無能為力。”

梅九微微顫抖,想要從懷中之人上尋求溫暖,可是那具屍體,不僅身具劇毒,給他帶來萬蟲噬心的痛楚,更是又冷又僵,無法給他絲毫溫度。

“梅九,你還記得,你離開皇宮時跟為師說過的話嗎?”

好半響,梅九才開口:“……我說,不管最後皇位上的人是誰,我都將他們屠盡。”

“現在你放棄了嗎?”

梅九哽咽,臉上被陰影覆蓋:“梅少恆和韓素是姐姐很重要的人,我不能殺他們。”

“所以,你放棄了?”

“……”

“……”

“……師傅。”梅九輕輕的,彷彿怕驚擾什麼的開口,“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這一年的寒冬似乎格外久,連風雪都沒有停息的時刻。道人嘆了口氣:“你能放下這一切,我本該很開心,可是你卻陷入了另一個劫,為師哪裡開心的起來?”

道人抬步離開,越來越遠,直到看不清梅九的身影,才流露出些許沉思之色。

江陵的出現,太巧合了,他的一切,都恰到好處的直擊梅九的弱點。同玉姬夫人同樣的美貌,同樣的懷孕投水,面對昭陽帝的強暴時,江陵卻沒有玉姬夫人的軟弱,強大到彷彿無所畏懼 。

他還願意陪著梅九鬧騰,聽梅九分享小時候的種種,他還答應了梅九……

永遠不離開。

道人離開之後,梅九終於忍不住顫抖,他的肩膀聳動,嗚咽不止,淚水沾溼了唇瓣。

像個受傷的小獸,更像個無助的孩子,想要用哭泣祈求蜜餞,可是他再怎麼難過傷心,也無人摸摸他的額頭,親親他的臉頰,將蜜餞送入他的掌心。

“姐姐……”

“你說過要等我的,明明,明明寒冬未過。還未到開春的時候……”

“明明……”

“我沒有錯過時間……”

“怎麼就不等我了?”

風雪停止時,梅九才恍然回神,他動了動凍得僵直的身子,抹去了眼角的冰渣子。這才從懷中找出乾淨的手帕,想要抹去江陵臉上的血跡以及髒汙,又怕弄傷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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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這場大雪,屍體此時都沒發臭。

突然,梅九像是摸到了什麼一般,手指滑過江陵的胸膛。

“姐姐?”

“不……”

他恍然:“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呼,我並非昨晚不更新,而是一不小心寫嗨了,寫到了深夜還沒寫完。t^t

萬字大更,送給大家。

第一個世界完結,第二個世界下一章開始,大概是西幻吸血鬼吧。

前三個世界,大概有一定關聯……咳咳,不透劇。

ps:我聽說大家看到了文案,想罵我好寫進文裡qaq

那,那下個世界,大家取個適合西幻的名字,我選擇好聽的比較適合的名字,試著寫進文裡?

被寫成了炮灰什麼的,別怪我(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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