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媽媽慣是個疼愛女兒的, 聽到這事,哪裡肯罷休。

“老太太, 這蘇姨娘一進門,就將姑奶奶的妝奩盒子給砸了。您說道幾句, 她還給您蹬鼻子上臉。不過就是一個破落戶,仗著有大爺撐腰就敢如此,那日後可還得了。”

陸老太太本就對蘇芩心氣不順, 聽到錢媽媽這一番話, 心中越發計較。

“那依你的意思該如何呢?”陸老太太實在是拿這個蘇三沒法子。

錢媽媽躬身上前,面露兇狠道:“依照老奴的意思, 這蘇姨娘不過就是仗著大爺的寵愛胡作非為罷了, 咱們只要將她這條路給斷了,日後收拾起來,還怕不容易嘛。”

陸老太太放下手裡端著的茶碗,臥在炕上,斜睨錢媽媽一眼, 道:“這事你說的輕巧。你是沒瞧見, 那陸霽斐護食的模樣。”

陸老太太雖因著私生子這個身份看不上陸霽斐, 但卻十分瞭解他的脾性。若是他看不上眼的東西, 你就是拿劍逼著他都沒用。相反,若是他看上眼的東西, 那必會護在心尖尖上。

就像只護食的鬣狗。

“老太太糊塗呀。正所謂這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大爺往常不近女色是沒嘗過那滋味,只要開了葷, 總不能只盯著蘇姨娘。咱們院子裡頭大把的好姑娘,就算相貌比不上那蘇三,脾性卻是頂頂好的。男人嘛,自然最喜柔腸百轉的好姑娘,像蘇三那等跋扈的,若不是因著那張臉,誰還會喜她。”

陸老太太被錢媽媽說動,“那你瞧著,讓哪個過去的好?”

錢媽媽眼珠子一轉,喜笑顏開道:“老奴跟著老太太這麼多年,青靈也是您從小看著長大的,她的脾性老太太還不瞭解嗎?”

陸老太太瞬時明白了錢媽媽的意思。

這是來毛遂自薦了。

正站在外頭偷聽的青靈見裡頭半日沒動靜,趕緊悶頭走了進去,“撲通”一聲就跪在老太太面前磕頭道:“給老太太請安。青靈願去伺候大爺。”

陸老太太活了這麼大歲數,自然明白這院內眾丫鬟的心思。就陸霽斐那副皮囊,就算沒有這驚世才絕和那陸首輔的名號,那愛慕的女子也定不會少。

陸老太太垂眸,看一眼跪在地上的青靈。

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正是花般的年歲,穿一件綠衣,梳小髻,生的粉膩。一張鴨蛋臉,一彎柳葉眉,嬌嬌軟軟的跪在那處,目光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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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老太太沉靜片刻,頷首。

青靈大喜,趕緊叩首謝恩。

錢媽媽心口一塊大石落下,滿意點頭。她家女兒若是能攀上大爺,就算是當個姨娘也比隨意指派給了小廝強。

那頭,蘇芩本也就不是來給陸老太太和姑奶奶請安的,因此,只到了臺磯處就折返了回去,不願去看陸老太太那張老臉,卻不想走到半路,竟聽到綠蕪與人爭執的聲音。

相比紅拂,綠蕪慣是個沉悶寡言的,從未與人紅過臉,今次能跟人吵成這樣,必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綠蕪,怎麼了?”蘇芩上前,黛眉輕蹙。

“姑娘。”綠蕪哭的雙眸通紅,嗓子啞啞的帶著哽咽。

那跟綠蕪爭吵的,不是別人,正是姑奶奶身邊的大丫鬟雪桃。

雪桃生的跟只桃子似得滾圓,面頰兩側點兩坨濃濃的胭脂,雙眉畫的極細,看上去與陸春蓉一般有些刻薄。

“姑奶奶說了,蘇姨娘的月例本是二兩四錢銀子,但因著前些日子砸壞了咱們姑奶奶的妝奩盒子,姑奶奶粗算下來,那妝奩盒子裡頭的東西價值千金,按照蘇姨娘這一月二兩四錢的演算法,大致要三輩子才能還清了。”

陸春蓉掌陸府中饋大權,剋扣下蘇芩的月例銀兩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蘇芩眼盯著雪桃看半響,突兀笑道:“既如此,那也沒法子。”話罷,蘇芩轉頭,看向綠蕪,道:“綠蕪,走吧。”

“姑娘……”綠蕪實在很是委屈。

蘇芩安慰道:“不過就是二兩四錢銀子罷了,咱們去看看大爺書房裡還有什麼好拿的,一併拿出去當了,也有幾百兩銀子的花銷……”

蘇芩話未說完,就聽雕花木門“砰”的一聲響,陸春蓉從屋內出來,氣勢洶洶的指著蘇芩道:“好你個蘇姨娘,竟敢偷拿府內東西,看我不將你拿住見官去!”

蘇芩轉身,笑意盈盈的看向陸春蓉,纖纖素手一點,環著雙臂靠坐在一旁的美人靠上,“我真是好怕呢。”

陸春蓉被蘇芩氣得面色漲紅,隱顯猙獰。她抬手一揮,就招來兩個老婆子,一副勢要在今日將蘇芩給辦了的兇惡模樣。

蘇芩身形纖瘦的坐在美人靠上,明眸善睞,憐弱如嬌花,一副任人蹂.躪之相。

陸春蓉暗道:就算被那陸霽斐發現,到時候這蘇三已香消玉殞,看他還能將她這個姑奶奶給吃了不成!

“姑娘。”綠蕪擋在蘇芩面前,纖細的身子與那兩個膀大腰圓的老婆子形成鮮明對比。

蘇芩雙眸往外一瞥,看到美人靠旁那抹新色垂柳。她伸手,彎著蔻色指甲,輕掐一根柳條下來。

“綠蕪,讓開。”蘇芩攏了攏寬袖,手持柳條從美人靠上起身,明明只是一個普通舉動,但落入旁人眼中,卻是款腰擺尾,搖曳生姿。

綠蕪面色擔憂的退至一旁,兩個老婆子在陸春蓉猙獰的吼叫聲中撲過來。

蘇芩手持柳條,往那兩個老婆子的門面上抽。

羅裾翻飛,在空中劃出優美弧度。蘇芩手持柳條,姿態翩翩,側身時,那裙裾隨風飛舞,劃出一道銳利鋒芒,配上蘇芩那張國色天香的面容,形成一股奇異美感。

“啊……哎呦……”

“疼死我了……”

柳條又細又長,再加上蘇芩慣用巧勁,那柳條變著法的往兩個老婆子的軟地抽,只片刻,那兩個老婆子便捂著滿臉縱橫交錯的腫脹紅痕躲到了陸春蓉後頭。

“快去啊!哎呦……啊……”陸春蓉被兩個老婆子推出來,被蘇芩手持柳條,追著打。

陸春蓉挪動肥胖身子,毫無章法的亂跑,被蘇芩追的髮髻散亂,衣衫盡毀。

“哎呦……”陸春蓉一絆,摔在地上,磕到了牙。有鮮血從她嘴裡流出來,滴滴答答的浸滿整片衣襟,地上還落下半顆牙。

蘇芩手裡的柳條往下落,狠狠抽在陸春蓉的面頰上,陸春蓉慘叫一聲,捂著臉,引來院內的丫鬟、婆子圍觀。

陸春蓉慣不得人心,那些丫鬟、婆子竟沒有一個上前來幫忙的。也不知是怕了蘇芩,還是在幸災樂禍。

蘇芩甩著手裡的柳條蹲下來,笑眯眯道:“那二兩四錢銀子就留給姑奶奶請大夫用吧。”

蘇芩說完,將手裡的柳條扔在陸春蓉身邊。細細長長的柳條軟綿綿的搭在青石磚上,嚇得陸春蓉趕緊縮著腦袋蜷縮在地上,就跟只被剝了殼的胖烏龜一樣。

蘇芩掩唇輕笑,拍了拍手,起身,嫋嫋然而去。

綠蕪抹了一把臉,跟在蘇芩身後,滿心驕傲。

身後,那一院子丫鬟、婆子,眼看著蘇芩走遠,心中暗歎: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蘇府蘇三呀。

這樣國色天香又性子跋扈的美嬌娘,怕也只有她們家大爺能壓的住了。

……

蘇芩回陸霽斐的院子時,遠遠在廊下看到一人,抱著包袱,正在跟蒹葭說話,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就跟只老母雞似得。

“你沒拴住大爺,那是你沒本事。像蘇三那個狐媚子……”

“哦?蘇三怎麼了?”蘇芩站在青靈身後,笑眯眯的道。

聽到聲,青靈一個機靈,面色煞白,狠狠剜一眼面前的蒹葭。

蒹葭垂眸站著,眼觀鼻,鼻觀心,心中嗤笑。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

“給蘇姨娘請安。”青靈一斂方才的囂張態度,面容乖巧的給蘇芩行禮問安。

蘇芩上下打量人,掩唇嬌笑道:“新來的丫鬟?”

“是。”青靈道:“奉老太太之命,來伺候大爺。”這話,明顯是說給蘇芩聽的。

“正巧,去替你大爺將恭桶刷了。”

青靈咬牙,道:“蘇姨娘誤會了,奴婢是來伺候大爺的。”這意思就是,蘇芩指使不動她。

蘇芩伸手,撫了撫下顎,那蔻色指甲格外豔麗奪目。

“我讓你去刷的,是你大爺的恭桶,又不是我的,所以你伺候的,自然是你家大爺了。”蘇芩睜著一雙水霧大眼,神色無辜。

青靈憋紅了一張臉,深知這話不對,但卻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行了,去吧。”蘇芩一揮手,就將青靈給打發去了。

蒹葭站在一旁,神色沉靜。

蘇芩側眸,看一眼蒹葭,問道:“你家大爺呢?”

“回小主子的話,在書房。”

自被絞了指甲,蒹葭老實不少,但蘇芩心知肚明,這丫鬟是個不安分的。

“哦。”蘇芩點點頭,卻也沒進書房,而是先回了耳房。

耳房內,那個漆器尚在,蘇芩眼不見為淨的繞開,順便拿一塊大毛巾將其給罩住了。

裡頭,蘇蒲正在給小奶狗喂吃的。小娃娃穿一件偏橘色的小襖子,杵在那裡,就跟個胖大蘿卜似得,讓人恨不能摟進懷裡好好搓揉一番。

小奶狗很好養活,只要湯湯水水的拌點饅頭米飯就能吃的很香。

“噗噗。”蘇芩上前,看一眼蘇蒲,伸手撫了撫她的小腦袋,然後開啟她胸前掛著的布袋子看了一眼。

布袋子裡面裝的滿滿都是吃食,看這廚藝,應該是趙廚娘做的。

“好了,小奶狗不能吃這麼多。”蘇芩摸了摸小奶狗鼓漲漲的肚子,把它抱起來,放在懷裡揉了揉。

小奶狗舒服的直蹬腿。

“吱呀”一聲,耳房的門被開啟,蘇芩轉頭看一眼,看到緩步進來的陸霽斐,趕緊抱著小奶狗迎上去,準備好好“哭訴”一番今日被陸春蓉“欺負”的事。卻不防男人拉著一張臉,轉身就走,那腳步快的,就算蘇芩練過輕功都追不上。

小奶狗舔著蘇芩的手掌,雙眸溼漉漉的乾淨。

蘇芩站在廊下,看男人穿過甬道,步出垂花門,頎長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影壁後。

“姀姀。”蘇蒲追出來,小小力的拉了拉蘇芩的寬袖,墊著腳尖要抱小奶狗。

蘇芩將小奶狗遞給蘇蒲,細眉緊蹙。

“噗噗,你說,是不是你惹那只瘋狗生氣了?”蘇芩伸手,點了點蘇蒲的小腦袋。

蘇蒲眨著那雙大眼睛,神色懵懂。

姀姀在說什麼呀,聽不懂。

……

那頭,陸霽斐徑直去了前廳。

前廳內,坐著兩人,分別是吏部尚書方復與左御史高雄。

“陸首輔,臣等以為,李大振一事,定與夏次輔無關。”

李大振就是那意圖行刺幼帝,現被關押在東廠內的刺客。

陸霽斐神色不明的坐在主位上,捻著指尖,並不開口。

吏部尚書方復與左御史高雄對視一眼,後方復上前,拱手道:“陸首輔怕是不知,如今您與馮寶合謀,要治夏次輔於死地的訊息已在朝中蔓延。如今舉朝洶洶,人心惶惶。若此事不能處理妥當,怕是會有損陸首輔的名聲。”

陸霽斐抬眸,慢條斯理的押一口茶,聲音清雅道:“此事,與本官無關。”

方復與高雄一愣,高雄道:“就算與陸首輔無關,可如今,只有陸首輔能救夏次輔了。”

李大振被關押在東廠,馮寶令辦事人饋他飲食,納刃袖中,並許諾賞他千金,教他誣陷夏達,並取得偽供,勢要將郴王的左膀右臂斬斷。誰讓郴王之母,陳太後處處與馮寶作對呢。

“案已結,有贓有證,即將上報,本官也無能為力。”陸霽斐話罷,起身,道:“送客。”

方復與高雄蔫蔫然去了。

陸霽斐吃完一碗茶,轉身之際,卻不防看到素娟屏風後露出的一雙小巧精緻繡花鞋。

蘇芩從屏風後轉出來,抬眸看向陸霽斐,雙眸怔怔,聲音細軟道:“惟仲哥哥他怎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陸瘋狗:本來沒事,現在看來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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