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樂遊隔著水池緊盯橘貓的一舉一動。

這種對峙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他一時想不起是和誰。

似、似乎他也曾這樣被一隻貓頭鷹追逐過。

咦?為什麼是貓頭鷹?

“哇。”頭頂傳來一聲鴉叫。

只見鳥籠的插銷已經被拔開了,小烏鴉把飼料盒從欄杆上卸了下來,叼著飼料盒猛一甩頭,對著橘貓丟了下去。

可惜沒有了遠端操控能力, 飼料盒砸偏了。

咦?我為什麼要說可惜?

白樂遊一團漿糊的腦袋裡閃過一些零星的場景,但都無法連成片。一忽兒是自己被貓頭鷹攆上桌面,一忽兒是瞧見金屬盤子在眼前被搓扁揉圓。他看頭頂的小烏鴉在籠子的邊緣試探,似乎由跳下來幫忙的想法。連忙仰頭唧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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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雛鳥連飛羽都沒有長出, 跳下來肯定摔成鳥糰子。

被激怒的橘貓喉間發出憤怒的嘶聲,不顧水的威脅, 一縱身跳過水池向白樂遊撲來。

白樂遊連忙推倒身邊的廚房捲筒紙,送到橘貓爪下。自己伸開翅膀滑下料理臺, 跌跌撞撞衝向地面。

橘貓鋒利的爪尖猛然勾住了滾到身下的捲筒紙,扯著越滾越長的紙巾七叉八仰摔進了洗手池。

野貓的水性遠勝一般家貓,況且洗手池非常淺,胖橘迅速躥起身, 但毛總歸是溼了,貼在身上顯得有些滑稽。它本能地仰倒開始舔肚皮上的毛, 舔了兩口才反應過來, 瞪眼尋找白樂遊的蹤跡。

白樂遊已經順著吧檯跳到了酒櫃上,試了試並推不動酒杯,沒法製造一連串乒乒乓乓的動靜召喚人類, 便很快放棄了。他的體型比野貓小上許多, 因而可以躲在酒櫃內側, 高腳杯後面。橘貓已經衝到了吧臺上,隔著透明的玻璃高腳杯,貓和鳥都顯得比正常看起來要大。

白樂遊挺起胸脯,胸前的絨羽隨著急促的呼吸快速起伏著,剛才一連串的運動讓他有些喘,但仍強作鎮定。

野貓舔了舔自己的前爪,溼漉漉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原本他想玩一會兒再下嘴,現在他決定咬死這只在他面前東逃西竄的小東西作為報復。

他抓向白樂遊的速度非常快,身後響起一連串“哇”的大叫,伴著砰的一聲落地聲。野貓弓起背往後看去。

那只小烏鴉竟然為了吸引野貓的注意力從鳥籠裡跳了下來,這個高度一下把他摔得不輕,只能懨懨在地上抽搐。

屋外,空中盤旋的鷹似乎確認了什麼動靜,快速壓低盤旋高度向這片住宅區靠近。

野貓雖然轉向了莫名找死的小烏鴉,但捕獵者的天性讓他對不動的東西很快失去了興趣,重新將視線放回玻璃杯後的獵物身上。

看到小烏鴉砸落地面的剎那,白樂遊心中重重地疼了一下。

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一直珍惜愛物的事物,被人粗暴地摔碎在了面前。

忽然升起的無名怒火衝破了理智的桎梏,他勇敢地從玻璃杯後面炮彈般衝了出來,將小小的鳥喙對準了橘貓的鼻子。

捕獵經驗豐富的野貓也沒有見過這樣奮勇反抗的獵物,只能本能揮爪撲咬。白樂遊一擊得逞,迅速回到了玻璃杯後。大貓追著他撞上了酒櫃,那巨大的衝力直接將一排六隻大高架杯撞碎在了牆上,玻璃碎片落了白樂遊一身,也劃傷了大貓的爪子,讓他發出喵嗷大叫。

正是這聲尖銳的貓叫聲幫助空中的大鷹最終確定了位置。

白樂遊從失去理智的胖橘身邊躥上窗臺,看了一眼橫“屍”地板的小烏鴉,做出了往窗外跳的決定。他要把這只被激發了兇性的貓引走,等男孩和爸爸回來後,或許還來得及救治這只不知道摔傷了內臟沒有的小家夥。

半敞的窗外,一隻毛絨絨的白雛毅然往窗臺的邊緣走了幾步,直直墜落了下去。

身後,右前爪染血的大貓跟著跳了出來,志在必得地撲向空中的獵物。

白樂遊順著風往下墜落時,不知道為何耳邊響起了“到這兒來”的聲音。那聲音不是母語漢語,而像是某種長長短短的鳥鳴。那聲音無比親切。

“過來。”

“到這兒來。”

他想起這個聲音,似乎永遠和滿目的綠色和自由的風相伴。

“寶寶,到這兒來。”

“翅膀伸開。”

他展開還沒長出飛羽的肉嘟嘟的雙翼,在空中調整了平衡。

似乎誰曾經這樣教過他,一遍一遍的,耐心的。

第一根樹枝。

第二根樹枝。

“跳。”

“我接著你。”

第三根樹枝。

第四根樹枝。

直到他慢慢掌握平衡。

是誰?

地面越來越近,大貓也越來越近。按兩者接近的速度,在他摔成小鳥醬之前大貓的牙齒就能咬中他。咬死或許比摔死還要疼吧。

他模糊地想著,始終用力撲騰自己的翅膀。

屋裡那只小烏鴉摔了那一下,得有多疼呀。

我摔死之後,大貓吃掉我之後,人類會把小烏鴉治好嗎?

大貓的牙和爪同時伸到了,牙齒瞄準白樂遊的頭顱,爪揮向白樂遊的身體。可以想象大貓捕獵時候的樣子,貓片裡常常出現的貓咪“降龍十八掌”,真實的揮擊力道可以輕鬆拍暈一隻家鼠。

白樂遊閉上眼睛。

下墜突兀地停止了。

他砸進一片有些硬的背羽裡。

整個緩衝墊向下墜了半米,然後復向上飛去。

白樂遊睜開眼,橘貓的尾巴從他眼前滑過,墜向地面。

他竟然這麼好運氣地落在了一隻黑色大鳥的背上!

然而他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

落地後的胖貓迅速調整方向,往這邊追來。他用貓科動物捕獵時的那種彈跳式前進動作,迅速拉近了和他們的距離。

這個世界鷹隼的體型有限,實際負重能力也很有限,馱著白樂遊的大鷹吃力地越飛越低,漸漸接近地面。野貓越過灌木,躥過草叢,奔跑聲越來越來近、越來越響。與此同樣響亮的是大鳥拍翅的聲音,還有白樂遊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咚咚——他向後探身,猶豫著應不應該跳下鳥背。

揹負他的黑鷹感覺到了他的移動,伴著一聲鷹唳,黑鷹加快了飛行速度,調整成俯衝姿勢,讓白樂遊滾回了原位置。

與他伴飛的另一只白色的大鷹從橘貓頭頂兩次俯衝而過,試圖干擾他的行動。

追逐戰穿過公園的綠地,驚險地穿過一條馬路,來到了一棟佔地頗大的綠色屋頂的建築前。

白鷹再次俯衝而下,這次他的衝擊力撞翻了路邊的垃圾桶。

黑鷹竭盡全力一個側轉,從大門前九十度轉彎飛過。

野貓踩中了垃圾桶裡傾倒出來的溼滑垃圾,徑直滑進了大門之中。

——

西郊菜市場熱鬧的一天似乎剛剛開始。

空氣中飄著獨特水產的腥味,混雜著著新鮮蔬菜和生肉熟食的味道。

一角的寵物攤位上,兩隻畫眉正隔著籠子引吭高歌。籠子下方的水池裡,小男孩卷著袖子,正用小網勺撈四處逃竄的金魚,身旁的圓玻璃缸裡,巴西龜慢悠悠踩著兩隻草龜的背,趾甲划著玻璃缸光滑的內壁,試圖從缸邊越獄而出。

金色的陽光傾洩在地上裝滿多肉植物的紙板箱上,被菜場頂棚分隔成一道一道的。走過這片陽光帶,彷彿趿拉拖鞋的光腳背會穿過一層毛絨絨的織物似的,染上融融的暖意。

這是個再普通祥和不過的清晨了。

“咕咕。”小鴿子縮在塑膠方筐的一角,看小喜鵲旁若無人地啄取著食盒裡的雞飼料。

周圍一片“唧唧”聲,黃絨絨的小雞在塑膠筐裡擠成一團。他們身在一個巨大的農貿市場,綠瑩瑩的塑膠頂棚下,小城居民熱鬧的清晨剛剛開始。

“媽媽,我想要那個。”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從塑膠筐上方傳來。看到這些毛絨絨的小動物,小孩子紛紛賴住腳步不肯走了。

裝滿小雞的塑膠筐左邊有幾隻裝著小兔子、小倉鼠的籠子,折角處用廉價的粉色或藍色塑膠包裹著。右邊支著一章小桌子,上面一排排的多肉盆栽。桌子底下有一隻紅色塑料盆,盛滿了水,一群蝌蚪在盆裡游來游去,盆上擱了一隻撈金魚的小網勺。

這個攤位就在進出農貿市場正門的必經之路上,靠著兜售小動物吸引了不少小孩的目光。

攤主身邊還有一隻籠子。

小鴿子聞聲往上瞅了一眼,正對上小姑娘烏溜溜的眼睛。

小姑娘說的話他一句也沒聽明白,但是那明晃晃向他伸來的手,他立即便看懂了。

“藍染,快別吃了!”他連忙朝小喜鵲叫道。這位同伴是怎麼回事啊,從他們在迷宮碰面那刻起,似乎一刻不停在吃東西。他們掉到這個奇怪的地方,好像一點沒有影響他的好胃口。

塑膠筐就那麼一點大,他騰挪不開,被小姑娘抓個正著。

灰白色的雛鴿在小姑娘手心裡發出柔和的“咕咕”聲,狀若鎮定地一動不動。語言不通的人類女孩愈發覺得它惹人憐愛了。她把小鴿子捧高一些給自家家長看,“媽媽,我想要這只!”

天可憐見,小鴿子內心的尖叫快要掙破腦海了!

“哎呀,不要用手拿。”挎著菜籃的年輕女子把小女孩拉開,低聲教育道,“上次你說你想要那只紅色的小雞。你爸給你買了,不是還沒活過一個晚上就死了?”

小女孩支支吾吾地嘟囔,雙手卻捧著小鴿子不放。“我不要彩色的小鳥了。這只就很好。”

正在啄食飼料的小喜鵲停下來,打了個飽嗝。

攤主把小喜鵲和幾隻小雞順手撈起來,解釋道,“我們這裡不賣染色小雞。那種染料染過色的,普遍中了毒,活不過夜的。我們這是自家養的,您看看,多活潑。”

小喜鵲被他攥得不太舒服,加上覺得撐得慌,脖子一伸一伸的,他忽然吐了起來。

攤主連忙把他從雞崽裡挑出來,放到筐外,以示這只病鳥和自家毫無關系。

小喜鵲把剛剛吃進去的雞飼料吐了一身。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吃撐的感覺呢!

看自家女孩實在喜歡,年輕媽媽討價還價道:“便宜點賣了吧。你看這只還有病呢。”

能做成一樁生意,攤主還是很高興的,他掏出兩個塑料袋把努力裝鵪鶉的小鴿子和嘔吐不停的小喜鵲裝進去,扎了個透氣的結,“這兩隻都給您了,十塊錢。送一包飼料。”

小女孩伸手來提。忽然背後傳來一陣騷動。

一隻野貓不知何時混入了菜市場裡。貓爪打滑踩過地上一條被扔出來的臭魚,朝著貨架滑了過來,砰地撞在了籠子堆上。頓時擠擠挨挨的小鳥、小貓、小狗汪汪汪嗚嗚嗚地狂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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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你們都還好麼?

昨天看到了《杭州小夥逆行被抓崩潰大哭》的新聞。我也曾在杭州工作,經歷過連月無休日日加班到凌晨的專案。也曾凌晨五點下班的時候,蹲在地上給媽媽打電話,“喂,媽媽,我在樓下,我走不動了你可不可以接我一下。”掛完電話蹲在地上無聲大哭。也曾在公司的折疊床上躺下等程式完成版本,眯一會兒時不時要起來改bug的痛苦。當然也有看著專案一步步成長,越來越耀眼的成就感和幸福。

昨天點開影片的時候,心頭忍不住一酸。特別想安慰一下那個小夥子,都懂,都經歷過,都會過去的。要愛自己,要愛生活。

——

這篇文對我的意義不止是從第一份工作離職後的修整期裡,生出的第一個重拾寫作的念頭。它讓我認識了你們,也陪伴我半年後迴歸職場。開始新專案後,它一直在我的四象限裡,打著“重要但不緊急”的標籤,每天被“重要且緊急”的工作和“不重要但緊急”的瑣事往後不斷推延。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遠。2月時候人在巴塞羅納,看到一隻胖乎乎的鴿子在噴水池裡洗澡,開啟翅膀迎向細細的水流,時不時停下來發呆,發出很愜意的咕咕聲。不由開啟了便籤,有了這章開頭的500多字。上周四開會期間,編編從背景打電話過來提醒更新,這次真的隔得太久了,檢視大綱,揣摩語氣,刪除再寫,在幾乎停滯不前的一週後的今天,才能按下傳送鍵。

——

一枚硬幣落下後的正反,都會分出平行的兩個世界。

希望這個平行世界裡,這篇文最終寫完了。並且你們每一個一切都好。

——

接近12點不小心感性起來了,除了祝福的話其它可以忽略>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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