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三十六郡”的生意,秦東嶽都把家搬到鄉下去了,重巖覺得自己也該奮發圖強。雖然說秦大哥不是外人,林培也不見得就會嫌棄他,但是大家一起合夥做生意,其中一方實力太弱或者出力太少,時間長了總會埋下不和諧的隱患。

重巖開始習慣性的每到週末就輪流到店裡去坐鎮,查賬、幫著整理花店內務或者店員們招呼客人的時候在一旁幫幫忙。他年紀小,長得又好,去了幾次之後跟店裡的小姑娘們也都混熟了,被她們取了個外號叫“活廣告”。

期中考試之後,京城迎來了第一次降溫。早上出門的時候,重巖發現乾枯的草葉上竟然凝了薄薄一層霜。乾冷的空氣拂過面頰,開始有了凜冽的感覺。重巖在這個城市裡生活了很多年,但這個在海邊小城裡長大的年輕的身體卻是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嚴寒,重巖只覺得各種不適應,每天出門都包裹的像只熊,進了門又覺得乾燥的皮膚都要裂開,全天開著加溼器仍然覺得不舒服。

重巖覺得自己就像一直被扔上岸的魚,可憐巴巴地努力適應陸地的生活。

李承運從保姆那裡聽說重巖又流鼻血,特意讓人送來了一個大水族箱,說是屋裡養魚可以調節空氣溼度。重巖把李承運送來的名貴金魚都撈了出來,打包讓保姆帶了回去,說嫌棄金魚眼睛鼓泡,樣子難看。然後自己特意跑了一趟花鳥魚蟲市場,買回來十幾條五彩斑斕的錦鯉,襯著一叢叢嫩綠的水草,每天看著都喜慶的不得了。

重巖拍了幾張照片發給秦東嶽,幾分鐘之後秦東嶽發回來兩張照片,是他們在大棚裡挖的水池,裡面養著幾叢睡蓮,蓮葉下面藏著尺把長的錦鯉,光是從體型上就把重巖養的小寵物甩出了好幾條街。

重巖不爽了一會兒,發了簡訊過去:多養些能吃的魚。要有小龍蝦就更好了。

秦東嶽回道:下次回去請你吃小龍蝦。

重巖拿著手機哼了一聲,心說也不知這工作狂什麼時候才能想著回來一趟。重巖其實很想抽時間親自去後村看看,但是秦東嶽說了後村的基-地交給他,讓重巖暫時不要插手,重巖要是沒事就往那裡跑,不是顯得很不信任他嗎?

重巖拿著手機翻來覆去的看這幾條簡訊,嘆口氣,把手機塞到口袋裡,裹上圍巾出門了。

北方一到這季節就很難看,樹葉都掉光了,沒掉葉子的植物也都顯得烏突突的,看不出一點兒綠色來。天又總是陰著,也分不清是霧還是霾,總覺得哪裡都灰撲撲髒兮兮的。只有進了自己的花店,看見滿屋子的奼紫嫣紅才覺得心情明媚了起來。

週末的生意還是不錯的,他們花店的櫥窗擺的很漂亮,還有許多盆景假山,不止是年輕小情侶,許多出來逛街的老人路過的時候也會拐進來看看。生意好,重巖心情就好,中午特意到附近餐館給幾個小姑娘要了可樂雞翅和糖醋排骨加餐。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又有客人來了,名叫小米的店長放下筷子迎了出去。片刻之後面色古怪地跑回了休息室,對重巖說:“小老闆,外面的客人指名要見見你呢。”

重巖愣了一下,他每週末跑來哪家花店都是臨時決定的,這人竟然知道他在這裡,那一定是特意來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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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巖擦擦嘴,示意她們繼續吃飯,“我去看看。有事再喊你們。”

等一腳邁出休息室的門檻,重巖才發現他不該說有事喊她們,而是應該提醒她們直接報警。因為大搖大擺坐在花店的休息區、身邊還跟著幾個膀大腰圓的跟班的那個人,是溫泉山莊被他揍了一頓的花花公子張杭。

重巖與他對視片刻,彎下腰從花盆下面摸出一把小花鋤在手裡掂了掂。一般來說買盆花的顧客都願意換一個漂亮的花盆,所以花鋤的使用率是很高的,重巖手裡的這一把就磨得光溜溜的。還挺沉,拿在手裡挺趁手。

張杭一行人頓時警覺了起來。

重巖看得好笑,故意把花鋤舉在身前說:“好久不見,張少。大駕光臨,有什麼看上眼的,我做主給你打個九五折。”

張杭掃了一眼他手裡的花鋤,不屑地撇嘴,“九五折?你當打發要飯的嗎?”

“哦,我錯了。”重巖有模有樣地點了點頭,“張少什麼人,怎麼能說打折呢。應該這樣說:有什麼能看上眼的,我把價錢翻兩倍賣給你。”

張杭,“……”

張杭身後的幾個大漢臉色也都有些微妙起來。

店長小米一腳邁出休息室,聽到這句話又連忙縮了回去,拿起手機直接撥給了林權。林權今天一早去鄉下,他前腳走後腳就來了踢館子的,小米心裡真是有點兒擔心他們小老闆年紀小,h不住。

重巖還在看著張杭微笑,嘴角挑著,眼神卻冷森森的。張杭肯定是來找茬的,但他不認為張杭會蠢到在這裡動手,路口、店鋪裡,哪裡都是攝像頭,就算他家有背景,事情鬧大了也一樣不好收拾。

張杭眼神陰戾,片刻之後卻笑了出來,“你就是這樣招呼客人的?”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重巖手裡拎著一件疑似兇器的東西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他反而覺得他比那天趴在窗臺上目光迷離的樣子更加漂亮了。

重巖繼續假笑,“哪裡話,張少看中了哪一盆花,我這個當老闆的親自動手給你換花盆。普通客人可是沒這個待遇的。”

張杭隨手指了指旁邊的盆景,“吶,那個。”

重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個不用換盆。盆景的植株、山石、花盆都是我們的工作人員搭配好的。”

張杭其實只是隨手一指,聽他這樣說,便又指了指身邊架子上的一排蝴蝶蘭,“那就要這個。”

重巖這回笑得比較真誠一點兒了,“張少要幾盆?”

張杭的視線在他臉上轉了一圈,“都要。還請小老闆親手給我換換花盆。”

重巖完全無所謂,對於服務行業來說,顧客就是上帝,哪怕提出刁難人的要求也要儘量滿足,何況只是動手換幾個花盆呢。

重巖親自動手翻出他們庫存的最貴的花盆,又開啟裝花土的袋子,照著之前看到的店員做的那樣,在花盆裡先墊幾塊鵝卵石,再放花肥,然後填上實驗室那邊自己調配的花土,再將盛開著美麗花朵的蝴蝶蘭放進花盆裡,調整一下,然後填土壓實。

他在全神貫注地幹活,張杭就坐在一邊全神貫注地視-奸。他發現重巖在面對這些花花草草的時候,眼神和表情都相當柔和,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那小眼神簡直要滴出水來了。從側面看,重巖的眼睛更是顯得格外漂亮,尤其斜著眼看人的時候,冷冰冰的眼神裡有意無意的帶著一絲風流繾綣的味道,特別的勾人。

張杭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現在其實也挺矛盾的,他已經知道了重巖的身份底細,自然不會覺得隨手掏出一張支票來人家就會痛痛快快地跟他上床。但是這根肥美的肉骨頭就這麼在他嘴邊晃悠,不吃吧,他又覺得饞得慌。

重巖連著換了十來個花盆,覺得手都酸了,放下花鋤問張杭,“張少,你說個確定的數目吧,我這邊的庫裡可是存著兩百來株蝴蝶蘭呢。”這些美麗的花朵看上去還是十分賞心悅目的,重巖有點兒不捨得都讓個人渣買走。

張杭忽然就笑了,眉梢眼角帶點兒邪氣,笑得卻十分暢快,“小老闆的服務可真夠周到的,行了,我也不難為你了,就這幾盆吧。”說著轉身吩咐保鏢把車開到門口來。

重巖也松了口氣,招呼小米過來算賬。當然不會真的翻一倍賣給他,折扣還是有一點兒的,畢竟人家買的多,重巖給人家換的又是店裡最貴的一種花盆。重巖洗了手出來,從架子上挑了一盆種在玻璃缸裡的糖果盒大小的綠蘿盆景送給張杭做添頭。

張杭伸手接過,眼神在重巖臉上掃過,笑得意味不明。

重巖也懶得琢磨他什麼心思,姿態做的十足,親自把他送到了花店門口。

張杭上了車,靠在視窗衝著他飛了個吻,“再見了,小老闆。”

重巖衝他笑笑,心說誰樂意見你這個神經病受虐狂啊。

幾輛寶馬跟婚車的車隊似的浩浩蕩蕩地開走了。小米站在重巖身邊抹了把汗,“小老闆出馬果然不同凡響,這一小時的營業額比別人一天的量都多。”

重巖笑了笑沒出聲,心裡卻在納悶,張杭跑來到底是要幹嘛的?!

林權掛了電話,輕輕舒了口氣,“沒事兒,小米說張杭買了幾千塊錢的盆花就走了,讓小老闆給換的花盆。雖然架勢有點兒嚇人,但總的來說還好,沒幹什麼。”

秦東嶽皺著眉頭看他,“重巖給換的花盆?”

林權點點頭,又笑了起來,“小米說他們壓在庫房裡的那種不怎麼好賣的最貴的花盆這下都賣掉了。”

秦東嶽沒吭聲,他猜到了張杭是要幹什麼。正因為猜到了,心裡才會這麼不舒服。

林權也猜到他在想什麼,便安慰他說:“張杭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他不傻。他不會主動跳出來得罪李承運的。畢竟張家和李家的關係在哪兒擺著呢。”

秦東嶽搖搖頭,“他是張家的人,但李承運那個老孃可沒把重巖當成是自己的親孫子,另一邊可是自己弟弟家的小孫子。她會站在重巖這一邊?”

林權不吭聲了,他是草根出身,對豪門世家的這一套從來就沒搞懂過。

秦東嶽又說:“這段時間張杭總跑去找他小叔,這就不大尋常。他爸和他小叔之間的關係並不好,除了回老宅,他們私下裡並沒有什麼走動……”

林權問他,“找人查查?”

“我安排人去查了。”秦東嶽說:“他小叔這一支是做園林的,我總覺得搞不好跟咱們在生意上有什麼衝突……”

林權倒不是特別擔心這個,做生意哪會沒有同行呢?這同行手段要是太陰損,他們也不是吃素的。就看他們小老闆揍人時的那股子狠勁兒,能是容得了別人爬到他頭上去撒野的主兒嗎?再說李家秦家的背景必要的時候也是可以拎出來晃一晃的。

秦東嶽又說:“咱們這邊千萬看好了,尤其林培的實驗室那一塊,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林權知道輕重。現在做花卉生意的簡直多如牛毛,要是沒有自己的看家技術,拿什麼去跟別人競爭?重巖早就說過,林培和他的實驗室人才是他們公司裡最寶貴的財富。這話那是一點兒錯也沒有的。所以林權現在都把宿舍搬到實驗室旁邊去了,就為了能近身保護他們公司的這群大熊貓。他還打算聯絡聯絡以前的老哥兒們,弄幾條退役的警犬回來養一養,這地方足夠大,有時候人看不過來,養幾條巡邏的狗正好合適。

林權出了會兒神,想起了後座上的東西,又笑了,“三哥,小老闆給你帶了電熱毯過來。我說這邊後勤有準備,他說怕不夠,反正家裡不用都給你們拎過來了。”

秦東嶽瞟了他一眼,“我們?”

“你和林培,”林權笑著說:“我說你就別吃他的醋了。連我都看得出來那兩人根本就跟親姐倆似的。”

秦東嶽,“……”

林權湊過來,猥瑣地擠了擠眼睛,“你還挺著吶?真不回去?這可都兩個月了。”

秦東嶽沒理他。

林權估摸著他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嗯,這種高難度的事兒火候可得把握好了,要是線放的太長,結果魚兒都跑了,那就沒戲了。不過秦東嶽也不算全無收貨,小老闆現在都知道要給他帶東西了,這就已經有點兒身為家屬的自覺了。

林權心想,這就已經看見曙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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