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車, 田恆便沿街搜尋, 想要找出縱火之人, 未曾想還沒走出多遠, 就聽到了那極熟悉的嗓音喊出了示警之聲。田恆猛地奪過韁繩,策馬奔來, 入目的, 卻是腹插利刃的女子, 和那轉身欲逃的賊人。從未有過的驚怒湧上, 田恆擲出長矛, 身形不停, 一躍而下,向著那萎頓在地的身影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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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眼血紅, 心跳惶急, 田恆都沒察覺自己聲音中的顫抖, 一把抓住了楚子苓的手臂, 想要去看傷處。誰料那雙素手握在了刀柄上,用力一提……

“不可!”田恆想要阻擋, 刀傷怎可輕易拔去兇器?但是下一刻, 有些生鏽的刀刃出現在眼底,上面竟然滴血未沾。

田恆腦子嗡嗡一片, 竟反應不過來, 就聽那女子用略顯虛弱的聲音道:“被孩兒擋住了……”

哪來的孩兒?田恆抬頭,對上了那驚魂未定,硬擠出的笑容, 突然想起了懷中這女子根本就沒有身孕,腹部高聳,不過是塞了些衣衫。

她沒受傷!

田恆只覺渾身繃緊的力道全松了下來,險些沒有跌坐在地。當初遭遇狼群,也沒讓他色變如斯,現在能想到的,唯剩把人緊緊擁在懷中……

“田,田郎……”

正在此時,身後傳來了個頗顯猶豫的聲音。田恆一驚,收了短刃,打橫把楚子苓抱了起來。

就見那車御哆哆嗦嗦湊上前來:“這……這位可傷到了?”

隔得太遠,又要慌手慌腳的控住被人拋下的馬車,他剛剛下車,又被那長矛釘死的匪徒嚇得亡魂大冒,因而開口時也多加了幾分小心,並不敢亂猜這婦人的身份。

“並未。”田恆乾脆道,“縱火之人已經除了,交給孔君即可。我要先送賤內回客舍。”

“哦哦,田郎請便!”原來真是他妻子,難怪會惹怒這位虎士。也虧得來得及時,沒有傷到人,要不實難交代。

看都沒看那還豎在地上的屍體,田恆抱著人,大步向客舍走去。焦煙遍佈,大火漸熄,逆著人流,兩人的身影隱沒在了夜色之中。

火勢已經控制住,客舍附近不再危險,田恆排開人群,抱住楚子苓回到了房中。當重新坐在榻上時,楚子苓才覺出身上抑制不住的顫抖,像是腎上腺素用光後的應激反應。方才她只是想帶那個跟父母走散的孩童歸家,沒料到竟然碰到縱火現場,還險些遭了毒手。

虧得肚子塞的夠厚,自己又擒住了匪徒麻筋,讓他撒手失了兇器。若非如此,她怕是等不來救援。

然而還沒等楚子苓檢視衣衫破損的情形,一雙有力的臂膀就緊緊環住了她。從火場帶回的焦糊味兒和未散去的血腥氣混在一處,撲鼻而來,讓她一下就定住了身形。

“為何不等在哪兒?”田恆幾乎是咬牙切齒,“你可知若我晚來一步,會是如何?!”

楚子苓張了張嘴,卻沒法說出任何辯解。因為緊緊貼著的胸膛上,淨是汗水,冰冷粘膩,浸透衣襟,纏在肩膀上的雙臂如此用力,讓人喘不過氣來。他是擔心她的,勝過旁人百倍。

於是,楚子苓只把頭靠在了那寬闊的肩膀上,任怦怦心跳撫平身上顫抖。她當然會怕,但有他在身邊,恐懼也會遠遠逃開。

如此交纏相擁,抱了許久,遠超“友誼”或“恩情”的時限,直到楚子苓面上騰起紅暈,低聲問道:“外面火勢如何了?”

這一聲,打破了屋中寂靜,田恆緩緩鬆開了手:“是有人縱火,想在城中作亂。”

“好生歹毒!”之前見到那縱火犯,楚子苓就猜到事情不簡單,誰料這火竟只是為了聲東擊西。若非撲救及時,整片城區怕都要化作白地,又有多少人要葬身火海,失了安身之所?

田恆卻垂下目光,看向那腹上刺目的破口。若是沒這團東西擋著,子苓安有命在?那群匪盜,當真不可饒恕!

順著他的目光,楚子苓也看向肚腹,不由皺了皺眉:“不知被人看到了沒有,還要裝下去嗎?”

偽裝流產可是件大工程,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做到,萬一惹人生疑呢?

“無妨,那御者未曾看到。”田恆站起了身,“我要去外面尋些人,你好生在屋中歇息,身上也要細細查了,以免傷不自知。”

雖然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確實沒發現血跡,但是還是要仔細查過才好。

楚子苓知道他此刻外出,恐怕有要事處理,便順從的點了點頭。直到人離開了,才栓了門,細細解衣檢視。除了兩處淤青,身上並無傷口,倒是填充物被刺透大半,若是換了長劍,說不定真防不住。

籲了口氣,楚子苓找出衣衫,重新偽裝起來。換了乾淨的衣裙,沾染在身上的煙火和血腥氣也被揮散。察覺到這細微變化,準備收拾雜物的手,突然頓了一下,楚子苓抬手撫了撫面頰,那受驚過度的冰涼感已然消失不見,掌心倒是微微發燙。這一切,若不是自作多情,她又該如何面對那人呢……

※※※

驅車趕回府衙,正好碰到了劫獄的大盜,孔紇帶兵圍剿,殺盡了賊匪。城門倒是險些失守,虧得他派去的人及時趕到,加強了戒備,總算沒釀成大禍。

待到一切塵埃落定,火情也徹底控制住,孔紇剛想去尋邑宰,突然有人稟報,有位田郎求見。

是那田元!孔紇面露喜色,親自迎了出去:“今夜田郎可是立了大功!聽聞你還殺了縱火之人,若非如此,吾豈能在前面安心殺敵?”

火情其實還是次要,重要的是那番提點。若無他點出關鍵所在,難說城中會是何等慘狀。

田恆只抱拳道:“這等小事,不足掛齒,只是戎帥不想除去匪患嗎?”

他怎會不想!孔紇面上浮出訝色:“剿匪乃吾肩上重任,如何不想?敢問田郎可有良策?”

“傳言齊楚將要結盟。大戰當前,內事不靖,談何禦敵?戎帥當即刻稟明邑宰,從曲阜調來兵馬,徹底肅清賊匪!”田恆朗聲道。

孔紇心頭一凜:“田郎怎知兩國結盟,便會攻魯?”

田恆笑了:“齊楚相交,還能攻誰?”

魯國夾在齊楚之間,早就同齊國打了幾場大仗。如今齊國若是有強楚相助,局面還用多說嗎?

孔紇面色整肅,立刻道:“我這就稟報邑宰。只是田郎諫言,可是願助我一臂之力?”

田恆點了點頭:“盜匪險些害了吾妻,豈能饒他!”

他這話說得殺機凜然,全無遮攔。孔紇不由暗歎,這理由還真跟當初拒絕自己一般無二。那縱火賊匪之事,他也聽聞,自不會懷疑。有這人相助,自己的剿匪大任,當能儘快完成吧。

※※※

楚子苓並未想到,田恆這一去就去了許久,還要參加郡中的剿匪行動。不是說低調行事嗎?怎麼突然就介入剿匪這種內務了?

然而人已經跟兵卒一起出城了,還把她留給了顏和寄養。沒奈何,楚子苓只得挺著個大肚子,邊等人,邊想法弄些治療燒傷、清理呼吸道的土方,散給周邊的百姓治病。雖然一直假人之手,壓著沒讓人知曉是她所為,卻也讓顏和刮目相看。

就這麼忙忙碌碌等了七八天,訊息才傳了回來,說是官兵大勝,剿匪近千,徹底把遊走在外的匪盜趕回了大野澤老巢。

這是為了肅清前路?楚子苓只覺猜到了田恆的心思,終於放下心來。若是除了匪患,他們趕路確實安全不少,也算是沒有白花這些時日吧。

戰車飛馳,向著負瑕而去。

只花了十日,之前騷擾鄉里,圍困城邑的匪盜,就驅了個乾淨。饒是孔紇這等自持勇武之輩,也萬萬沒能想到。而這一切,全賴身邊這位車御的功勞。

看著那人幹淨利落的御馬手段,孔紇心中暗歎。到不是說這位田郎武藝有多高超,臨戰如何豪勇,只那份心機,就讓人感嘆。田氏竟能出這等棟梁之才,怎會不聞聲名呢?

“無咎,此次前往曲阜就能見到家主,你真個不去?”孔紇忍不住又問起了此事。

田恆持韁的手沒動分毫:“不去。”

“就算想投靠季氏,也不必藏起功勞。只要到了曲阜,揚出名去,定有人垂青……”孔紇還是再勸。

田恆仍舊堅定搖頭。他助孔紇滅匪盜,不過是遷怒,子苓險些害在他們手裡,怎能輕饒?如今該殺的都殺了,該驅的也都驅了,餘下不過是魯國內務,與他何干?

然而想到這裡,他又憶起了當日那短暫相擁。子苓並未推開他,從始至終,都乖順的倚在他懷中。是否她也對他有意?若是如此,能不能讓她藏了施法的能耐,大巫的身份,嫁與自己呢?她那麼喜愛孩兒,若是能多生幾個,必定歡喜……

田恆一抖韁繩,馬兒馳的更快了,讓孔紇都不得不扶住了車軾,免得被甩下車去。這麼急著趕路,還當是有什麼要務,誰能想到他只是心急想回去見妻子。孔紇暗自懊惱,這等人物,怎就不知輕重緩急呢?

沒花多大功夫,車駕就趕回了城中,在客舍門前停下,田恆利落下車,向孔紇告辭。轉身回到院中。

見他歸來,顏和喜上眉梢:“賢弟終於回來了,聽聞你又立了大功啊!這次必有封賞吧?對了,弟妹也著實厲害,竟然弄了些藥,治好了不少病人!她這是會些巫法?”

顏和這一句,讓田恆猛地停下了腳步:“她給人治病了?”

“倒是沒有親自治,但給了方子,這兩日還制了些藥,著人送出。”顏和有些不明所以,還以為他不喜妻子拋頭露面,趕忙解釋道,“弟妹絕無邀名之舉,每日都呆在屋中,足不出戶……”

田恆那飛揚的心情,已經全然沉了下來。他竟忘了一點,子苓願意放棄術法,不再救人嗎?當年在楚國,她說要當個遊巫,語帶嚮往;後來到了宋國,又四處奔波救治國人,身上的光芒更璀璨難掩。

她當然不會放棄這些。

站在門口,頓足片刻,田恆終於又邁開了腳步,直直來到房前,推開了門扉。就見屋中坐著的女子抬起了頭,面上綻出欣喜笑容。然而她手裡,還握著個藥槌,滿屋草藥酸澀。

只這幾日,她仍舊不願閒下來,不知施展多少術法……心中翻滾,盡數壓下,田恆正色道:“吾已助人除了匪盜,明日就能啟程了。”

他的神情太過正經,讓楚子苓都為之一愣。之前浮在面上的燦爛笑容褪去,她停下了手裡動作,遲緩的點了點頭。

她怕是猜錯了。

心底升起一股隱痛,楚子苓努力控制住了面部表情:“如此最好。”

一時間,兩人的氣氛竟有些尷尬,連曾經的輕鬆默契都消失不見。也許都怪那日失態,曖昧對於友情而言,總是傷害。

楚子苓定了定神,還想說什麼,就聽外面顏和道:“賢弟,戎帥想見你……”

還沒等田恆反應過來,孔紇已大步走到門前,深深一揖:“幾番思量,吾還是無法獨佔此功!若是無咎放心不下妻室,可讓她暫居舍下,由賤內照顧。”

沒想到他竟然沒有離去,田恆輕嘆一聲:“孔子何必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不要誤會,孔子本來就是尊稱。這人是孔子他爹=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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