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呢?大巫安在?!”

夜深人靜, 這聲驚呼就如厲鬼哭號, 讓人毛骨悚然。殿內燭火亮了起來, 不多時, 那身穿巫袍的女子被請進了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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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女子臉上詭異巫紋,齊侯才松了口氣, 也不顧只穿著中衣的狼狽模樣, 急急道:“大巫, 吾又夢到了失足跌入深澗, 粉身碎骨, 這是預兆?”

面對一臉惶急的齊侯, 楚子苓只是靜靜道:“君上當知,吾不善夢佔。若無法安睡, 可施針刺鬼。”

“快刺!”齊侯一口應下。這大巫十分靈驗, 就是不願占筮, 然而此刻, 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晉軍一路跟隨,攻破了馬陘, 長驅直入不願退兵, 如今竟是兵臨城下,意欲滅國。身為國君, 齊侯焉能安睡?只是他不願吐露心中惶恐, 夜半驚醒,也只是招來大巫。若非惡鬼纏身,又豈出現有諸般症狀?

楚子苓可不管對方的心態如何, 只微微欠身,從藥箱裡取了一枚安神香,置在爐中,待青煙騰起,方才取針。夜驚之症,需用洩法,刺神門、內庭、心俞諸穴,楚子苓手上極穩,不緊不慢的行起針來。

先是疾馳五百裡,與晉軍交戰;戰敗後逃了三天,才被人救出;在晉壘炫耀一場後,率軍歸國,又行四百餘裡。這樣高強度的軍事行動,以及多變且激烈的情緒,足以拖垮一個人的身體,何況還有近在咫尺的威脅。思慮過傷、心神不寧,導致火積痰鬱,才出現多夢善驚的症狀。楚子苓自然可以為齊侯行針安神,但是想要祛除病根,還需要解燃眉之急才行。

本就閉著目,又聽那古怪咒詞喋喋不休,齊侯漸漸放鬆了精神,似被青煙籠罩。過得許久,大巫停下了手上動作,輕聲問道:“君上可好些了?”

齊侯躺在榻上“唔”了一聲,突然道:“鬼可除了?”

看著那男人又是焦慮,又是渴盼的眼神,楚子苓輕輕搖了搖頭:“此刻民怨四起,鬼豈能消?”

“民怨……”齊侯喃喃重複一遍,捂住了雙眼,“是吾之過。”

他該等楚國一同出兵的,他該稍加收斂,只攻魯國,他該在對陣晉軍是沉穩有度,穩紮穩打,他該拒敵於過門之外……一國之君當做的,他全未做到,害得敵人侵入國境,威脅社稷,眼看要遭滅國之禍。

看著那男人滿面的愧色,楚子苓在心底輕嘆一聲。這位齊侯雖然好大喜功,又剛愎自用,但是為人率直,知錯能改,在君王身上也是難得的品質了。

“吾當求和嗎?”齊侯突然問道。

“此國事,當與諸大夫議。”楚子苓直言道。

“也許割地求和,能解此禍。”齊侯卻暗暗下定了決心。他終究不是桓公,沒有那等雄才偉略,與其惹得惡鬼纏身,民怨四起,還不如先退了晉軍再說。

下定了決心,又疲勞過度,片刻後,他就沉沉睡了過去。

楚子苓則悄然退出了寢室,剛過寅時,夜色正濃,她卻沒有絲毫睡意。誰能想到,一場氣勢洶洶的征伐,最後會鬧成這幅模樣呢?也不知晉軍能不能接受求和,畢竟郤克所為,已經遠遠非“禮”的範疇。想要擒獲國君、追擊四百裡不依不饒,這分明是私怨,又豈是求和就能平息的?

“子苓。”

廊柱旁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不用抬頭去看,楚子苓也知道是誰在喚她。因為御車出入晉營有功,田恆現在也成了齊侯親衛,不過此刻出現在這裡,可不單單是為了拱衛君前。

快步走上前去,楚子苓笑了笑:“讓你久候了。”

田恆面上卻無笑意:“君上如何了?”

“無妨,夜驚罷了。”頓了頓,楚子苓輕聲道,“君上決意求和了。”

這其實也是田恆說過的,如今唯有割地求和,方能保住國家社稷。只是齊侯之前一直放不下顏面,一直退了四百多裡,眼看都道國都旁邊了,才下定決心。

田恆聞言也松了口氣:“如此就好,我會想法入使團,促成此事……”

楚子苓一驚:“議和不是上卿的事情嗎?你何必涉險……”

見她擔憂神色,田恆笑笑:“只是議和,比上陣輕鬆多了,不必擔憂。”

這可不是什麼安慰的話。楚子苓還想說什麼,田恆已經退了一步,低聲道:“時辰尚早,快回去歇息吧。”

那神色間,竟又恢復了往日疏離有禮的模樣。楚子苓抿緊了嘴唇,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當日離散重逢時,他明明還是擔心自己的,那懷抱的溫度至今猶在心中。可是之後一路奔逃,日日相伴,反倒沒了當日的親暱。難道那日是她心情激盪,生出了琦念嗎?

心中說不出的失落,楚子苓卻也不願在此刻露出端倪,點了點頭,便轉身而去。

看著那如往日一般沉穩的身影,田恆足下一頓,方才跟了上去。現在子苓又一次成為了君侯的座上賓,且深得齊侯信賴,一個大巫,怎能與男子有染?哪怕他知道兩人之間清清白白,也要避開些距離,免得子苓遭人非議。

只是回到臨淄呢?難道她又要入宮,陷入爾虞我詐中嗎?他拼上性命出征,一次次歷險建功,為的可不是這個。也不知那海濱之約,還能否實現……田恆的腳步又放慢了少許,看著那前方那纖細窈窕的身影,握住了雙拳。

第二日,齊侯一醒就招來了眾卿:“寡人欲退敵,諸君可有獻策?”

國佐立刻上前:“臣請以紀甗、玉磬為賂,向晉請平。歸還魯、衛土地。”

這可是大大的讓步,紀甗是當初滅紀國時得來的寶物,玉磬也極是名貴,更別說割地了。然而齊侯只一猶豫,就點了點頭:“依卿所言,寡人已是盡心,若晉不從,惟有戰耳!”

這一聲怒斥,倒是仍有強齊的傲慢和自尊,國佐躬身稱是,選了田恆為車御,前往晉營。

登車之後,田恆低聲道:“國子此行,當振齊國之威。”

國佐一愣:“此去乃是請平,怎可妄動?”

割地獻寶,也少不了田恆的諫言。國佐正是從他嘴裡得知齊侯想要求和之事,才能在眾卿中脫穎而出,謀了這差事。

田恆輕嘆一聲:“只怕魯衛想平,晉國不允。若是晉人出言不遜,還請國子當斷則斷,當走則走。”

這可跟君上的期盼大相徑庭了,然而國佐也非凡俗之輩,略一思索就點頭應下。到的敵營,奉上禮物,果不其然,郤克並不笑納,反倒想讓齊國叫出齊侯之母為質,並且將齊國壟畝盡改為東西行,方便晉人驅車攻伐。

這等條件,焉能應允?國佐勃然大怒,指斥其有失禮儀,違反王命,若是如此,晉侯怎能成為諸國盟主?

國佐本是齊人,一番言詞自是文質彬彬,又透著凜然不可侵的大國氣度。聞言郤克也是動怒:“若吾不允,汝能奈何?”

國佐面色一沉:“元帥若不允,吾等當收攏參軍,背城一戰!”

說罷把禮物一拋,轉身而去。

出了晉營,國佐一腔怒氣才稍稍平息,又暗自懊悔,如此豈不是再難講和?

田恆卻迎了上來:“國子談不妥嗎?”

“郤克欺人太甚!”國佐一想起那離譜的要求,又怒氣衝衝重複了一遍。

田恆聽罷點了點頭:“請國子登車。”

“真的要走?”國佐問道。

“徐行即可。”田恆一笑,並不擔憂,載著國佐返回。

這一走,就走出了十里,眼看城牆在望,國佐嘆道:“此行怕是無望了……”

正說著,後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見一輛輕車追了上來,駕車者跳下車,拉住了馬頭:“國子何必匆匆而去,請回營再談!”

國佐瞥了田恆一眼,卻做出不願歸去的模樣,還是那御者強行拉住了馬首,請他調轉方向回到營中。

自此再見,郤克的表現就溫和多了,直言:“克恐獲罪於寡君,不敢輕允,但是魯、衛大夫皆請平,吾亦不能違,就依國子之言吧。”

國佐大喜,立刻與郤克歃血為盟,立下了誓書。魯、衛討回了失地,晉國也免除了齊楚結盟之患,稱得上皆大歡喜。

看著盟誓的幾位君子,田恆也微微松了口氣。這場大戰,終歸塵埃落定。齊國雖然沒能獲勝,但損失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之後怕是要等楚國的動作了,只是與晉結盟,怕是強楚不會甘心情願,之後齊國局面,怕又要出現變故了。

複雜思緒只是一轉,那道倩影又出現在腦中。田恆皺了皺眉,回到臨淄,還要想想法子,讓子苓離開才好。

只是他未想到,先說出這話的,卻是子苓本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特別沮喪,第一次寫言情,以為收訂比會好一點,盜文會少一點,但被事實打了臉。其實作者後臺能查出讀者的訂閱章節和比例,只是從來不說這事,沒想到只訂兩章的人也會冒出來噴我。講真,買資料書的錢,都遠遠超出你訂閱的花銷了吧?

看著暴跌十倍的點選真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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