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結婚禮制相當規範,採納、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看似簡單的六個詞彙,可做起來還是相當複雜,特別是世家大族,對這些事情就格外的將就。萱萱因為是待嫁之身,別說是出府與相熟的小姐妹相聚,就是平日裡也很少在時家花園兒裡走動,每日都被拴在屋裡,老老實實的學習婦德,另外時夫人也想趁著最後的時候再理理萱萱毛躁的脾氣。

萱萱是徹底閒了下來了,她現在也不愛出去了,因為家中有兩個待嫁的女兒,上時家門走動的京城貴婦越發多了,萱萱每每出去待客都會被打趣一番,最後她還不如乾脆不去,落個清閒。

至於嫁妝多少,萱萱是一概不問,家中家底兒如何萱萱心裡有數,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時夫人就是有通天本事,可又如何能在那有限的資源裡尋出個天地來?更何況,墨渲是要為庶妃的,墨渲的嫁妝,恐怕還要比自己更為艱難。即便墨渲的嫁妝比自己豐厚,在王府又算得了什麼?而自己……

萱萱坐在椅子上長嘆一聲,嫁妝不豐厚,她這個宗婦做起來,可不輕鬆。

“姑娘做什麼呢?”小桃紅提這個小食盒從外頭進來,見屋裡沒人,不由皺了下眉頭,想說又忍住了。

萱萱無精打采的揮揮手,“是我讓她們出去的,省著在屋裡晃悠亂眼。”

小桃紅笑著將食盒放下,從裡頭端出個小碗,“這是姑娘愛吃的青梅,奴婢自個兒做的,拿來給姑娘嚐嚐,看奴婢做的可合您您口味。”

小桃紅是指定了做陪房一定會跟萱萱走的,原本兩人關係就好,如今小桃紅更是常來走動,沒事兒就鼓弄些東西給萱萱吃用,大有日後做萱萱跟前管事媳婦的架勢。

萱萱嘗了兩個青梅,滋味還真不錯,不覺又多食了兩個,“你這會兒進來可是有事兒?對了,你們家準備的怎麼樣了?娘說要給我陪兩個莊子,你可打聽到,莊子怎麼樣?”

時家在京城外的莊子還真不少,依照他們這樣的人家,算是多的了。只是架不住時家人口太多,大的大小的小,零零總總可真不夠折騰那點兒家底兒的。萱萱知道家中境遇,並不希望時夫人將狠好的莊子給自己,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比不得還在家中的兒子。而且,她要是拿得好了,那墨渲豈不是又要高一層。這兩個女兒的嫁妝,說不準都能損了時家的元氣。

小桃紅自然是明白萱萱的意思,當下立即說道,“奴婢打聽清楚了,夫人的意思,是外莊上那兩個不好不差中等的莊子給姑娘。至於大姑娘,也是一併不好不差中等的陪兩個。至於其餘金器首飾,大姑娘和您好像也是一樣,至於壓箱底兒的銀票之類的,就不得而知了。”

萱萱默然,還想,墨渲得了她意想不到的東西,可日後再想指著家裡為她出頭就難上加難了。而她,恐怕所有東西裡,那壓箱底兒的銀票才是大頭,那時時夫人對她的一番慈愛。

“算了,我也甭使那個好心了,人家也未必領情。你說這人怪不怪,從前厭煩成那個樣子,可是每每想到她日後的境遇會……我又始終不忍……”

“我日後的境遇怎麼了?”墨渲冷傲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萱萱立馬抬頭,見墨渲一個人都沒帶,就自己一個人來了她的屋外。

墨渲大踏步的進來,氣勢如虹,直逼萱萱而來,“你給我說清楚,你不忍什麼?忠順王府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是連你都知道了!”

萱萱站了起來,心中千迴百轉,實話自然不能跟墨渲說。說了無非是兩種結果,一是墨渲信了,大鬧特鬧死活不嫁,那對現在的時家來言,可不是什麼喜事兒。另一種無非是墨渲不信,然後還會懷疑自己的話只是給她找不開心,然後仍舊大鬧特鬧,最終要的,可能是那些嫁妝銀……

想的事情是多,可最終也不過是腦海中一閃而逝的念頭,萱萱起身後,端起臉色同墨渲道,“有道是背後不議論人,我只是擔心,忠順王聽著像是個怕老婆的主,姐姐又是如何謀的這樁婚事想必姐姐心中是最有數的。姐姐覺得,你嫁過去後,忠順王妃會待你如何?咱們家家境擺在這兒,你覺得你能靠著咱們家多少嫁妝來給你撐面子?你覺得你要是在王府受到拿捏,咱們家能為你出多少頭?這些你都想過沒有。”

墨渲似信非信的看著萱萱,細細琢磨了萱萱的話,沒有從中發現什麼不妥,但仍將信將疑的說,“你會有那麼好心來為我的將來擔憂?”

萱萱心底微微松了口氣,墨渲還是信了些她的話。“是不是好心,嫁出去的女兒總是在一定程度上連線著孃家,你說是不?”

一句話,算是讓墨渲信了萱萱的“好心”,面上的冰冷消散了些,嘴角輕揚,含著笑意對萱萱說,“我覺得你的擔心很沒必要,既然我敢往這條路上闖,那麼後頭的事兒我自是能想到。王妃你沒見過,就算王爺再寵妻,可也未必就不把美麗的事物放過。”

墨渲對於她的姿色是相當的驕傲,那是她引以為傲的資本、源泉!所以墨渲對萱萱口中的擔憂,很是不當一回事兒。用她未出口的話那就是,只要忠順王見了她的人,她就有信心得寵不休。

萱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又說了墨渲一句,“可是花無百日紅,姐姐就不為自己再多做些打算?若只是靠你那傾國之姿,就是再豔又如何。這京城裡頭什麼都缺,最不缺的就是那如花美眷呀,姐姐。以色待人,姐姐勝算幾何?”

萱萱捧了墨渲一下,又損了墨渲一句,可這一捧一損中,赫然讓墨渲聽進了萱萱的話。特別是最後一句,以色待人終不是長髮。墨渲這次可是把王夫人給得罪的徹底,若是日後色衰暮遲,她又該以何憑藉在王府中立足?

正是擔心這個,今日墨渲才會出了她自己的院子,不知不覺來一個人到了萱萱的房間。她很想知道時夫人給萱萱的嫁妝和給她的嫁妝有多少不同,她很想知道,自己那別人看不上眼上不得檯面的東西究竟有多少。再少那也是她日後的指望。

墨渲努力平復心中的慌亂,扔下句“我的事用不著你擔心”,就匆匆離開。

萱萱看著墨渲倉皇而逃的背影,冷笑了,罷罷罷,本就不和,她又何必做什麼善人。自己的糊塗賬她都擺不平,幹嘛還要瞎操心為別人擔憂,有那力氣還不如多想想自己的事情。她的嫁衣時夫人早就準備好了,算算日子,恐怕秋日結賬前,她是要出門了,這一出門,日後天長地遠,再難像在家中時,同黛玉朝夕相處,更不能悠閒自得了。

小桃紅略有深思的看了眼離去的墨渲,心中也有了計較。又同萱萱聊了兩句,便起身告辭。出了門,正好撞見青哥兒帶著緩兒從外頭進來,手上拿著時夫人給萱萱的布料,看樣子是要給萱萱裁製新衣用的。小桃紅給青哥兒使個眼色,青哥兒讓緩兒先拿著東西進去,自己則送小桃紅出門。

走遠些後,小桃紅拉著青哥兒的手語重心長道,“姑娘再不想讓你們跟著,你也要心中有數,怎麼能院子裡沒一個人。你可知道今兒誰過來了?”

青哥兒睜大眼睛,“我留了兩個看爐子的小丫頭,怎麼,居然沒人在外頭伺候?”

小桃紅伸出一根手指比劃兩下,“這位過來了。你說,要是你不在跟前,姑娘吃了虧,是有嘴都說不出。算了,家裡就不說了,這日後咱們陪著嫁過去,你就是小姐的手眼,小姐屋裡的東西,小姐身邊的事情,可都指著你。你就是有天大的事情,都要把小姐身邊安排妥當了再離開。這事情的輕重緩急你可要心中有數,更要心中有秤!”

青哥大悟,忙不迭的謝過小桃紅。小桃紅搖手,“咱們是什麼情誼,還談什麼謝不謝的。倒是你,抽空將大小姐來過的事情跟夫人說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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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哥兒心中感激,知道這是小桃紅隱晦的在幫自己,若是小桃紅去同時夫人說,小桃紅定能改善她在時夫人心中的形象。如此大好機會,小桃紅依舊讓給自己,可見是對自己真好。而且,小桃紅真去說後,時夫人肯定會在心底記她一筆瀆職褻慢。

在小桃紅指點下,青哥兒也不等著找機會再跟時夫人彙報,而是又轉回去找時夫人,到時夫人哪兒,青哥兒先認了錯,而後將從小桃紅哪兒聽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彙報給時夫人,“……奴婢知道錯了,日後決計不能再讓夫人跟前少了跟著的人,以往不經意,如今看來,奴婢還真是有許多要學的。”

時夫人不動聲色的看著青哥兒,心中不擔憂那是假話,青哥兒不機靈,雖然忠心可見,但跟萱萱過去後,可不見得是個能給萱萱出主意當事情的主兒,看來萱萱陪嫁丫鬟還要再細細琢磨。而如今看來,當日一時不忍定下了小桃紅還真是定對了。

王嬤嬤一旁過來道,“夫人既然也不放心,乾脆讓老奴去二小姐哪兒待幾日,可好。”

時夫人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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