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揚城外,柳絮紛飛,漫天遍野的柳絮,亦如上蒼的淚珠。賈敏的頭七一過,出殯的隊伍便去城外,林家祖籍姑蘇,但路途遙遠,時夫人同林如海商議後,在維揚城外買了塊風景宜人的地方,為賈敏下葬,入土為安。

忙活了一天,等回到林府,天色已深,林如海告了聲不餓,就回屋歇息了。林黛玉哭得雙眼跟核桃一樣,紅腫不堪,時夫人不忍,親自讓人取了些藥膏,為其塗抹。林黛玉撲到時夫人懷中,又痛哭了一場,許久才緩緩止住。期間,時夫人也不權威,只是摟著林黛玉,輕拍其背脊,柔聲道,“哭吧,哭出來舒服些,等這會兒子哭完了,就別哭了,日子,不還是要繼續過下去。”

萱萱帶著小桃紅和林黛玉的丫鬟雪鳶回來後就去廚房,看有什麼吃食備著。林家管廚房的廚房娘子是林管家的小姨子,五大三粗很是結實,別看長得的確不咋樣,手藝絕對一流,又認真負責,林家多年的飯菜都是她準備的。

那娘子見萱萱來了,忙不迭的從爐灶下出來,笑呵呵的迎上去,“姑娘這會兒來,可是看吃的?都照您之前說得備下了,全都放在灶上溫著呢。只是,老爺身邊的小良子剛來回說了,說老爺不吃了,已經睡下了。”

萱萱點頭,“近日忙壞你了,亂七八糟的難為你還能事事上心,誰愛吃什麼,誰該吃什麼都時刻備著,著實不易。回頭我會將這些一一告訴舅舅的。”那娘子歡天喜地,搖頭說不敢,將備好的飯菜給萱萱看過後,著人送出。

萱萱帶著林黛玉和時夫人的晚膳回去,路上,小桃紅心疼的看著萱萱那本就不太長肉的小臉兒又消瘦了,下巴尖的都快趕上針尖兒了。旁人不知道,小桃紅可知道,這些日子時夫人一個人忙賈敏的喪事,忙得不可開交,萱萱不得已才硬咬著牙一旁幫襯,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只能說,還好時夫人的威嚴在林家猶存,只能說還好正兒八經的林家的下人還是挺尊重她這位姑奶奶家的女兒,對她的話不說言聽計從倒也沒太敷衍。萱萱交代的事情也都能按時保質保量的完成,這已經很難得了。可即便這樣,萱萱還是累的心力交瘁。到底沒管過家,沒做過這樣的事兒,小小年紀接了手,就算沒被輕視,她自己也還是吃不消。

賈敏下葬後,萱萱跟著時夫人又住了幾日,眼瞅著侯軒不日將要上京,可林如海到現在還沒振作起來,賈璉還日日過去問安,非要將黛玉接走,林如海有些心動,可面對時夫人,林如海到底還沒說出送走黛玉之言。

又過兩三日,侯軒的老生都已經動身去了京城,侯軒為了照顧母親妹妹,毅然留下,說是到時護著時夫人進京。時夫人不忍耽擱兒子前途,決心找林如海好好談談。

“這也太不像話了,夫妻情深,可都到了今時今日,他還這麼頹廢,難道,他還真想讓咱們林家這一脈就此斷送!”時夫人想到賈敏就氣不打一處來,可人死為大,她不願多說死人的壞話,但對林如海的“不爭氣”,她是怒不可赦。

黛玉聞聽,心中難耐,但一想到爹爹這些時日頹廢的模樣,神情又黯淡了下去,剛才她去給林如海請安,林如海話裡話外大有讓其去賈府的意思。背井離鄉,去的又是眼高於頂的賈府,黛玉心中頗為忐忑,若是讓她說,她更願意留下來侍奉林如海,也好過林如海整日鬱郁不快。

時夫人正氣惱,抬頭看見林黛玉愁苦的模樣,便問道,“剛去你爹爹那裡了?你爹爹今日怎麼樣?”

林黛玉老實的搖搖頭,“爹爹正喝酒呢。”

時夫人騰一下站了起來,“這青天白日的,日頭才剛起來他就喝酒,我去看看,他到底要頹廢要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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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見時夫人氣勢洶洶的去了,心中害怕,忙讓人去找萱萱,自己也隨著時夫人往前頭林如海那裡趕。

萱萱正在廚房裡和人商量著中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聞得雪鳶話後,立馬將事情拋開,快速趕了過去,等到了地方,裡頭已然鬧得不可開交。萱萱進到屋裡,就見時夫人氣得雙手發抖,林如海抱著個酒瓶子不撒手。

林如海的確挺有才的,人喝一口酒吟兩句詩,那話語,是聽著傷心聞著落淚。“伊人已去不可追,一杯愁緒,幾年離索……”

時夫人將林黛玉推到林如海眼前,道“敏敏是走了,可玉兒還在,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不為林家著想,可你總該為玉兒想想,玉兒可還等著你呢。她才這麼小,你想將她置於何地?”

林如海晃晃眼睛,神情迷離,“敏敏逝去,我已再無續絃之意,玉兒體弱,年紀又極小,上無親母教養,下無兄弟姐妹扶持。如若去依傍外祖母和舅氏姐妹,我內宅無後顧之憂,對玉兒也是有益無害……”

時夫人啐了林如海一口,“什麼混賬話!你那也是做爹的,那賈家究竟如何,你心中不知?當初敏敏進門後,是誰對我說,敏敏在那烏煙瘴氣之處受盡委屈?好啊,如今你也不管不顧,就讓你親生女兒去那種蛇鼠窩裡,我看,還不日直接在這裡給你們父女倆兩碗□□,一了百了,省的日後受罪。”

林如海苦笑,“姐姐,玉兒身上到底也流了他賈家血脈,我想,不會的。”

時夫人氣得渾身發顫,猛地過去將書房牆上懸的一把長劍拿下,將劍拔出,扔到林如海面前。“我林家沒有你這種懦弱不孝子孫,你不是已經有了死的心了嗎?你不是不管不問不願意再照顧自己的女兒了嗎?好!好!既然如此,你給我死了吧,一副沒了心的皮囊,留在世上有何意義!你不是不想活了嗎?好,那你現在就死去吧!”

時夫人真夠厲害的,眼眉一豎,愣是把林如海給唬住了,而像萱萱則嚇得瞠目結舌,黛玉直接掩面哭泣。時夫人也不看別人,就死死地盯著林如海的一舉一動,看林如海到底如何選擇。

就見林如海瞪著地上明晃晃的長劍,胳膊怎也抬不起。往日的恩愛,如過影般歷歷在目,只,說是一回事兒,放縱頹廢是一回事兒,可真到了要死的地步時,他真的做不到。

不是林如海不愛賈敏,也不是林如海對賈敏那顆心變了質,生活總要繼續,哭喪了那麼多天,慢慢適應自己少了位枕邊人的林如海,現如今已是下不了決心去面對死亡。

林黛玉哭喊著,“爹爹,爹爹。”聲聲悽慘,萱萱回過神兒,看了時夫人一眼,有些明白時夫人的用意。遂到林黛玉身邊,拉著林黛玉的手走到林如海身邊,林黛玉聲聲哭喊讓林如海漸漸清明。

時夫人見火候差不多了,一腳將地上的長劍踢到一旁,立馬就有下人將劍拾起,悄然拿了出去。時夫人緩了緩氣,道,“你既不想死,那就給我好好地活著。我問你,如果今時今日是你走了,敏敏在世,你是願意敏敏鬱鬱寡歡,或是輕生,還是希望她安好的活著?不為別人,為了敏敏,為了你們的骨血,你總不能就此廢了吧。”

林如海不語,摟著林黛玉,老淚縱橫,可這次時夫人沒再言語,她知道,這次哭過之後,再次出現在她面前的,又將是她那位意氣風發年少有為的親弟弟。

關上門,時夫人長處了一口氣,總算沒有白白耽擱這麼多時日,林如海算是醒過神兒了。看來接下來,就是她們該啟程上京了。也不知大現在時家可到了京城,時家一行人又怎麼樣了。當初走的匆忙,匆匆交代了幾句拋下就來了,現在想想,自己做的也不對。

萱萱見時夫人剛剛松了神情,轉眼又緊了起來,便問,“娘,怎麼了?可是不舒服?這幾日您都沒有好好休息,是勞累了。”

時夫人低頭看著萱萱,心中一陣柔軟,不由笑了,摸著萱萱的腦袋,很是寬慰的說,“我閨女也長大了,知道心疼娘,為娘分憂了。這些天幫著理家,都學到了什麼?”

萱萱心中哀嚎,什麼叫幫著理家,她就是管著廚房和物件兒。兩個都是說容易輕鬆也容易輕鬆,說不易也著實是個累人的活兒。她不過七歲的小姑娘,從來沒接過手,只因林家實在沒有推諉的物件,她才做了。其實有很多地方都做的不好,廚房因由廚房娘子在,加上她不過是和人商議,並沒出多大錯。可那個管理物件兒的活,真真不是人幹的事兒,喪事未開始,打碎個碗,弄破個瓶,再人多手雜,到現在,萱萱還有幾個大件兒沒找到呢。

時夫人見萱萱不言語,也沒硬逼著,只是說,“這個機會難得,是你練手的好時機。管家不易,你是咱們時家的嫡女,日後要選秀,要嫁人生子當當家主母,這些都是你該會的。娘以前想的簡單,白耽擱你好幾年,從現在開始我不能再跟從前一樣,要好好捋剝捋剝你,待到了京城,還要為你尋個教養嬤嬤,把規矩徹底學上來。”

萱萱:……(#f′)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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