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周向華的忌日就快到的緣故,林嬌娘這些日子也一直都不曾出門,也不曾將人叫過來說說八卦什麼的。故而聽得周家的事情鬧起來的時候,外人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周家的事情說起來,其實發生在內宅,只是事不湊巧,當日恰好周瑾帶了林繼陽回去,這可不將事情聽得一清二楚。林繼陽受了周瑾的暗示,自然也沒有什麼幫著遮蓋的心思,將事情傳揚了出去。

事情說起來其實也簡單,周大夫人那一日想到陪葬之後,冥思苦想好些時候,終於是自覺想了個法子出來讓周瑾栽個跟頭,當即就寫了一封信給周向榮,遮遮掩掩地暗示他,周向華在地下說不得孤寂,是不是該找個人去陪他。

周向榮哪裡還不瞭解周大夫人,見了那封信,就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第一反應自然是拒絕,但是下一刻,卻生出旁的心思來,如果雲姨娘也去了,那麼當年的事情,就真的是沒有人再知道了吧。一時間居然鬼迷心竅,也不說直直地答應了,只是在信中暗示了一二。

周大夫人得了那暗示的話語,心知肚明之後又欣喜若狂,心道這些果然是找到法子給雲姨娘那賤蹄子一級狠的了。只是夜半無人時,半夜陡然驚醒,卻生出恐怖來。

這周向榮當真是個無情之人,連自己唯一的兒子的母親都能送了去死。

因為這一點恐怖之心,她也就沒有明說,只是到了大房,略微暗示,周向榮說要給周向華送兩個人下去陪著。

奈何與她談話的雲姨娘是個膽小的,聽了這話頓時就覺得,周大夫人是要送自己下去陪葬,當時就白了臉,身體顫抖著,連坐都坐不穩了。

春淺在背後看著周大夫人臉上的苦惱之色,也很是為周大夫人掬一把同情淚。

這樣的雲姨娘,根本就不是個能說事的。

“大夫人,”春淺不得不上前,代替雲姨娘談話,“老爺的週年祭都是少爺在操辦。大夫人若是想送了人下去,還是吩咐少爺來得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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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了,看著雲姨娘那般坐立不安的模樣,連忙又對周大夫人福身行了個禮,說聲姨娘只怕是有不舒坦,請大夫人見諒,就要去扶雲姨娘起身。

雲姨娘被春淺扶了,耳朵卻是聽得分明的,只覺得春淺並沒有拒絕周大夫人的話,說不得心中也是贊同的,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血勇,在春淺扶過來的時候,手在春淺手背上用力一拍,將她的手開啟了。

“我不要去陪葬,我不要去陪葬!”

外頭知道了訊息正過來的周瑾聽得這一句話,頓時臉都黑了。

林繼陽跟在他身後,輕咳一聲,道:“少爺家裡頭有事,那我就先告退了。”說罷就急急地離開。周瑾也無暇他顧,忍著怒氣進了門,扶了雲姨娘,抬眼看著周大夫人,道:“見過伯娘。只是不知道伯孃對姨娘方才說的那句話,有何感想?”

周大夫人黑著一張臉,道:“並無感想。”她的視線冷冷地從雲姨娘身上掃過,又落到周瑾身上,只覺得這張臉看著就讓人生厭,冷聲道:“瑾哥兒就算是想出頭,也該知道了前因後果才是。”

雲姨娘卻緊緊地抓著周瑾,尖叫起來:“瑾哥兒,她要讓我去陪葬,說你爹在底下缺人使喚!”

周瑾頓時一愣,抬眼看著周大夫人,不知道她為何說出這樣不智的話來。

周大夫人的臉愈發地黑了,冷聲道:“我只是說了你大伯說小叔在地下孤寂,要送兩個人下去陪著。可不曾說要讓她去陪葬的話。”

周瑾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這兩句話之間到底有什麼區別。

林嬌娘知道的時候,事情居然是平日裡往來的一位官夫人告訴她的。送走了人之後,她想著當時那位官夫人臉上那小心翼翼的笑容與防備,只覺得想笑。

向周瑾打聽了訊息,林嬌娘才知道了事情的全部,也很是同情周大夫人。

但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也只能將一盆汙水繼續往周大夫人身上潑了。她這樣幸災樂禍地想著,很快就寫了信給周瑾,就等著過後的訊息。

果不其然,週年之後的第三日,訊息就來了。

上門來與她說八卦的,是林嬌娘平日裡很不喜歡的周蘭,但是這個時侯,能看到最接近周大夫人的人的想法,林嬌娘也就認了。

周蘭上門來,見了林嬌娘倒是有心為周大夫人抱不平的,奈何看了林嬌娘兩眼,還是按捺下了心底的心思。林嬌娘畢竟是與周瑾訂了親的。

她用誇張的語調說起周向華忌日那天,前來吃茶祭祀周向華的人,說起那些場面。

那一日其實還是挺熱鬧的。

雖說周向華已經去了一年,但是這一年周家讓外人看的笑話也不少,也算是牢牢地將城中眾人的視線吸引在周家身上。況且周向華在本地經營多年,許多人與他的交情都非常不錯,此時自然是要來祭拜一二。

過了今日,周瑾就可以換下麻衣,穿上簡單些的素服了,也不必再恪守規矩完全不吃葷腥,周家的下人是早就盼著這一天了。

主子們吃素,萬沒有奴婢們吃葷的道理。所以這些日子一來,周家一幹下人都是陪著周瑾吃素,早就不耐煩了。

前來祭拜的人川流不息,周瑾站在堂中,與來人說兩句話,聽兩句教誨,看著來人上香,一張臉都要僵硬了。幸而無需露出笑臉,否則只怕更加難受。

周向華生前最好的朋友來得最遲,來了就抓著周瑾的手,說你這孩子吃了苦頭了。

周瑾自然說些為父親盡孝並不算吃苦的話,結果那人就話鋒一轉,說起了前兩天城裡頭的流言來:“聽說,大房那個女人,想著要讓你姨娘給你老子殉葬?”

一句話出口,周瑾覺得邊上人的眼睛都亮起來了,耳朵轉向這邊,就想聽這邊的對話。

這種時候,周瑾自然不能拆自家人的臺,連忙說一句並無此事,那人卻冷哼一聲:“你也不必為那婦人掩飾,她那般蛇蠍心腸的人,自然是做得出這種事的。”

周大夫人在後面聽得前面這樣說自己,一張臉頓時氣得發青,捂著胸口恨不得衝出去將那胡說八道的人打兩個耳光才好。

周瑾當時就愣在當地,心中卻在好笑,這些人連這種流言都會上當,也不知道到底是太過淳樸,還是因為周向華昔日的交情知道不是這樣的也願意當真。

心中還是很是暖意融融的,當即誠懇地對那人道:“世伯誤會了,伯孃並不是那樣的意思。昔年太宗之事猶在眼前,律法上也寫得清清楚楚,出了殉葬之事的,官員革除功名,平民編入奴籍,伯孃也是知書達理之人,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那人上下打量周瑾一番,眼神怪異,周瑾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麼,結果那人卻是哈哈大笑:“哎呀,了不得。周家老弟的兒子居然是這般聰明博學的人物,老弟在泉下有知,定然喜出望外。不過你也不必為你那大伯娘遮掩,我信你不會讓你姨娘殉葬,但我可不信她就沒有這樣的心思。”

說罷,又換一副八卦嘴臉,道:“那你可真的送了人下去陪著你老子?”

周瑾心中好笑,略微示意一番,那人就見周瑾身後密密麻麻要燒給周向華的紙品當中,兩個紙紮的人偶,身段嫋娜,臉龐妖嬈。

那人嘖嘖稱奇,上下看過了,對著周瑾道:“你小子真是好心思,這般也算是送了人去陪你老子了,不錯不錯。”說著,大掌在周瑾身上拍了兩下,見周瑾巍然不動,輕“咦”一聲,好奇地打量他。

“你居然能有這般下盤功夫,倒是繼承了你爹的本事。”

他說著,過去給周向華上香,口中兀自唸叨:“老弟,我今兒來看你了。你這個兒子,當真是很不錯啊。文也文得,武也武得,說話做事也是滴水不漏,這樣的人,怎麼就是老弟你的兒子呢?要不是他與縣君訂了親,又與那縣君深情相許,我真恨不得搶過去做我女婿啊。若是做了我女婿,將來定然是要比你我出息得多的,到時候可就是我沾光了。可惜啊可惜……”

周瑾聽著這人絮絮叨叨,實在是哭笑不得,等那人上香完畢,連忙過去帶了那人到邊上去坐著,當一會兒一同用午飯了。

這邊說得暢快,周大夫人在布簾後面聽得分明,一張臉已經是青黑,又聽得那人說要搶過去做女婿的話,見周瑾似乎更得人青眼了,心中一口氣一下子接不上來,頓時仰倒。

她身邊的丫鬟連忙去扶,卻被她帶得一個踉蹌,兩人在地上滾做了一團。

周蘭這個時侯連忙上前扶了起來,將周大夫人帶到後邊去,卻不敢讓她在眾人面前再出現了。自從那人說了那番話之後,周蘭覺得四周諸位夫人看著自己的視線都有些不太對勁,她已經是心生了膽怯之意了。

就連今日對著林嬌娘說起來,想著當日場景,兀自還有幾分委屈之意。

這件事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用那般眼光看人?

林嬌娘聽了,卻是心中微笑,周瑾這般,真是不枉費她送過去的律法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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