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日從夜市上回來之後,林嬌娘的心情似乎就有了微妙的變化。對著周瑾的時候,她開始不由自主地有一點羞澀。

邊上伺候的婆子看在眼中,心中卻是歡喜,自家主子到現在終於是有了一點女兒家的羞澀,心中心動,也免得日後與夫君相敬如賓了。相敬如賓的名頭說起來好聽,可這日子過得如何,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這一日早晨雨潺潺,銀紅捧了衣裳進來,笑道:“總算是到了秋天了,姑娘也該做幾件新衣裳了。只是這城裡沒什麼好綢緞鋪子,只怕還是要派人往邊上幾個大城去一趟才是。”

林嬌娘任由她伺候著穿了衣裳,懶洋洋道:“大城裡的緞子說不定還沒有我們帶過來的好,又何必跑一趟。”銀紅想想也是,京城一向是走在時尚前沿的,如今說不定京城裡已經過時的東西才剛剛流傳過來,又何必去自討沒趣。

伺候完林嬌娘洗漱,就她吩咐,讓人拿了銀錢去街面上找一家鋪子,給下人們裁幾身衣裳:“也是我忘記了,這些東西早該預備起來才是。”

馮婆子也收到了林嬌娘的好意,讓人去量了尺寸取回來。馮婆子特意上門來謝了林嬌娘,道:“姑娘好意,老奴心領了。只是如今姑娘手上也沒什麼進項,花錢要省著點花。”

她勸林嬌娘身邊養兩個嬤嬤,方便的時候彈壓下人,幫著林嬌娘操持家事都是方便的:“本來姑娘出嫁的時候就該有這樣的人,只是姑娘嫁得急,王妃也沒什麼好心,姑娘身邊如今居然無人可用。”

林嬌娘本要說不要,但見馮婆子言辭懇切,一雙渾濁雙眼中滿是關切,心軟松了口,笑道:“我會寫信回京城去讓爹爹幫我留意。”

馮婆子欲言又止,開口卻說起另一件事:“隔壁朱美娘性情活潑又肯做,我想收了她當個徒弟,教一些養花的手藝,卻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林嬌娘早就聽夏至說起過這個朱美娘,言辭之間不褒不貶,卻是淡淡。她見馮婆子真心實意,也就笑道:“婆婆若是收了朱美娘當徒弟,日後多個養老的人也是好的。只是如今性情未明,還是要探查一二才好。”

“美娘是個爽利又活潑的,姑娘只管放心。”馮婆子這樣說了,臉色卻是一頓,“姑娘還是去查一查也好。”

林嬌娘含笑應了,又聽馮婆子絮絮叨叨說一會兒話,知道林嬌娘在意,故而特意說起周蘭周芳兩家的事。

“上次那蘭姑娘家的夫婿讀了禮記,後來被上官所知,特意調了他到城裡做了個文職。前幾日聽說家中沸反盈天,似乎是多有不快呢……”

林嬌娘聽了頓時心中暗笑,情知這是周瑾出手了。送走馮婆子,林嬌娘想著今日馮婆子所說的話,含笑將人送走,自己執筆,將今日馮婆子所言一一記錄下來,愉快地對周瑾說起。

如今周瑾在城外暫居,兩人不便見面,於是用這種方式一述衷腸。

她細細說了周蘭家的事,取笑周瑾是個心胸狹窄的,卻又說周瑾打蛇打不到地方,周蘭不過是個小蝦米,周大夫人才是大魚。又說起今日天降大雨,他那裡不知道禦寒的衣服是否夠用,特意寫自己讓人松了一些禦寒的衣物過去,叮囑周瑾一定要好生穿著。

信件寫完攤在桌上晾乾,林嬌娘凝望著窗外細雨連綿,想到城外周瑾居所簡陋,夜裡只怕是不透風,一時心中惻惻,連忙叫玉屏過來翻箱倒櫃地找出來一條狼皮褥子,與信件一起送了過去。

周瑾接了信,又見得那一大堆東西,心中是哭笑不得。

他向來認為女子多嬌柔,需得男子多呵護才好。如今卻是相反,他被林嬌娘細細關照耐心呵護,兩人的身份似乎顛倒,這讓他心中如何做想。

只是等人散開,自己私下坐在那裡,想著林嬌娘點點滴滴溫柔多情,頓覺似乎被泡在溫水當中,全身都舒適。

等到夜間睡在林嬌娘送來的狼皮褥子上,儘管此時夜間尚且有幾分溫度,頗為不適用,依舊覺得心中一片火熱。

等到天色大晴,他連忙叫了明智過來,讓他去周邊部落裡蒐集了一些上好的皮子,盡數給林嬌娘送了過去。

“少爺說了,姑娘送了他一條褥子,他就送姑娘一些皮子。都是不怎麼之前的,姑娘看著喜歡,隨意幹什麼都行。”明智這樣說著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卻全然不是這樣。

這邊上部落裡的人向來都是靠這些皮子肉食與人交換,商人們從不曾放過這個好貨源。周瑾這般無異於從他們手上搶東西,很是付了一筆錢。

不過畢竟邊疆皮子多,比起京城裡頭,還是便宜許多。林嬌娘讓人送了明智出去,回頭細細清點,卻見周瑾給自己送了十來張狼皮,兩張紅狐狸皮,更有兔皮無數。

她讓玉屏一一造冊登記了,又從中取了三張狼皮出來,準備做點什麼給京城裡的靖王爺送過去,也免得浪費了當初在京城裡培養出來的父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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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周瑾送了這麼些東西給自己,林嬌娘又覺得自己也該幫周瑾做些什麼。春淺在一旁笑道:“姑娘不妨幫周少爺做個荷包,這些日子,姑娘可是一針一線都未動呢。”

林嬌娘嗔道:“我本就不是那等擅長做針線的,如今你又何必來取笑我。”春淺掩唇輕笑,銀紅進門來聽得前情,也是笑作一團,好一會兒方道:“雲姨娘來了。”

林嬌娘詫異:“我與她並不相熟,她來拜訪做什麼。”這樣說著,依舊是接了帖子,讓人請了雲姨娘進來。

雲姨娘自守孝之後,都是白衣素服。只是她體態風流,縱然是一身素衣,依舊顯得楚楚動人。奈何今日一見,卻是面色蒼白,一雙眼睛顯得極大,眼底一圈青黑,不知道是多少日沒有睡好了。

見了林嬌娘,她連忙起身,就要行禮。

林嬌娘卻一閃身避了過去,讓人扶了她起來,笑道:“姨娘這般大禮,我卻是不敢受。”

雲姨娘囁嚅叫一聲縣君,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下來,坐的坐立不安,如坐針氈。

她悄悄抬眼打量林嬌娘,只見林嬌娘穿著一身淺杏色衣裳,並無花紋,手上頭上用宮花裝飾了,金玉之器一概不見。奈何她容色極佳,這般打扮也只覺嫵媚可愛,並不曾減了半分顏色。

雲姨娘心中卻是羨慕又害怕,小聲地問一聲好,坐在那裡半餉不說話。

林嬌娘含笑問一句,她答一聲,對話很快就要進展不下去。

她身邊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鬟終於是忍不住跳出來,對著林嬌娘行一個禮,口中說著見過縣君:“還請縣君出手,幫一幫姨娘。”

雲姨娘小心地拉一拉那丫鬟的衣袖,卻並不堅決,顯然是有心卻又不敢。林嬌娘頓時好奇,笑道:“姨娘也是周瑾生母,若有什麼事情,說來就是,我力所能及的,定然會幫忙。”

雲姨娘聞言囁嚅,那身邊伺候的丫鬟卻當仁不讓,先行一禮,口中道:“縣君能這樣說,真是再好不過。姨娘也是沒法子,才不得不出門來找縣君的。縣君是不知道,如今在周家,姨娘的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那丫鬟當即噼裡啪啦倒豆子一樣,將事情倒了出來。

原來,自從周向榮走後,周大夫人雖說是回了周家大房的地盤,卻隔三岔五地到周家二房的地盤轉一圈。每去一次,就給雲姨娘找一點麻煩。

不是說雲姨娘不會持家,就是說雲姨娘守孝不過心誠,更有甚者說雲姨娘應該去給周向華殉葬。

如此反覆幾次,雲姨娘見了周大夫人就渾身發抖,如同老鼠見了貓兒一樣膽戰心驚,連聽到她的聲音,都能手腳冰涼。

“姨娘一貫是好性的,對著大夫人也是不敢說一句不是,不知道為了什麼,大夫人卻非要與姨娘過不去,幾次三番地找麻煩。她積威甚重,姨娘又是個膽子小的,生受到現在,如今連身子都被拖垮了,實在是不得已,才來找了縣君大人。”

林嬌娘聽完卻只是挑眉,問那丫鬟:“周家家務事,為何不去找周少爺,而要來找我?”

那丫鬟脫口而出:“少爺怎能插手內宅事務?縣君既然已與少爺成婚,就該……”

“掌嘴!”林嬌娘聲音既出,銀紅立刻就上前去,兩下就將那丫鬟打翻在地,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瞪著林嬌娘,口中唔唔作響,卻不敢說出一句話來。

“我倒是不知道,我已經與周少爺成婚了。你這丫鬟輕輕巧巧口一張,就汙了兩個人的名聲,非要給你家少爺扣上孝期成婚的帽子,意欲何為?”林嬌娘冷聲說著,眸子中卻是光芒一閃,“難道,你是想要壞了你家少爺的名聲,再去旁人面前邀好討賞?”

雲姨娘此時正被嚇得軟軟要往地下滑,聞言立刻瞪大了眼,盯著那丫鬟嘴唇顫抖,似乎想要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她彷彿這個時候才發現這丫鬟說的話有什麼不對,她的行為到底有什麼不對一樣,失望而悲傷。

林嬌娘看著躺在地上的丫鬟,笑得很平靜:“雲姨娘是周少爺的生母,我自會照看,但你,想好藉口了嗎?”

銀紅見狀立刻識趣上前,扶了雲姨娘,嬌聲道:“姨娘別著急,姑娘定然會給姨娘做主,發落了這等對主家不利的下人的。”

雲姨娘低低地叫了一聲,林嬌娘也沒有聽清她想說什麼,姑且當做了感謝,眼睛落在了那丫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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