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林嬌娘醒來,窗外天光已然是大亮,正透過床前薄薄紗帳照射進來。鼻尖縈繞芝蘭花香,靜謐悠然,恍若幽居山林。奈何簾外銀紅正與人低聲說著什麼,提醒著她,這裡還是靖王府的地盤。

銀紅就掀了簾子進來,伺候她起來,桌上已經滿滿當當擺滿早飯。水晶蝦餃配紫米紅棗粥,醬瓜小菜炸肉醬,已然與昨日怠慢景象全然不同。

林嬌娘被銀紅扶著坐下,立刻就有丫鬟上前執筷佈菜,眼睛看到哪裡,就飛快地夾了那處的東西過來,殷切誠懇,莫不如是。

林嬌娘心道,鬧一場就有如此好處,也不知道靖王妃到底是想通了,還是被靖王爺嚇著了。

不多時,靖王妃身邊大丫鬟清音過來,傳了靖王妃的話。

“既然三姑娘傷了腳,這些日子就不必來請安了。”

林嬌娘也不詫異,笑道:“倒是要多謝母親了。我就知道,母親是個寬厚仁慈的,不捨得讓女兒受苦。”

清音見她滿臉孺慕之情,居然看不出一點兒真的心思,想到昨日林嬌娘的表現,不自覺打個冷顫,垂下眼簾行了一禮,回去覆命了。

出去之後,她心底的忌憚湧上來,一張俏臉微白,走路時也小心翼翼就怕驚動裡屋裡的人――三姑娘變得她完全看不懂了,這樣的人,太可怕。

閒來無事,林嬌娘使人打聽清楚了靖王爺的行程,便讓銀紅去了廚房,問了廚房有什麼蔬菜肉類。趕著時間讓丫鬟扶著自己去了廚房,指揮著廚娘做了一道菜,殷切給靖王爺送過去。

她不齒靖王爺的表現,可這個時候,生父是自己唯一可以借力的地方。

為表誠心,她一路讓銀紅扶著自己慢行去給靖王爺送菜。

從後院到前院要穿過花園,路上花木扶疏,暗香浮動,桃花已是滿地落花,山茶卻正當時,更有海棠鱗次櫛比正待怒放。一路穿行,美不勝收。

流水叮咚,小橋橫行其上,橋那邊,笑語嫣然傳過來,很是熟悉。

府裡剩下四個姑娘,居然在此時不約而同地過來了,林嬌娘聽到的,正是四人聊天時的聲響。

“三妹妹昨日的行為確實是失了妥當。縱然是下人做得不對,也不能這樣鬧出來,就該稟告了母親,讓母親來處置才是。”說話的是大姑娘林萱,她比林嬌娘大一歲半,早該在一年前就成婚的,偏偏對方的叔叔去世,婚事就被拖到了今年。

她體態略顯豐腴,一張臉圓圓的,卻是白裡透紅,色如春花。綠柳色輕紗襦裙半掩酥胸,越發顯得雍容。不管是說話做事,她都有些慢吞吞的,外人個個都贊她穩重大氣,是個做當家主母的好人選。

周圍另外三個姑娘各自出言附和,言辭當中,林嬌娘赫然是十惡不赦。

林嬌娘聽著,站在橋這邊,唇角微微地就上翹了。

“大姐姐有什麼話,不妨當著我的面說。在背後與人說三道四,可不是大家閨秀所為。”等四人一上了橋,林嬌娘就這樣說了一句。

林萱被嚇得一抖,身邊丫鬟連忙上前扶住,才讓她沒有一頭從橋上栽到水裡面去。

銀紅在林嬌娘身後低低地說一句:“活該,背後說人壞話,要被雷劈的。”

林嬌娘不由莞爾。

二姑娘林薇眼中閃過笑意,上前扶了林萱,口中道:“大姐走路還是小心些,方才那樣,太過危險了。”她平時說不上萬事不管,但也時時處處和稀泥,與林嬌娘說不上親近,但是在她記憶中,也是最沒有衝突的。

林萱立刻反手就扶了林薇的手,豎起眉毛,狠厲盯著林嬌娘道:“二妹妹說錯了,我走路小心沒有用,若是有人處心積慮地想著要害人,我總是會出事的。”

三姑娘林芸搶前一步連聲附和,兩人的目光都不善地落到林嬌娘身上來。

林嬌娘卻只是勾了唇角,目光悠遠。

林薇扶著林萱不說話,目光也看過來,跟在後頭的四姑娘林蓉面上還有些茫然,一連聲地叫著:“怎麼了?”視線左右移動,盡顯茫然之意。

橋上眾人與橋下林嬌娘銀紅兩人相對,氣勢洶洶,盡顯不善。

林嬌娘仰頭看著橋上的幾人,唇角微微上翹。林家的姑娘,都被林嬌娘慣壞了,所以才能肆無忌憚地踩著林嬌娘,用來表現自己的雍容大度。

這樣的姐妹,林嬌娘真的是沒有什麼與她們姐妹和睦相處,其樂融融的念頭。“大姐姐說笑了呢,”她帶著笑,聲音卻冷淡,“在家裡頭,怎麼會有人處心積慮想要害人?都是一家姐妹,只有相親相愛的,如何會有那種藏著惡毒心思的小人。”

林萱被氣得倒仰,她這樣說,言下之意不就是自己才是那個小人,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嗎?林萱惡狠狠地盯著林嬌娘,渾然不覺自己這副模樣,倒是恰恰印證了林嬌娘的那句話。

見姐妹四人都站在了橋上,林嬌娘柔聲與林薇見過了禮,含笑看著林芸與林蓉,道:“倒是有些時候不曾見到四妹妹和五妹妹,如今四妹妹和五妹妹,也都定了親,都是大姑娘了。”

林薇眉心一跳,這個三妹妹,這一番話明著是說林芸與林蓉大了,實際上卻在說兩人不懂規矩不尊敬她這個姐姐。這樣的話,以前的林嬌娘可說不出來。她凝神打量著這個有些日子不見的三妹妹,心中猜度,莫非死過一次,居然就能脫胎換骨不成?這個三妹妹,看起來可真是變了模樣。

垂下眼簾將這些心思藏住,林薇笑盈盈地擋在想要衝上去給林嬌娘一巴掌的林萱面前,含笑道:“也是有些日子不見三妹妹了。三妹妹如今越□□亮,讓我們真是相形見絀。”她的視線從林嬌娘身上掠過,窄袖窄裙身形窈窕,臉上縱然是有一道尚未消散的紅痕,卻也不減容顏。

“三妹妹這提著食盒,是往什麼地方去?”她扶住――可以說是強行拖住林萱走下橋來,先將自己站在了遠離水邊的地方,然後才問林嬌娘。

林萱掙脫了她的手,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轉到林嬌娘身上,勉強露出慣有的溫柔面孔,居然沒有出聲。

她不出聲,卻自有往常就衝鋒陷陣的四姑娘林芸急巴巴地跳了出來,衝著林嬌娘惡聲惡氣道:“能幹什麼,不就是去討好父王了。知道自己得罪了母親,可不只能緊巴巴地扒著父王了。”

林芸削肩纖腰,下巴略尖,眉眼之間顧盼神飛,一眼看去就是個爽利的,實質上卻被靖王妃並自己的姨娘教養得說話不過腦子。說好聽點是心直口快,說得不好聽,就是沒教養沒成算。她與林萱向來交好,林萱能有如今這般好名聲,倒有許多是林芸襯托出來的。

此時她一張口,林嬌娘就似笑非笑瞥了林萱一眼,微微張嘴故作驚訝,道:“四妹妹說笑了,孝敬爹爹本就是女兒應盡的本分,如何能說是討好。若是如此,那大姐二姐,平日裡不也是討好母親?”

林薇心中一跳,再看林嬌娘一眼,只覺得這人如今不光有了臉,還有了腦子。若不是她已經定了那樣的人家,林薇定然是要上前交好,日後說不定就有她翻身之日。奈何如今對方定了那樣的人家,林薇也就熄了這樣的念頭,已經是認定了,林嬌娘是再沒有翻身的時候了。

林嬌娘卻並不在意,只是對著林萱與林薇點頭示意,提了食盒扶著銀紅的手曼步上橋,口中兀自道:“四妹妹日後嫁了人家,可不能這般說話了。否則,惡了小姑公婆,可就不好了。”

眼看著林嬌娘嫋嫋婷婷上了橋往橋對面去了,身姿窈窕身形動人,林芸心頭越發火氣大,捏拳咬牙,恨不得現在上去就給她一巴掌。

轉頭看到五姑娘林蓉盯著林嬌娘的身影一臉羨慕之意,林芸上去就惡狠狠地吼了一聲:“人都走遠了,還看什麼,是不是恨不得跟著她搖尾乞憐啊?”

林蓉一臉委屈,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來:“四姐姐,我只是覺得,三姐姐越來越漂亮了。”一句話出口,四個姑娘都安靜了下來。林嬌娘的美貌,還真是她們心口一根刺。

林嬌娘過了橋,看著已經走遠了,銀紅才輕聲道:“姑娘何必與她們那般客氣,往常她們見了姑娘,哪一回不冷嘲熱諷的。”

“所以我才是主子,你是婢女。銀紅,大家閨秀呢,就要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就算對面的人沒規矩,你也不能跟著沒規矩。”

銀紅聽得茫茫然,林嬌娘卻沒有解釋的意思,一路沉默無語地到了靖王爺的書房前。門前卻空無一人,本該守在那裡的小廝不見蹤影。

銀紅恨恨地說:“姑娘,我不懂你說的規矩,但現在,這兩個肯定是沒規矩,連門都不守了,就這樣走了。”

林嬌娘沒有聽銀紅在說什麼,她聽得屋內隱約有說話聲傳出,似乎是靖王妃正在與靖王爺吵架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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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個手勢讓銀紅安靜下來,她悄悄往前挪了兩步,恰恰好能聽見裡面的聲音。

卻正好聽到靖王妃一聲不顧規矩的怒吼:“你這是要葬送靖王府一家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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