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十七杯紅酒
人間, 克萊茵境內,瑪爾頓小鎮。
兩位少女連同教堂的年輕修女一起失蹤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 鎮長派出人尋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線索, 而久居教堂的老主教記憶缺失的現象也似乎越來越嚴重了。有好幾次, 他都會忘了那位年輕修女的存在。
教堂的那位年輕修女失蹤不久後,瑪爾頓小鎮來了一位讓所有人都很印象深刻的人。瑪爾頓小鎮也時常有商人或是其他什麼人途徑,有外人到這裡來並不稀奇。而前段時間抵達瑪爾頓小鎮的那位外人引人矚目的原因在於他太過顯眼了。
那是一位十分奇怪的旅者, 在炎熱的夏天也依舊穿著一身包裹住全身的黑色長袍,長袍帶著兜帽。
陽光下的廣場水池旁, 他脫下兜帽閉目祈禱。
淺金色的長髮剎那間暴露在陽光下, 彷彿就是陽光本身裁成絲一般。也許是陽光太耀眼, 也許是他本身的皮膚太過白皙, 他暴露在陽光下的皮膚微透,陽光照耀在上面, 彷彿他本身正發著光一般。
他很美麗。
也許用這個詞來形容一位男子不太對,但他確實很美麗,那是一種超越性別超越現實的美麗, 無人可褻瀆的聖潔。
這份超越現實的美麗使他引起眾人注目,卻又令人不敢上前與其答話。因為那份美麗太過神聖也太過有距離感, 彷彿只應該立於雲端在所有人都無法觸及的地方存在。
…………
那個奇怪的人是來瑪爾頓小鎮找人的, 最初大家都不知道他是在找誰, 因為他口中的那個名字沒人聽說過。後來他去了教堂,大家才明白他要找誰。他是來找瑪爾頓教堂曾經那位安娜小姐的。
可惜,她失蹤了。
記憶力日漸衰退的老主教也無法說出更多的資訊。
找不到安娜小姐後, 那人沒有在小鎮停留了幾天,他很快離開了小鎮,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
從深淵歸來後,伽米爾回到了阿娜絲塔西婭當初在瑪爾頓小鎮的居所。在那個小木屋內,他沒有找到思念之人的身影。
他想起了之前她離開木屋時,他在她房中的等待時光。
日暮之時,她會回來。
他站在二樓臥房的窗戶邊眺望窗外,和當初相仿的場景,然而感受卻又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等待的感受依舊卻又好似透著幾分忍耐而剋制的美好。
母神祝福的戒指躺在掌心中,任由陽光照耀,銀白的光芒微微閃耀。
屋內的影子從西側轉到東側,窗外的陽光也從金色轉為暖橙色,西邊的天空染上多變的霞光……
他沒有等到那個人。
天黑了,她也沒有回來。
聖光最後的神聖印刻再也沒有被觸動過,他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黑夜之中,沒有點燈的木屋二樓臥房內依舊明亮,因為窗前站立那個天使身上的光依舊足以照亮這間房間。
伽米爾輕輕垂下眼注視自己依舊籠罩著聖光的皮膚,然後抬手在虛空之中輕輕過,手指在空中劃過的軌跡構成一個透著光芒的花紋。
花紋越變越大,然後飛到了伽米爾的頭頂,開始散落光塵。
光芒散落在他身上,彷彿絲線編織一般構出了一件黑色的長袍,長袍覆蓋於身,他身後的羽翼連同身上的光芒都一同隱去,有著水晶質感的微透皮膚也漸漸變成了人類皮膚的模樣。
在她的夢境裡,她曾述說過她的生活,她的生活中有教堂,有聖典,有老主教,有孩子,有很多人……
她說她在教堂工作,每天清晨出門,日暮歸來。
這次日暮她沒有歸來,所以他覺得他應該去找她。
他的模樣與人類太過不同,在有人來做客時,她曾為此苦惱。所以在尋找她之前,他先將自己還剩的光芒隱藏起來,將自己偽裝成人類的模樣。
…………
他離開了木屋,前往了附近的那座小鎮。
黑夜之中的小鎮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在外。他找到了教堂,教堂裡也沒有一個人。他無法詢問她的蹤跡。
於是只在小鎮廣場中央的水池旁靜立祈禱,習慣性的祈禱到一半後他忽然又中斷了祈禱。
他在向誰祈禱?他該向誰祈禱?
曾經唯一信仰的神?
神已拒絕了他,他也已違背神立下的規則。
所以他不該繼續向神祈禱。
過去與現在在他的記憶中明顯的分割,以那位人類少女為唯一的分割點。
她的存在連線著他的存在。
他想他現在應該向自身祈禱,亦或者是向她祈禱。
祈禱重逢,以及誓約。
…………
黑夜過去,黎明到來。
白天到來後,黑夜裡死寂的瑪爾頓小鎮彷彿甦醒一般重新熱鬧了起來。
很快,小鎮的居民便發現了伽米爾這個外來者。
他在水池邊靜靜站立的模樣好似一尊雕像。
他主動開口向那些小鎮的居民詢問了所尋之人的訊息。然而所有人都搖頭表示不知。
他重新去了教堂尋找她,然而依舊沒有找到她。
很快,他離開了這裡,去其他的地方尋找她。
他可以化為光,尋遍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去尋找她。
她曾向他表明愛意,他還沒有回應她,母神所贈的誓約物還沒能送到她手上,也沒能詢問她是否願意……
他應該找到她的。
偶爾他會想,是否是他回來得太晚了,人類的壽命已經終結了?就算感受到了時間的概念,他依舊很難分清時間的長短。
但是她所講述的那些事情都還在,那位人類的老主教也還在,所以她不可能壽命終結而消亡。
她曾向他訴說過願望,她說她想要去旅行,想要去看這個世界的獨特風景。
她也許只是沒有等他回來而已。
無論她當時是否與他誓約,他都應該找到她,因為關於“愛”的感受,他想要告訴她。
…………
人間,達維亞邊境的某個繁華貿易小鎮。
小販在街道兩旁叫賣,北地來的舞女在中央廣場上賣藝,裹著紅紗的身體在陽光下舒展,似無骨般柔軟。
一枚枚銅幣拋撒在舞女的腳下,舞女畫著明豔妝容的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然後舞姿更加美麗了幾分。
中央水池旁帶著兜帽的吟遊詩人看著舞女的舞姿,趁著還算清閒的他撥弄了幾聲手中的琴,為舞女的舞蹈伴起奏來。
仍在賣力舞蹈的舞女抬高一隻腿旋轉,紅紗飛揚間,她向吟遊詩人投去一個感激的微笑。
被兜帽遮蓋住小半張臉的吟遊詩人善意的微微笑了笑,然後繼續彈奏著手中的琴。
一片陰影忽然襲來,動聽的樂聲戛然而止——吟遊詩人停下了彈奏。
一架裝飾奢華的馬車停在了他的面前,馬車上走下了一位穿著白色禮服的男子,禮服的邊角處以紅色做裝飾。
馬車上走下的那人有著一頭在陽光下閃動著美麗光澤的銀髮。
他容貌異常俊美,自他下馬車後,他便成為了眾人目光的焦點。
“許久不見,阿斯蘭特。”
他微笑著對吟遊詩人伸出了手。
…………
從柏莎那裡得到阿斯蘭特的訊息後,諾拉思考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去找阿斯蘭特談談。和阿斯蘭特有過節的是塞繆爾而不是他,而認真說來,他曾經也勉強算是幫過他。
在他被血月之門削弱的條件下,阿斯蘭特的靈魂影響力確實算是一個相當好的助力。
…………
“我想閣下大概認錯人了。”
吟遊詩人沒有抬臉看眼前的人,他纖長的指尖劃過手中的琴絃,發出一兩聲不成調的琴音。
面前的人不承認身份,諾拉也只是禮貌而優雅的微微笑了笑,他沒有就身份方面的問題揪著不放,而是自然而然的拉開了其他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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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確實許久未見了,自第二紀元後,你就沒在人間出現過。莉迪西婭也曾懷念你……”
諾拉的話還未說完,他面前的吟遊詩人就抬起了頭,露出了他那張十分帶有其種族特色略顯陰柔的秀麗面容。
纖長的手指略微用力撥了一下琴絃,阿斯蘭特低聲輕笑了起來,笑聲婉轉纏綿透著幾分晃動人心神的力量。他那張陰柔秀麗的臉上也染上幾分與其樣貌違和的妖異感:
“諾拉,我想你來找我僅僅是為了敘舊嗎?”
聽到那個久違的名字後,阿斯蘭特沒有了與諾拉虛與委蛇的興趣。反正他也知道承認還是不承認都一樣,因為他已經被認出來了。
“又犧牲了一位後裔嗎?諾拉陛下,真是偉大啊……”
在上下打量完諾拉目前的模樣後,阿斯蘭特溫和的語氣中透著冰冷的嘲諷。血月之門禁親王,身為親王的諾拉目前還能在人間活動的原因對於阿斯蘭特來說並不難猜。畢竟這也是諾拉能力的特質。
“這是在所難免的過程。”
諾拉略微嘆了口氣,然後邀請阿斯蘭特上馬車。
察覺到來往行人那些好奇看熱鬧的目光後,阿斯蘭特也沒有拒絕諾拉的邀請。雖然他熱愛與人分享故事,但他拒絕將自己的故事分享以做娛樂。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一個月時間內,伽米爾把世界翻了一遍。
然而還是沒找到人。
伽米爾:???
伽米爾:去哪了?深淵?天國?血月之境?
…………
諾拉:阿斯蘭特,我來找你了。
阿斯蘭特[冷漠]:你認錯人了。
諾拉:莉迪西婭……
阿斯蘭特:好吧,我承認。你還要臉嗎?
諾拉:為了理想,臉是可以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