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修齊腳步匆匆朝□□走去,慢慢狂奔起來,卻總也無法擺脫來自身後的危險預感。

路過一個小巷時,裡面突然伸出一隻手來,猛地將他拉了進去。年修齊嚇得險些驚叫起來,卻聽一道放低了的聲音道:“公子莫怕,我是秦王殿下派來保護公子的。”

年修齊硬生生將驚叫悶在喉嚨裡,轉頭望向那個侍衛,正是早上出門的時候要跟著他卻被他轟走的那個。

他瞬間感到羞愧起來,因為一時任性竟然給自己和別人帶來這麼大的麻煩。不過年修齊卻怎麼也想不出來會是誰要抓他?

侍衛道:“公子跟我來。”說著在前面帶路,往小巷的深處走去。

“尾隨公子的兩個人武功高強,屬下慚愧,恐不是對手。”侍衛道,“還要委屈公子忍耐片刻,我們儘快回到王府。”

為了性命著想,年修齊哪裡還有不能忍的事。他抱緊了懷中的帳冊,緊跟在侍衛身邊。

一路提心吊膽,居然就這樣有驚無險地回到了□□。年修齊踏進王府偏門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置信,一直提到喉嚨眼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侍衛將他安全送回,又轉身往街頭奔去。其他侍衛收到他的訊號已經出發了,他要趕去接應。

一座三層酒樓的樓房頂上,兩個人影全身伏在屋面上,伸頭向下面探看。只見幾個身著便衣的武功高手四散進人群中,向著幾個方向警惕搜查。

“□□的侍衛果然機警。”其中一人嘖了一聲道,“讓烤熟的鴨子飛了。”

“下一次吧,一定還有機會。”另一人道。

兩人不再停留,施展起輕功疾掠而去。

“對了六王子,是煮熟的鴨子……”

“攏揖拖不凍鑰鏡摹!

“……是,六王子英明。”

年修齊懷抱著帳冊,知道此事重要,也不敢耽擱,馬上就往秦王的書房跑去。

如果他在府裡呆著,一般都在書房。

只是他進的這個門是個從未來過的偏門,王府又太大,年修齊竟然不太認得路,只是找了幾個下人問了問,便順著小路朝書房的方向跑去。

王府裡沒有人不知道這位質子的存在,也沒有人不知道他和秦王的特殊關係,因此都不攔他,也沒人敢多此一舉主動帶路。年修齊一個人沒頭蒼蠅似地亂跑,四周景色不但沒有漸漸變得熟悉,反而越來越陌生起來。

眼看著面前這綠草如茵,花團錦簇,一派明媚的嬌俏景色,年修齊停下腳步四處觀望,心中直叫不好。這一下是徹底迷路了。

他在□□住了這些天,一直住在王府用來接待貴客的庭院裡,之前他去得最多的也就是秦王的寢殿。那一片屋宇都位於王府的前面,各種景色皆屬粗豪大氣,全不同於眼前這一片溫婉雅緻。

剛才那侍衛急於護他周全,難道竟然將他帶到了王府後院裡來?!

不用年修齊猜度多久,前方不遠處突然傳來的一聲嬌呼便確認了他的猜想。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一個女子厲聲斥道。

年修齊生怕引起誤會,連忙從花叢後面走了出來。

“在下乃是秦王殿下的……客人,無意間闖入此處。在下並無唐突之意,只是在此迷了路,正不知如何走出去。”

那女子婢女打扮,卻也是一身富貴,看上去地位應是不低。

她一見年修齊的臉,竟然忍不住臉色一紅。後院女子本就難見外人,何況是這麼俊美的男子。侍女臉色稍有和緩,卻仍舊板著臉斥道:“胡說!這裡是□□後院,戒備森嚴,除了秦王殿下,誰也無法自由進出。你怎麼可能無意間走到這裡?!來人!”

“慢著,小桃。”一個稍帶些慵懶的女聲突然從後面傳來,那婢女一聽,忙回頭過去攙扶。等那聲音的主人在婢女的攙扶下轉過一片花樹,帶著一隊下人出現在年修齊的面前的時候,年修齊一見她的臉,便覺這女子分外眼熟。

他仔細想了想,這不是那天出現在秦王寢殿當中的女子麼?!

“小子大膽!見到明姬娘娘還不下跪?!”一名內侍踏出一步,用尖利的嗓音叫道。

明姬?這就是傳言中最為得寵的那個女子?

年修齊打量著明姬,明姬也在打量著他。

“不得無禮,這位是,秀棋公子吧?”明姬開口道,“久聞公子大名,上次見面太過匆匆,今日才算一睹公子芳顏。”明姬輕笑著打量他,“果真是天姿國色,公子比傳言中的更為美麗,難怪讓諸多王公勳貴都趨之若鶩。”

她一見面就盛讚程秀棋的長相,年修齊豈會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時之間倒不知如何妥善應對,索性拱手道:“不敢當,不敢當。”其實心底卻不以為然。程秀棋的美貌的確堪稱絕世無雙,眼前這些庸脂俗粉自然比不上,世人追捧他傾慕他也是應當,用得著她來明褒暗諷?

明姬面上得體的微笑顯些掛不住。她面上笑著,心裡卻恨不得將面前這個不知廉恥的男狐狸精大卸八塊。她在王府裡苦熬了這麼多年,裝憨賣傻,伏小作低,才等到那個毒婦做過的缺德事全部東窗事發,失了寵被驅逐出王府。好不容易她得了秦王寵愛,又有了身孕,本以為只要施展一些手段就可以牢牢綁住殿下的心,沒想到其他姬妾也接連傳來有孕的訊息,然後秦王就很少再到後院裡來。

明姬這才知道,秦王對著她,他對後院其他女子,能有幾分真情實意?若有幾分情意在,又怎麼會是這般作為?他所要的,不過就是子嗣而已。

真正能讓秦王殿下掛懷的,竟然是面前這個下不了蛋的男人。

她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公子真是妙人。不知公子到這王府後院,又是所為何事?”

“我誤入此地,又迷了路,能煩請幫我指個路嗎……”年修齊道,他實在不想再與秦王的妃子牽扯下去。

明姬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麼,又道:“若是公子要見殿下,便在這裡稍侯片刻。”

“什麼?他在這裡?”年修齊一怔道。

明姬笑道:“這有什麼好驚訝的,這裡的一切都是秦王殿下的。殿下去看望一位剛剛診出喜脈的姐妹,我已與殿下約好在此相見,秀棋公子如不嫌棄,便與我一起等著,也好陪我說說話。”她說著,撒開婢女的手,盈盈向年修齊走來。

年修齊見她過來,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雖然向他走來的只是一個柔弱女子,他卻像面對什麼洪水猛獸似的,心裡竟感到些微不安。

不等他反應過來,明姬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向他伸出手來:“我們都是侍候殿下的人,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公子如不嫌棄,喚我一聲姐姐便可。”

年修齊忙向後退去,擺手道:“男女授受不親……”

他話還未說完,卻見那明姬突然腳下一軟,就在他面前盈盈跌倒下去,坐在了地上,一臉痛苦的捂著肚子。

年修齊一時驚呆了。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明姬的婢女大驚失色地跑了過來,扶著明姬驚叫道:“娘娘,您怎麼了娘娘?!不要嚇唬我啊。來人啊,快去請御醫!”

幾個小婢女應聲,慌慌張張地跑走了。年修齊一頭霧水地望著眼前這如臨大敵的混亂場景,腦子裡還有些轉不彎來。

她明明站得好好的,怎麼就跌倒了呢?

明姬身邊的內侍帶著兩名粗壯的婆子走到年修齊面前,一臉憤怒地指著他道:“好你個狠毒的東西!明姬娘娘如此溫和可親,你居然下此毒手!把他拿下,等侯殿下發落!看看殿下會不會向著你這謀害皇嗣的公狐狸!”

“等等,我沒有……”年修齊急道。

“住手。”明姬靠在婢女小桃的身上,虛弱地道:“不關秀棋公子的事。是我不小心,我相信他也是無心的。”

這話無異於火上澆油,年修齊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滿面柔弱的女子,他再懵懂無知也看出來了,這個女人在故意陷害他。可是為什麼?!他對她一點威脅也沒有,甚至以後恐怕見都不會再見上一面,她做這種事又有什麼好處?瘋了吧?!

年修齊卻想不到,他今日出現在後院之中,根本無人相信他是迷路誤入。誰都知道,王府後院戒備森嚴,如果不是秦王有意放行,誰能“誤入”這裡?秦王讓一個男人進了後院,不是寵愛至極又是什麼?京城勳貴褻玩男寵並不算罕見事,放到後院卻屬荒唐,難道還真準備封一個男人當王妃麼?

這般判斷本是不錯,只是他今日那般險遇卻是誰也預料不到的。因此遭遇這一出陷害,年修齊在他們面前根本百口莫辯。

對方處心積慮陷害他,年修齊也知道辯解無用,因此沉默下來,不再多說一字。

明姬被婢女攙扶著回到園中六角小亭,斜倚在鋪了軟毛氈的亭邊座凳上,身上裹了雪白的皮裘,頭靠在婢女懷裡,柳眉微蹙,面色雪白,看上去真是虛弱可憐極了。她吩咐內侍不得對年修齊無禮,年修齊被迫在石凳上坐下,和滿亭子的人一齊等著秦王的到來。

年修齊知道秦王對於子嗣的重視,這些人上來就扣他一個謀害皇嗣的罪名,還真是其心可誅。秦王會信嗎?!

他低下頭,摸了摸懷中的帳冊,微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趕快把這無聊之事了卻吧。李良軒步步緊逼,呂將軍離京在即,還有隱在暗處之人伺機而動,朝堂內外也是暗流洶湧,他一個飽讀詩書的秀才書生就算現在入仕無門,也不願意陷入這無聊的後宅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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