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棋!”呂東洪一聲怒喝,惹得兩人齊刷刷地看向他。

“做什麼?”又是異口同聲的回答。

呂東洪面露疑惑,年修齊將程秀棋推到一邊,自己走到呂東洪身邊,笑著一揖道:“呂將軍,別來無恙否?”

呂東洪皺眉看他:“你與禾公公很熟?”

年修齊搖頭道:“剛認識而已。”

呂東洪哼了一聲:“剛認識就這麼親熱,秀棋公子倒是對誰都不見外。”

程秀棋站到年修齊身邊,一臉憧憬地看著呂東洪道:“此言差矣,秀棋和將軍才是最不見外的。”

看他一副控制不住要撲過去的發春模樣,年修齊忍不住額頭青筋直冒,擋在程秀棋的身前,向呂東洪賠笑道:“讓將軍見笑了。禾公公這就要回去伺候皇上,我陪將軍一起出宮門吧。”

呂東洪挑眉看著年修齊。居然聽到他主動說要作伴,這可是難得一見的罕事。他打量了年修齊片刻,點了點頭:“既如此,那走吧。”說完轉身就走,篤定了年修齊會自己追過來。

眼看著呂東洪漸漸走遠,年修齊才轉頭瞪著程秀棋道:“你不要用我的身體亂來。”

程秀棋拿眼斜撇了他一眼,輕哼一聲:“你這無趣的老學究,我懶得理你。”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年修齊在後面急道:“說了不準亂來,聽到沒有!”

程秀棋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我如今託庇於皇帝陛下,他老人家管我管得死死的,我哪有膽子亂來。”

年修齊聽得一陣疑惑,皇上還管這個?這是太閒了還是太忙了?不管怎樣程秀棋安守婦道就好,他還指望以後換回來呢。

沒覺得哪裡不對的小書生得了這樣的保證,心裡一陣快活,蹦了幾步追趕呂東洪去了。

呂東洪是練武之人,腳程不慢,他只先行了那麼一會兒,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年修齊疾走了一段路程也沒看見他的身影,心裡反而松了一口氣。剛才說陪他出宮只是緩兵之計,免得自己和程秀棋在他面前露出破綻。實際上他才不願意和那個自戀的傢伙走一路。反正他追也追過了,沒追上就怪不了他了。

年修齊心安理得地放慢了腳步,慢慢地往宮門外走去。

走過一段長長的走廊,剛到了轉角處,卻從對面冷不丁地冒出一個人影來。年修齊躲閃不及,一下子撞到了那人的身上,馬上就被緊緊地攬住了肩膀,按在那人胸前。

“幾日不見,秀棋竟變得如此熱情,卻要本將軍如何消受?”呂東洪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嚇得年修齊脖子上汗毛直豎。

“呂將軍――”

“秀棋,本將軍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呂東洪突然道,讓年修齊一時間忘記自己想說的話,呆呆地抬臉看他。

秦王得到的訊息是真的,呂東洪真的要出去打仗了?

“秀棋願不願意隨本將軍出去看看?”呂東洪突然放軟了口氣,低頭看著年修齊的眼睛,“秀棋久居京城,周旋於權貴之間,就不想離開這座牢籠,出去看看外面廣闊的天地?”

這話若是程秀棋聽到也許會心動――不,他肯定會心動,呂東洪什麼也不說他都要撲上去了,被這樣邀請他還能矜持得住才怪。

不過他不是程秀棋,也不是被關在牢籠裡的金絲雀,京城是他的嚮往之地,何況京城裡還有秦王。年修齊掙扎著要推開呂東洪:“將軍不用客氣。我、我哪也不想去。”

“為什麼?因為元顥嗎?!他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就這麼死心踏地?!”呂東洪一改剛才的溫和,面色嚴厲地恨恨道,“當初是誰處心積慮要逃離□□?這才不過幾日你又回心轉意了。元顥拿什麼收買的你?恩?名利地位?還是榮華富貴?!”他突然大手按住年修齊的後頸,低頭逼近他的臉龐。

年修齊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圓眼睛看著呂東洪。

呂東洪都要被他氣笑了,冷聲道:“怎麼,你以為本將軍要強吻你?!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那你倒是放手啊!年修齊在心裡吶喊,兩隻手捂著嘴巴卻一刻不敢放鬆。

呂東洪手上的力道絲毫沒有放鬆,跟年修齊較勁似地瞪了片刻,咬牙道:“你給本將軍把手拿開。”

年修齊連連搖頭。開玩笑麼,拿開方便你佔便宜麼。

呂東洪冷笑道:“天真。”說著他手上不知使了什麼邪法,年修齊只覺得後背到肩膀一麻,手上就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軟軟地垂了下去。

他因為緊張一直咬著嘴唇,形狀漂亮的薄唇被浸染得嫣紅水潤。

呂東洪看著這樣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偏又帶著一絲天真無邪,純真無垢,竟忍不住渾身燥熱,一股邪火從心底湧上。

一開始的動機是什麼早已弄不清了,是果真不屑強迫他嗎?每每午夜夢迴之時,那一夜在將軍府中綻放的妖嬈身影,混合著日後那一雙簡單純粹的明亮眼眸,在他闔著的黑暗視野中交替出現。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格,矛盾地集於一身,卻散發著致命的吸引。

年修齊畏懼於呂東洪那雙狼一樣侵略的黑眸,撇過臉急道:“將軍請自重!”

他焦急四顧,偏偏這裡十分偏僻,半天也見不著一個人影,這一下才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你怕我?”呂東洪眯眼端詳他的臉,聲音響在耳邊,帶著風雨欲來的威壓之勢,“你現在是真的怕我?”

年修齊只覺得心裡咚咚急跳著,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他平日裡敢於頂撞秦王,頂撞傅紫維,頂撞呂東洪,是因為他那弱小動物一樣的直覺告訴他,他們不會傷害自己。一旦真的觸怒了對方,那直覺便引導著他縮回去,收起他弱小的爪牙,乖乖地匍匐在獵人的腳下。

年修齊低著頭縮著身體,膽怯又柔弱。

呂東洪帶著幾分愛恨交加地瞪著他,想狠狠地欺負他,又想溫柔地呵護他,卻無論哪一種也下不了手。半晌他突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鬆開對他的鉗制。

“嚇著你了?秀棋別害怕,本將軍不會把你怎麼樣。”呂東洪放柔了聲音道。

年修齊怯怯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試探地往後退了兩步,和他拉開距離。

呂東洪在原地負手而立,對年修齊的小動作視而不見,只是沉聲道:“本將軍一定會帶你離開京城的,你記住本將軍今日對你說的話,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地離開元顥。”說完便深深地看了年修齊一眼,利落地轉身離開。

年修齊疑惑地皺起眉頭,心底泛起一絲捉摸不透的預感,思忖了片刻卻不得要領,又想起自己還在皇宮裡,趕忙收起心緒,急步趕往宮門外。

這一次秦王很有良心地派了車馬在宮門外侯著,看到年修齊出來,便有一名小廝跑到近前,殷勤地將年修齊帶到車上。

車伕一甩馬鞭,馬車緩緩地駛動起來。年修齊出神地盯著車外後退的街景,想著今日所遇之事。

程秀棋的偷藥計劃能不能靠譜尚在其次,呂東洪憑什麼說自己會心甘情願離開秦王殿下?真是……討人厭的傢伙!

年修齊一回到□□,向下人問清楚秦王在哪裡,就輕快地飛奔過去,將前一日發生過的不快早拋到了九霄雲外。

“殿下,小生回來啦。”年修齊跑到王府花園中央的湖邊,遠遠地看見湖心小亭上秦王的身影,便歡呼一聲,腳不沾地地跑了過去。

秦王一回頭,那張英俊的臉上果然還是那副皺眉瞪眼的德行。

“大呼小叫,成何體統。”又是毫無新意的訓斥,“你一大早去了哪裡?說也不說一聲,本王是不是太縱容你了?!”

他明明就知道自己進了宮,還派人去接了,偏偏又要這樣問,顯然是心有不滿,找藉口發作呢。

年修齊小跑了這一路還在微微地喘著氣,偷偷地打量了秦王幾眼,從那張故作嚴肅的臉上沒感覺到什麼實質的危險,便放心大膽地端起秦王放在石桌上的茶碗猛灌了一大口茶水,又砰地一聲將茶碗放回去。

秦王嫌棄地用一根指頭將那茶碗推到一邊。

年修齊呵呵笑著,也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殿下,你真是不誠實。”

秦王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不屑開口。

“我早上進宮去了,沒有到處亂跑。今天在宮裡,我碰到呂將軍了哦。”年修齊繼續道。

秦王終於看向他,矜持地端著姿態,等著他自己說下去。

年修齊卻將話題一轉,道:“不知殿下對於如何拿到解藥,可想出辦法沒?”

秦王不滿地皺起眉頭:“那不過是小事一樁。你碰到呂東洪了?他對你說了什麼?!”

“呂將軍說要出去打仗了呢。”年修齊捏著手指尖道。

“廢話!”秦王冷哼一聲,“這還需要你告訴本王?!他還對你說了什麼?!”

“哦,那就沒什麼了。”年修齊想了想道,“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了。”

“你――”秦王將手中的閒書往石桌上一拍,劍眉一橫,滿是威儀,“不要與本王耍你的小聰明。他無緣無故和你說出征的事做什麼?到底還有什麼,從實招來!”

聞著空中這若有似無的醋味瀰漫,年修齊從心裡感到甜甜的,不好意思地捂起臉頰。

他和秦王殿下處物件呢,他一定是夫子歷屆學生裡政治成就最高的……

秦王皺眉打量他:“好端端地發什麼春?坐下把事情說清楚。”

年修齊扭捏地在秦王身邊坐下,將雙手在膝蓋上放好,正襟危坐起來。

“呂將軍說,一定要帶我離開京城。”年修齊說著,心裡又回想起那時的情景。呂東洪的口吻和神態,他說不出來哪裡與平時不同,只是他離開前那深深的一眼注視,卻總讓他感到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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