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修齊被他抱在懷裡――他這輩子還沒被人這樣調戲過!想要掙開,卻又礙於輕兒那雙幾欲垂淚的大眼睛裡的哀懇之色,只能一忍再忍。
反正這是在車上,還在大街上行走,和熙熙攘攘的行人只有一簾之隔,這位傅大人再不要臉面,也應該不會做出什麼下流之事。
忍著吧,小不忍則亂大謀……雖然他現在也不知道要謀什麼,可是年修齊還有一絲希望,希望參加考試,希望金榜題名。這可是他為之努力了一輩子的願望,現在自然也不想放棄。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名列三甲入朝為官,和這位傅大人應該也算同僚了。
和氣為貴,和氣為貴。
年修齊縮手縮腳地被男人抱著,在心底給自己打氣。
傅紫維訝異地挑了挑眉頭,這質子這麼乖巧倒是出忽意料。既沒有半推半就勾引他的興趣,也沒有像往常一般輕浮調笑。
果真是病了麼?
傅紫維低頭仔細看了看懷中之人的臉色,看他面上有些不自然的紅色,好像真的有點病懨懨的樣子。
如果病了就能這麼乖巧,傅紫維倒是挺喜歡的。
傅紫維禁不住心底的癢意,伸手探入那鬆垮垮的衣領,摸上那片溫潤的肌膚。
有好些天沒摸過了,今天這帶點熱度的手感,倒真是令他貪戀起來。反正元顥那家夥也沒興趣了,不妨就再帶回府,多寵他幾天。
他所求不過就是金銀珠寶和一方庇護,錢財傅紫維並不看重,要多少自己給多少就是。庇護他一個小小的無用棋子,也不過舉手之勞。
正在努力和未來同僚“處好關係”的年修齊被他摸到的一瞬間如遭雷擊,竟然忘了反應。他沒有想到這個傅大人竟然果真如此無恥,敢在大街上行此猥褻之事。
他在出生長大的小鎮子裡連未出閣女子的面都不能見,就是那位許配給他的孫家小姐,他到現在也不知道人家長什麼樣子。
沒想到在京城裡居然碰到這種事!昨晚他還在感慨京城裡教化良好,現在他卻只想大罵世風日下!
那只越來越過分的手讓年修齊再也忍受不了,連滾帶爬地掙開傅紫維的禁錮,爬到車門處,回頭怒道:“我……我要下車!”
輕兒面色慘白地看著傅紫維臉上的笑意消失,眉頭蹙起,只怕他突然發難,為難自家公子。
好在傅紫維馬上就又面帶笑意,前一刻的不悅彷彿一陣煙拂過,不見蹤影。
“停車。”傅紫維開口道,馬車果然漸漸停了。
傅紫維向來比其他王公貴族和氣,他高興時輕兒還敢越位說上幾句話,現在他卻知道不是自己說話的時候,只能過去扶住自家公子。
“秀棋公子看起來面色不好,身體不舒服,是我不夠體貼了。”傅紫維淡淡地笑道,“既如此我也不便強留,這裡離府上已不遠,就此別過,日後定當登門致歉。”
“不、不用了,我還要多謝傅大人帶我二人到這裡。就此別過!”年修齊看了輕兒受了驚嚇的臉龐一眼,還是儘量有禮地道了謝,便帶著輕兒跳下了車。
馬車又麟麟地駛遠了,年修齊抬袖子擦了擦額頭,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虛汗,頭也一下子更暈了。
好像真的染了病了,年修齊不舒服地摸了摸嗓子。
輕兒一臉擔憂地道:“公子,傅大人好像不太高興了。和公子來往的達官貴人裡面,傅大人是最溫柔的了。現在連傅大人也――”
年修齊覺得這個小僕的觀念實在有問題,自己有手有腳有學問,為什麼要靠討好那些人來討生活?!以前的質子自甘墮落,他既然佔了他的身體,就一定要給他帶上正途。
且不提聖賢教晦,單就那些人都是男的,他就接受不了!年修齊還記得自己有婚約在身,雖然他現在這個樣子是無法向人家解釋了,至少也要等解除了和孫小姐的婚約,他才好另談婚嫁。
而且他要娶的絕對是溫柔似水的女子!男子之間,他連想都沒想過,這也太過驚世駭俗了。
年修齊跟著輕兒繼續往質子府走去。輕兒一路上唉聲嘆氣地念著,公子得了失心瘋,不但忘卻了舊事,連分寸也沒有了。
說什麼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年修齊在心底不屑,書中自有黃金屋,這小僕役懂得什麼?
直到他親眼看到了自己的質子府。
年修齊睜大了眼睛和嘴巴看著面前高大的硃紅色大門以及兩邊看不到頭的高牆。以他之前見過的最大的庭院就是孫家老宅的淺薄見識來看,這座質子府簡直就像皇宮一樣巍峨壯觀了。
別說他現在身體文弱纖細弱不禁風,就算他身強力壯,四肢發達,也完全不可能將整個質子府給撐下去。
07
年修齊在輕兒的攙扶下,幾乎是戰戰兢兢地往那硃紅大門裡面走去。
門邊守門的小廝就有三個,見了他齊齊地彎腰行禮。要不是輕兒拉著,年修齊腳一軟差一點想去回禮。
進了宅子,又有年輕貌美的丫鬟們出來迎接。
這座府宅裡有不少院落,還有一個很大的花園。年修齊一路上跟著輕兒進了其中一座院子,看起來這處是質子居住的地方。
“這宅子裡到底有多少人?”年修齊發愁地問道。
如果是要養這麼大一所宅院,他現在區區一個秀才,打死他他也養不起啊。
年修齊倒是忘記了他根本沒有替質子養家的責任。
“公子,這宅子裡小廝有十五人,丫鬟二十人,護院十人,加上帳房先生,廚娘,大概有五六十個吧。”
“這麼多人?!”年修齊驚得幾乎跳起來,勉強自己鎮定下來,卻更加愁眉苦臉,想了想又道:“不對啊,怎麼全是伺候的僕役?”
“都是伺候公子您的呀。”輕兒眨了眨眼道。
年修齊聽了連連搖頭。這質子一個人哪裡需要那麼多人服侍?!雖然他是靠勾搭其他王公貴族得來銀兩接濟,可是那些王公貴族的錢又是哪裡來的,還不是天下百姓供著。他們不思報效朝廷,反而花費大把的銀兩尋歡作樂。
這些貴族奢侈攀比之風他早就看不慣了,要是他能入朝為官,他一定參參參參參死這些朝廷的蠹蟲。
尤其是那個下流無恥的秦王元顥!
一想到那個秦王,年修齊頓時覺得頭疼腰疼屁股也疼。
又想起在昨日之前,那個男人還是自己心嚮往之的國之棟樑,未來的一代明君,白月光一樣的高高在上,年修齊不禁覺得連自己的感情也被人欺騙了!身為一名皇子親王不去恩澤百姓,不思治國安邦,竟是滿腦子齷齪念頭,只會欺凌自己這柔弱無依的可憐人,簡直豈有此理!
剛剛回府在書房裡坐下的秦王無元顥打了個震天響的噴嚏。他皺眉揉揉鼻樑,又環顧左右。幸好無人在旁。元顥搖了搖頭,一邊揉著鼻子一邊拿起公文細看。
輕兒見年修齊一會搖頭一會嘆氣,滿臉神傷的樣子,擔心地扶著他去休息:“公子,您身上不好,還是快點躺下休息吧,輕兒去找大夫來給公子看看。”
年修齊滿腹心事,只是從昨夜開始到現在發生這麼多事,也實在是乏了,躺要輕紗微拂的床上,很快就睡去了。
一覺睡到了大中午,大夫早就等在外面,輕兒引他進來給年修齊診脈。
“公子只是吹了江風,感染了風寒,無礙的。我開兩貼寒的藥,給公子服下就好。”大夫捻著鬍子道。
“大夫,我家公子真的沒有其他毛病了麼?”輕兒坐在床邊,拉著年修齊的手擔憂地問道。
“這……不知小哥所言何事?公子是有些體虛氣寒,日後還需細心調養,這也是急不得的事。”
年修齊知道輕兒想問的是他失心瘋的事。他本來就沒這毛病,大夫如何能看出來,找個道士來看還差不多。
正要開口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
“程公子何在?!快請他出來!”
這一聲響如洪鐘,聽上去應是習武之人。幾名護院攔在院外,一陣吵嚷喧譁,好不熱鬧。
輕兒付了診金,讓丫鬟帶著大夫離開。又讓看上去有些不安的年修齊躺下休息,自己走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就算質子沒地位,好歹面子上也要不失禮的。敢在質子府這樣吵鬧的人,應該也是非富即貴了。在昨日之前,年修齊長這麼大見過的官位最高的人就是家鄉那邊的那位圓胖縣令,卻從昨天開始就接連碰上那麼多身份顯赫的達官顯貴,且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如今這位還踢館上門了,不知道前質子又招惹過什麼人。但以他招上的不是皇帝的兒子就是丞相的兒子來看――情況實在不容樂觀,年修齊難免心裡有點發怵。
可是看著那個輕兒挺直了單薄的脊背,擋在他的前面,替他出面,年修齊更是感到一絲愧疚和感激。
輕兒只是一個小僕役,本來在那些大人面前根本沒有他說話的份,輕易就會獲罪。在這等級森嚴的皇城根下,輕兒的性命就像浮萍一樣不值一提,沒有人會拿他當一回事。他明明更加纖弱可憐,可是為了自家公子還是硬著頭皮頂上。這麼忠心真誠的品格,倒比那些道貌岸然的王孫貴胄更高尚百倍。
他佔了人家公子的身體,不知道何年何月能換回來,這輕兒小僕,也註定是他必須揹負的責任。
年修齊在心底嘆息著,若他還是原本的自己,一定要跟輕兒這樣的人結交一番,現在他自然也不能讓輕兒一個人替他面對質子招惹的那些身份顯赫的狂蜂浪蝶。
年修齊替自己鼓足了勇氣,推開門出去,還未看清眼前的形勢,一件粉紗狀的東西突然衝他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年修齊視線被擋,只聽到身前一個男人冷聲道:“秀棋質子,你來蔽府做客,末將念你是雲水貴客,禮遇有加,沒想到質子竟然如此不自重,在我床上偷偷放了這等齷齪的東西。我早聽聞質子的風流之名,本不欲相信那些流言,現在卻也不得不信了。末將是有婚約在身的人,更不同於你那些入幕之賓,請質子好自為之!”
這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年修齊聽得一愣一愣的,輕兒手忙腳亂地替他把蓋住頭臉的粉紗拿下來。年修齊這才看到院子裡除了輕兒和自己,就只有另外一個陌生的男子連同他的兩個隨從。那男子此時正一臉憤怒鄙夷地看著自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這……這又是誰啊?!!